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雍握着笏板,眼神悄悄落在旁边,又悄悄收回。
魏明呈这老匹夫没来,告病在府。
皇帝早早布了局,魏家应该也知道,但没料到,皇帝会下手这么快,让他们猝不及防。
这背后到底有谁在推动,也不用想了。
事情出得突然,连往常从上骂到下的御史台,都安静如鬼。其余朝臣手上有事要奏,也都闭紧了嘴,一句话都不说。
谢雍暗暗叹息。
魏家势颓,下一个该是盛家。可盛家比魏家难对付,不知陛下会如何下手。
士族之间虽有争斗,但总有几分惺惺相惜。魏家一出事,盛家会是块难啃的骨头。
朝议散后,谢雍回府不久,就有消息传出来。
三皇子平王凤渊,褫夺封号,废为庶人,今日起幽禁于天牢,不得踏出半步。
这是稳住魏家,不让他们狗急跳墙。凤渊活着,还可以让他们抱有一丝希望。
谢雍慨叹良久,唤来风雅,却听风雅道:“公子一大清早就出府了。”
谢雍奇怪:“出去了?去哪儿了?”
风雅乖巧地道:“公子不说,我便没问。”
谢归实则去了天牢。
辛辰把消息传给谢归时,他还有些不舒服。前世死前太过愤怒,天牢的所有都印在他心底,化为阴云,至今不曾消散。
按照凤璋的安排,他扮作侍卫,与同样打扮的辛辰一起进了天牢。
守卫事先打点过,一路上无人阻拦。一踏进幽黑的牢房,熟悉的霉味和湿气扑面而来,让谢归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边。”
辛辰朝他示意一个方向,带着他走过去。越往里走,凤渊愤恨的叫骂就越发清晰。
皇帝存着戒心,凤渊的牢房在最里面一间。待遇不算差,只是相对于之前的平王身份来说,太寒酸了。
他的暴躁脾气顶多在皇帝面前压一压,一到天牢里就现了原形,肆意叫骂。
看见凤渊的一瞬,谢归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一怔,忽然又自嘲地笑。
的确是隔世了。
有人靠近,凤渊的骂声稍微小了点,朝来向瞪着眼睛,见是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有些眼熟,便提高声音:“是父皇的人?”
辛辰没有应付他的经验,正要开口,被谢归拦住了。
凤渊一愣,“你是谢家的……”
谢归温和地笑:“难为殿下还记得我。”
凤渊暴躁归暴躁,脑子不算差,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厉声道:“是你在背后算计本王?!来人啊,来人啊!本王要见父皇!快来人!”
谢归由着他叫了一阵,等他喘气时,才微笑道:“外面没人,而且,你也不是殿下了。”
凤渊阴测测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胆子真大,竟然就这样来见本王,不怕本王有朝一日出去,把你碎尸万段了?”
谢归笑道:“不会。”
凤渊冷笑:“说得轻巧。”
谢归没理他,转身问辛辰:“你家主上可说了什么?”
辛辰道:“主上说,但凭公子处置。”
凤渊神色一滞,谢归已转过脸来,神情平静,却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你瞧,你没机会了。”谢归微笑,“留得青山在?可谢某除了放火烧山,别无长处。”
第55章 心头大患
“你敢!”
谢归讽刺人是一把好手, 凤渊本来就是暴脾气, 被他刺了两句,更是当场跳起来。假如没有粗壮的栅栏, 他早就扑上去了。
“我怎么不敢?”谢归偏头, 嘱咐辛辰,“把秦九叫来。”
凤渊陷入了漫长的恐惧中。
谢归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从头到尾稳如磐石,竟连脚步也不曾挪动。
凤渊彻底慌了神。
“谢公子,你想要什么?”凤渊试图撬动他的嘴, “你大可直说, 就算本王被困此处,你也可以去找魏家。”
他摸了许久,才摸出一块精致小巧的令牌,竭力伸出手, 把令牌递过去。
他相信,以谢归的世家出身, 看到这块令牌, 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谢归庶子出身, 一定是他的好兄弟许了什么好处, 才暗害于他。令牌可以与皇子背后的世家建立联系, 谢归肯定会动心。
凤渊十分笃定。
谢归垂眼,看着前世只见过几次的令牌。
他有些想笑,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又慢慢地, 有些酸楚。
前世为了翻身,为了坐上权倾朝野的位置,他一心一意为凤渊奔走,到头来,却连这块令牌也不曾拥有。如今凤渊为了活命,竟然如此轻巧地交出了令牌。
“不了……”
谢归轻笑,眼神过分清亮,仿佛泛着水光。
“令牌,我已经有一块了。够用。”
凤渊要气疯了,“姓谢的!本王上辈子欠了你不成?!”
