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句,是对着恭王府的方向吐出来的。
——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皇帝既然已经放了话,谁也不敢上赶着给皇帝找不痛快。
因而这几日,京城内外格外平静,各路官吏夹紧了尾巴做事。就连常去秦楼楚馆的浪荡子们,也被家中长辈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皇帝的寿辰在三月中旬,按照惯例,皇帝会在宫中设筵,宴请百官。各家臣子,均可携眷赴宴。
身为士族之首的谢家,自然会收到帖子。
去年谢归找了托辞不去,总归是个庶子,有谢栩在前面顶着,他不去也没事。今年他是从燕王身边出来的,现在又与恭王走得近,还被魏贵妃点名邀过。闵公公前来谢府时,也特地点名要谢归前去。
给谢归收拾装扮这事,风雅已经是轻车熟路,不多时就扮了个俊雅公子出来。
他选了件比较清淡的衣裳,其余玉冠玉佩等配饰,一应俱全,倒也不会失礼。
反倒是谢栩一见他这么穿,立时想到去寻芳径那次,当即跳起来:“快去换了!”
谢雍投来责备的目光,谢栩自觉失言,补充道:“这可是进宫赴宴,哪是京郊踏青?”
谢雍觉得有理,让他回去换。等换了身隆重些的,谢雍沉默片刻,“去换回来吧。”
自家儿子好歹要秉承他的中庸之道,不能抢了皇子们的风头。
于是在风雅的偷笑声中,谢归默默跟上了车骑。
皇帝寿辰,最有趣的当属献礼。
去年凤渊弄巧成拙地献了花灯,今年便不敢造次,也是听进了魏明呈的话,只选了个精致古玩,恭恭敬敬地呈上去。
谢家送的是前朝名画。皇帝大悦,还与谢雍探讨画作一二。
谢归是轮不到说话的,好歹熬到献礼结束,皇帝唤了乐伎来献歌舞,才慢慢响起觥筹之声。
谢归不能喝酒,可今不如昔,此时他还不是前世一人之下的谢相,只能硬着头皮喝。
手刚刚碰到酒盏,他就做好了立时醉倒的准备。
一口下去,谢归一怔。
居然是清水?
这场面,似乎有点太熟悉了。
身旁敬酒的人放了酒盏,又与别人谈笑风生去了。谢归抬眼,第一眼就看见对面坐着的凤璋。
两人每日“见信如晤”,也算许久不见。在寿宴会面,谢归觉得,凤璋的脸,似乎没有之前那般硬朗。
大概是和书童日夜相处,与猫儿一起胖了吧……
其实凤璋今日穿了亲王品服,英挺俊美,不知惹来多少视线。
谢归眼睛一转,凤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对他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句话——
回头收拾你。
谢归登时被一口清水呛住。
“念之是不是不舒服?现在乐舞已上,可以去走动走动。”
谢雍非常关切,谢归更不愿被父亲看出自己的窘迫,便顺势点头,起身离席。
寿宴设在朝露宫旁的成思殿,挨近御花园。谢归快步走进御花园,挑了条偏僻小道,慢慢走着。
月色圆润而清亮,不远处传来少女们越走越近的笑闹,谢归退到一边,打算避让,冷不防伸来一双手,将他拖进两人高的假山后。
少女们走得慢,在假山附近逗留。
谢归不敢动,背后那人的气息却已呼进脖颈里,另伸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让他没有吐出急促的呼吸。
少女们笑语吟吟,停留一阵后,相互牵拉着走远了。
那人低笑:“不必担心,附近无人,你可以叫出——嘶!”
谢归跌跌撞撞走到旁边,略显慌乱地拉好衣物,遮掉颈下红痕,又狠狠瞪了凤璋一眼:“这是在宫里!”
月色下,凤璋的笑意格外温柔,“念之的意思是,只要不在宫里,本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说完还要再来拉谢归,谢归惊得连退几步,不想再被他按在假山上。
再吓唬下去,谢归就该被吓跑了。
凤璋叹气,想起上次寻芳径里的温存,心里还是痒痒的。
谢归本来转身要走,犹豫一下,还是递了一样东西回去。
锦囊金刀。
谢归递来时,微微低头,抿唇不语,凤璋眼神发亮,会意地接过金刀,小心翼翼收进怀里。
尖牙利爪的猫儿终于主动示好了,燕王殿下十分感动。
感动之余,他趁势捉住谢归手腕,又一把将他拖了回来。
谢归很清楚自己不是他对手,奈何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一来一去,已经被他牢牢按住,不得动弹。
刚才的印记还一清二楚,凤璋俯头下去,理所应当地听见谢归颤了一声,又死死咬紧牙关。
真是有意思得很。
凤璋正欲下口,忽听见一声轻细的唿哨,只得遗憾地抬起头来。
第52章 胆大包天
谢归用力将他往外一推, 脸色铁青中透着通红。
此处还能听见成思殿丝竹声动, 笑语阵阵。谢归手还在颤,深深吸一口气:“这是在宫里, 你、你怎么……”
“我知道。”凤璋点头, 又侧耳听了一阵,“父皇那边有些事, 我先去了,秦九很快就到——对了,今日寿宴, 你要秦九做什么?”
