出了偏门,石归庭一看见倚在枣树上的那个人,身子一震,如遭雷击:“阿鸣?!”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
一匹青色的骏马被系在院中的枣树上,符鸣肩靠在树上半倚着,嘴里叼着一根草,似笑非笑着玩味地看着石归庭:“石大夫,你欠我的银子还没还,你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石归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嗫嚅着说:“我没有故意不还的,再说你这不是找来了吗?”
符鸣挑挑眉:“那你有钱给我了?”
石归庭:“呃,我没钱……”
石沉水在一旁插话:“小叔,你欠了他多少银子?”
这句话把石归庭问住了,自己欠了符鸣多少银子呢?他们之间又岂是用银钱算得清楚的。符鸣斜睨了石沉水一眼,信口开河:“五千两。”
石沉水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叔欠了这么大一笔债,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回来果真是为了躲债的。“小叔,是真的吗?”
石归庭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符鸣,他一定是在生自己的气,但是碍于沉水还在一旁,许多话都不能说,他装了一个笑脸,对石沉水说:“沉水,这是我的朋友,他跟你开玩笑呢。你去忙你的吧,我来招呼他。”
石沉水将信将疑地看着小叔和那个面色黑黑的年轻人,既然是小叔的朋友,为什么又不介绍给自己呢。他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看僵持在那的两人。
石归庭看沉水走了,加快脚步向符鸣走去,走到离符鸣还有一丈远的样子,又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仿佛是注了铅一般沉重。在离符鸣还有三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贪婪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瘦了,又黑了,仿佛很久没有休息好又劳累过度的样子。“阿鸣,你来了!”说话间眼圈已经红了。
符鸣真想狠狠地将这个人揉进怀里,然后狠狠地抽打一顿,方能解自己的怨气。他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石大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的话,那就拿人来抵!”
石归庭鼻子一酸,心里却是高兴起来,面上十分配合地说:“那好吧。”
石归庭伸手去牵符鸣的手,符鸣也不拒绝,任由他拉着,进了小院。石归庭将小院的门关上了,还上了门闩。回转身,对上了符鸣炙热的目光,石归庭声音颤抖地喊:“阿鸣……”
符鸣狠狠地将他搂在怀里,几乎要将石归庭的腰都勒断。石归庭也不挣扎,他知道这是符鸣在发怨气呢。过了好一会儿,符鸣才松开了禁锢,石归庭大口大口地喘气。
符鸣恨恨地说:“石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一去就不复返了。”
石归庭回拥着符鸣,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阿鸣,我好想你。”说话已经哽咽了。
“想我为什么不回来?连封信都没有。”符鸣捧起他的头,狠狠地吻下去。
“啊!”石归庭发出一声痛呼。
符鸣松开他,咬着牙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消失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别说你回家,就是你上天入地,我都能将你找出来!”
石归庭摸了一下唇角,已经被符鸣咬破了,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有些委屈地说:“我写了信的,至少写了十几封!我在信里跟你说了不能回去的缘故,实在是有事绊住了,走不开身。可是你一封都没回我。”
符鸣愣住了:“啊?那我为什么一封也没见到?”
石归庭也楞了:“果真一封都没有?”
“没。你寄往哪里了?”
“寄到你家了啊。”石归庭说。
符鸣叹气扶额:“我们那太偏僻,如果不是有心人帮忙,是收不到信的。不过既然寄了十来封,不至于一封都没见着啊。”
石归庭窘了:“那该寄往哪里?”
“寄到云南的任何一家马店,有熟人看到了就会带给我的。”符鸣一听说石归庭是给自己写了信的,心情不由得大好起来,至少石头不是在躲自己,他看着石归庭破了的唇角,有些歉意地凑上去添了添。
石归庭吃痛,倒吸了一口气:“你在干嘛?”
“有点肿了,用口水给你消毒。”
石归庭:“……”
第71章 小别胜新婚
两人久未见面,石归庭有一肚子话要说,他向符鸣解释自己不能及时回去的原因,絮絮地说了半晌,才惊觉起来:“啊,你看我高兴得都糊涂了,来了这么久还没带你进屋。”说着拉着符鸣的手进屋。
符鸣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个小院,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和两棵杏树,此刻桃杏已尽,新叶鲜翠,小小的青涩果子在鲜嫩的新叶下悄悄地冒出头来,仿佛害羞似的。这个院子十分安静,除了他们就没有外人。他原先还担心石头回家这么久,是不是被家里人逼着成亲去了,看来还是多虑了。
石归庭一边走一边问:“娘还好吗?睿睿也好吗?马帮的弟兄们都好吗?”