谢归笑道:“不错,你上辈子欠过。”
凤渊气到要倒仰在地,谢归背后冷不防冒出个好奇的声音:“上辈子的事,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辛辰把秦九领了过来,秦九瞅瞅他又看看凤渊,“主上让我在附近等,说小公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还以为他拿我玩笑……”
谢归一怔。
凤璋猜透他的心思,却还是把他带到这里。而且,两人居然想一起去了。
“的确用得上。”谢归点头,让开路来,“把他放了。”
自从上次潜入朝露宫,秦九就见怪不怪了,乖乖按照吩咐做事。反倒是凤渊听了一喜,“你要放了本王?”
谢归神秘一笑,并不回答。
外头还有两个死士,谢归并不怕他逃跑。凤渊觉得自己要逃出生天,也十分开心,顺从地让辛辰给自己套上手镣。
秦九催凤渊出去,谢归便叮嘱他:“仔细看,看清楚了。”
秦九就对着凤渊的脸上下打量,还捏着他下巴琢磨。
凤渊大怒:“放肆!”
秦九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转身在脸上涂涂抹抹。不多时,他便转过头来,对谢归挑眉:“如何?”
凤渊脸色霎时惨白。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小侍从,忽然压低了声音,变了容貌,和他相差无几。
他陡然意识到谢归的意图,仓皇叫道:“你不能……”
谢归一挥手,辛辰没让他说话,直接蒙了嘴往外拖,与另外两个死士一起,把凤渊拖走。
他还没被拖远,谢归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你大可放心,你背后那颗红痣,我是不会让他点上的。”
——
大约正午时分,谢归回了谢府。
谢雍得知消息,让风雅把他领到书房,语重心长地谈了些话。谢归脑中混沌一片,除了一开始的“陛下早有准备”,其余的都没听进去。
他精神不好,谢雍叹气,不勉强他:“能说的,为父都说清楚了。在朝中不比燕地,小心为上。陛下近来在彻查下毒之人,你当心些。”
谢归颔首,缓步出了书房,回当时居去。
他脚步略显虚浮,风雅早就盯着。刚到院门口,谢归脚步一偏,风雅眼疾手快,大步上前,将他搀扶住。
“公子!公子……”
风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却蒙蒙的,如隔着浓雾。
他一直觉得有人在耳边叫他,挣扎一阵,却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偏头一看,天都黑了。
房里一灯如豆,许是怕扰了他清梦。有人坐在他枕边,一只手伸入被褥,与他十指相扣。
谢归一愣,“殿下……”
他身边不是凤璋又是谁。
凤璋眼神沉沉,“你昏了大半天了。”
谢归叹气,想坐起来,头却忽然发晕,又仰倒下去。
凤璋给他掖好被褥,另一只手抚着他额头,“还有些热,你的小书童给你煎药去了。别乱动,好生休养。”
病来得突然,不是心病是什么。
谢归怔怔地看着床顶幔帐,低声道:“我做了一个梦……”
握着他的手陡然攥紧。
凤璋没有催他,静静等下文。过了许久,才听见谢归低哑的声音:“不过,梦已经醒了。”
凤璋改扣为握,他清瘦的手指都落在自己掌心,犹如竹节,修长而根根分明。
柔和的吻落在他唇上,谢归闭上眼,眼睫轻轻颤动。
亲昵却不带任何情欲,宛如另一个美妙的梦境。
风雅煎药还要一段时间,凤璋索性脱了锦靴,坐在他身侧,将他揽在怀里。
谢归平复了一阵,神识就恢复过来,只是还有些恹恹的,把天牢的安排说给凤璋听。
凤璋沉吟片刻,“父皇幽禁三哥的意思很清楚,魏家老匹夫今日还没上朝,父皇跟没事似的,还把太医派过去了。你把三哥换出来,最好别让父皇知道。”
谢归点头,“秦九的易容术天下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待会儿让归一来一趟,我嘱咐他一些事情,让他转告秦九。只要秦九记住了,那除了魏家人,其余人都会以为他才是正主。”
凤璋挑眉,“你真了解三哥。本王还以为你会杀了他,顶罪的人都挑好了。”
他的手指威胁地滑进谢归衣领,徘徊不定,随时准备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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