两人之前约好在此处见面, 凤璋要将赋闲的秦九给他弄来。
谢归平静地道:“没什么,给平王下点眼药。”
凤璋皱眉。
然而也不过是一瞬间。
凤璋淡淡地道:“这里不比宫外,处处是眼线。秦九比你更熟悉,若有不对, 直接让秦九带你走,或者去朝露宫, 找闵公公。”
谢归霍然抬头, “陛下身边的那位内侍?”
凤璋点头:“是他, 他也是天罡卫, 行十一。”
谢归低声应下:“我知道了。”
他今日不太对劲。
凤璋提点道:“我……不管你之前与三哥有什么恩怨, 但,此时景况不同了。”
谢归心里一紧,以为他要阻止自己,却听他道:“但好歹是过去的事了, 真有恩怨,没必要勉强自己,本王替你出面收拾,不是更好么。”
谢归叹气:“殿下,这不一样……”
凤璋抬手止住他,“念之,你不用心急。这次父皇没有彻查三哥,却也不意味着他能躲过。等今日一过,不必我们动手,八弟也不会放过他。”
凤璋说完就匆匆走了,没看见身后谢归一瞬的摇晃。
谢归缓缓闭眼。
但愿……但愿今后还有机会。
若他只能到此为止,就当是他给凤璋铺路了。
他独自在假山暗处站了很久,直到背后传来一声笑:“亏得晏七左叮咛右嘱咐,让我早点动身,要不然就错过好戏了。”
谢归不自然地微咳一声,“你何时到的?”
秦九蹲在后方一座小假山上,歪着脑袋,瞅着他贼贼地笑。
“在你刚进御花园的时候。”
谢归无声地冷笑。
凤璋刚还骗他周围没人,怎么,居然诓他。
想到刚才的事被秦九从头看到底,谢归就觉得脸上发烫,只能庆幸是夜里,看不太清。
秦九毫不客气地拆台:“别遮了,谢小公子,用不用小的给你寻点冷水,洗把脸啊。”
谢归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秦九跳下假山,活像只猴儿,追在谢归后头喋喋不休,“小公子,别走那么快嘛,不如告诉小的,殿下究竟怎么收服你的?”
谢归冷笑不止:“你再多嘴,我就让大统领把你带走。以后有好玩的事,都不叫你了。”
秦九哆嗦一下,悻悻闭嘴。
他脚步越来越快,秦九赶紧叫他:“等等,那边是……诶,小公子怎么知道这儿有条路?”
谢归没有回答他,独自往前走着,从一条偏僻小路,找到朝露宫后墙附近。
这里有草木遮挡,凤璋也说过,这个角落一般不会有暗卫守候,是潜入朝露宫的好位置。
在秦九好奇的目光中,谢归拿出一包药粉,放在秦九手心。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缓缓飘散:“记住,这包药粉,一定要下在陛下的茶盏里,搅匀了。”
秦九吓一跳,“什么?!给、给谁?”
谢归稍稍眯眼,“我不会说第二次。”
秦九玩心再重,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腿都有些软了,神情却是兴奋和惊惧交杂。
谢归知道他担心什么,把药粉按在他掌心。
“放心,这不是毒药。只是喝下去后,会有中毒的症状。”
“吓死我了……”秦九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小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恭王手脚不利索,事没办好。平王挪用银钱太多,陛下会起疑,不会急着动平王。陛下只会一边查平王,一边查背后针对平王的人,”谢归稍稍垂眼,“也正是殿下和我。”
这么说来,倒很有道理。
秦九点头,可还是忍不住:“那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这一次,让平王得了空闲,就会夜长梦多。你只要下过去,平王那里,我自有办法让他入局。”谢归再次安抚他,“大可放心,真不是毒药。”
秦九总算平静下来,点头,“也对,小公子不会做连累殿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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