符鸣站住了,有些不满地说:“你人人都问到了,偏偏忘了最要紧的一个人。”
石归庭愣了一下,马上脸颊飞红:“阿鸣,你好吗?”
符鸣说:“大家都挺好,就是挺惦记你的。唯有我不好。”
石归庭低了头:“对不起,阿鸣,我真没想过我会在家留着么久的。”
符鸣摸摸他的头:“没事,只要不是故意不回去,我就放心了。”
石归庭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走了之后你有没有好好将养身体,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符鸣说:“你才想起来啊,都这么久了,自然早都没事了。”
石归庭松了口气,小声地说:“对不起,阿鸣,我当初不该那么早走的。”
符鸣再次顺了一下他的毛:“知道对不起我就好了,以后要好好补偿我。”
石归庭连忙点头:“嗯!”
说着忙忙地给符鸣端茶倒水,给他找吃的,一边不停地问东问西,什么时候从家里出发的,路上走了多久,什么时候到的吴州,马帮现在情况又如何……想起什么就问什么。
符鸣洗了把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将不住忙碌的石归庭拉住,抱在怀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石头,别忙了,陪陪我。”
石归庭便安安心心地窝在符鸣怀里,这种温情的时光如此久违,两人都有些贪恋这久别重逢的温馨。不知过了多久,石归庭突然惊想起来:“啊,糟了,我得去给病人看诊去。”
符鸣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臂:“去哪?我也跟你一起去。”
石归庭说:“就在城里。你就别去了,我很快就回来的。你赶路赶得太辛苦了,先去睡一觉。对了,你饿不饿?要不先去吃饭?”
符鸣摇摇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饿,倒是有点困。”昨晚想着今天能见到石头,琢磨各种见面的场景,各种折磨他的法子,几乎经夜没睡。没想到今天见了,那些预想的种种,没一种能够用上的,石头还是那个石头,离开这么久,一点变化也无。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
石归庭站起来:“你先去睡一觉,等我回来叫你去吃饭。”说着铺开自己的床,让符鸣躺上去。
符鸣拥住被子,上面满满的全是石头的味道,真安心,长久以来惶恐不安的情绪终于消失了。睡意袭来,他咕哝了一句:“四妞还在那边院子里,你记得帮我喂一下。”
“知道了。”石归庭替他掖掖被角,然后拿上诊箱,轻手轻脚出了门。
石归庭看完诊回来,在门口碰到回家来吃午饭的石沉水,被叫住了:“小叔,那人走了吗?”
石归庭尴尬地笑一笑:“没有。他是我的朋友,从云南来的,在云南的时候帮了我很大的忙。”
“这样吗?”石沉水疑惑地说,“他当时冲到药铺里,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大夫姓石,叫做石归庭的。铺子里的伙计说有,他便大声嚷嚷,说你欠了他的债,还非叫你当面对质不可。你果真欠了他五千两银子?”
“没有,没有,他比较喜欢说笑,跟你闹着玩呢。”石归庭有些冒冷汗。
石沉水说:“我想也不太可能,小叔又不赌钱又不杀人放火,怎么可能欠人那么多银子。你这个朋友玩笑开得真够大的,吓了我一大跳。”
石归庭知道符鸣在侄子心目中的印象肯定好不了,不由得犯愁,符鸣还要在家里住好些日子呢,这可怎么相处?石归庭只好亮出底牌:“我这个朋友叫符鸣,他是个马锅头,曾经还救过我的命。”
这话吓了石沉水一大跳:“吓!小叔,你在外头那么危险?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
石归庭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是怕你们担心,所以从没告诉过你们。那次我去安多,正好与符锅头的马帮同行,不想遇见雪崩,我被积雪埋了,是符锅头带人将我挖了出来。我答应在他们马帮做一段时间大夫,本来说好了去年中秋就回云南去的,没想到拖了这么久。符锅头正好来这边办点事,顺便过来看我。”这话半真半假,天灾的危害比群雄寨强盗的胁迫总要令人容易接受些。
石沉水果真态度大变,既然是救命恩人,那说什么话都不算过分了。“小叔,那一会儿你给我引见一下吧,我们向他好好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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