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蔚把胳膊伸到他脑袋下让他枕着,两人在屋瓦上躺下。
“后来呢?没有回修竹吗?”
阮云开摇摇头:“就当我感觉自己快要消散的时候,我突然又能听到人间的声音了,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死了,在阴间或是九重天,茫然了好久发现是在一个酒楼里,我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来这儿的。就是在那附近,我碰到了三王……陛下。”
荆蔚听到他硬生生转变的称呼,忍不住说道:“这儿是浮林谷。”
不是皇宫也不是王府。
“秦钟离是吗,你遇到了秦钟离。”
阮云开转头看他,忽然笑了:“你是在吃醋吗?荆谷主。”
荆蔚轻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一开始我当然不知道那是皇宫贵族,我听到隔壁桌有一对父女在吃饭聊天,父亲责怪女儿整天不做女红不练琴就知道看书,女孩子家读那些个书有什么用,那女孩子镇定地回他父亲‘爹爹,我可是要当文豪的,你可不能小瞧了女儿。’她爹爹叹了口气,叮嘱她以后出门在外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要和其他官员们搞好关系不要被抓住不好的把柄,稍不留神就是要命的哪有寻常百姓家过得日子安稳云云,听起来竟是位考试中榜即将上任的女官。”
“嗯。”荆蔚摸摸他耳朵表示自己在听。
“然后我忽然就醒了,感觉往后的人生有了目标,那时候我脑海里就反反复复一句话——我娘希望我当官。我娘还在的时候,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在她看来,皇帝啊,将军啊,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啊,那可都是正义的化身,老百姓们的护身符,跟神明一样须得受人尊崇的。可我不爱看书不爱动脑筋,适合当官的是姐姐才对,姐姐就跟那个要出门上任的女官一样是个才女,喜欢看书喜欢安静,什么规矩都懂,能和任何人友好相处,而我一门心思跟着师父练剑,修竹就是我的家,我可以几年如一日的待在莲花峰上,却无法想象被那宫墙围着呆上一天会是什么感受。”
云开续道:“出了酒楼我在附近找了个空旷没人的地方,第一次将师父传我的风月剑法使了一遍,却因为几天没吃饭神思恍惚,师父随风月一同过继给我的内力也还没有为我所用,只觉得天光耀眼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是秦钟离救了你。”
阮云开点点头:“是。我恍恍惚惚念叨着要当官,他说他可以让我当官,当大官。”
阮云开停顿片刻,抓过酒坛子扯开封口灌了一大口,接着说道:“最后我真的当了官,还是当初三王爷府现任九五之尊陛下门里的!却是个必须玩阴谋诡计的谋士,也不知道我娘要是知道了,会是高兴还是难过,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有种官叫谋士,就像她不知道并不是所有官老爷都是父母官,多的是草菅人命贪赃枉法的。”
荆蔚抓过他手中的酒坛子,大大喝了一口,枕在他脑袋下的手轻轻拨弄他头发。
“你能将这些事说出来很好,这样,你才能往前看。”
“嗯,轻松多了。”
这些事情埋在他心里八年了,起初以为可以当做不存在,却在每个夜里化成梦魇纠缠,如今用语言说了出来,感觉心的空间终于有了清理的可能。
第16章 第 16 章
“姐姐已经不记得我了,她失忆了,比起这个,我更困惑的是,她怎么会和秦钟离在一起?”
“屠戮修竹和村庄被焚毁有关系。”
阮云开大惊:“你确定?”
“我们都这么想的不是吗,如果假设成立,做下这两件人命关天的事的,有没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阮云开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那一天是阿虎,阿虎跑到莲花峰上告诉我我家出大事了,让我赶紧回去,我回去就看到满天的大火……”
“那天过后你就再也没有回修竹,你去了三王府。”
“是。”
“还记得日子吗?”
“八年前,申月廿九。”
“是先帝驾崩那一年?”
“对,就是那一年!我记得那天过后没两个月先帝就走了,王府里所有人都披麻戴孝。”
荆蔚也已经坐了起来,伸出手握紧了他的:“云开,你要做好准备。”
阮云开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他磕磕碰碰问出一句话:“修竹……修竹也是那一天吗?”
荆蔚闭了闭眼。
“是。”
“所以……那场火灾……根本就不是意外……”
“还不能断定,但可以从这里入手,我们假设放火烧村的和屠杀修竹的是一伙人,谁有那样的权势将这样大规模的杀戮隐瞒的不为世人所知?”
“不为世人所知?”阮云开奇道。彼时他人在王府天天和权贵大臣打太极玩阴招,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很正常,可是难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吗?
“我查过,那些曾把孩子送到修竹的大人全都迁往别处不知去向,剩下的,他们甚至不知道莲花峰上经历了那样惨绝人寰的事,你看这八年,修竹还招了不少新弟子呢。”
“你好像很关注修竹。”阮云开突然插嘴道。
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怀疑,荆蔚不以为杵:“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跟我来。”
阮云开只犹豫了一秒就握住了向他伸出的手,荆蔚干燥地手掌很好摸,如同他身上经年累月伴随的药草香一样招人稀罕。
浮林谷顾名思义是在一方峡谷之中,地势低洼,荆蔚带着阮云开来到一扇低矮的木门前,这扇木门位于他们刚才喝酒的角楼正北方,镶嵌在一大块山石里,阮云开抬头一看,这分明就是一座山峰嘛,简直就是在山麓一方给砸出一个长方形空洞,硬生生把木门给摁了进去。
荆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晒干了的药草,他用手捻了一株不知道什么花,递给阮云开。
“嚼了,吃下去。”
“好吃吗?”阮云开条件反射地回问。
荆蔚微微一怔,笑道:“不太好吃,但能保命。”
“哦。”阮云开问出口也发现了这很幼稚,赶紧接过来吭哧吭哧嚼烂咽下肚。
“这个好吃。”
话音刚落,阮云开就觉得嘴里一甜,荆蔚往他嘴里顺势塞了什么吃的。
阮云开抿了抿,不由得心花怒放,高兴地问:“这是啥?真好吃!唉我怎么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
荆蔚看着他发光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养了个贪吃的小孩。
“花果蜂蜜糖,北暝大美人做的,好吃吗?”
“好吃好吃!”阮云开狂点头,“北暝还会做糖果吗,真厉害!”
“嗯,你喜欢的话我让他多做点。”
“好~啊,我想起来了,你给我治蛊那次,皇宫里那次,那次你也给我吃了这个,我还想怎么有这么好吃的药丸子。”
“小孩子嘛,大夫给看完病都是要给颗糖吃的,这样就能忘了看病时候的痛苦。”荆蔚特别认真地解释。
阮云开不太相信地瞥了他一眼,嘟囔着抗议:“谁是小孩子啦!”
荆蔚大夫捏了捏小病人的脸颊,“你看你,长了张娃娃脸,还这么爱吃糖,不是小孩子难道是老头子不成?”
也不知道这话哪里不对,阮云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一言难尽。
有猫腻——荆蔚再半秒内笃定判断。刚想一探究竟,阮云开已经把果糖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荆蔚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这一舔可好,看在荆蔚眼里就是活生生的勾引,小舌头诱人,不啃白不啃,趁还没伸回之前,荆蔚便难以自制地像某种大型犬类一样扑了上去。
阮云开的唇刚碰到荆蔚的,全身就跟过电似的一阵酥麻,情感驱使他热烈回应,理智告诉他记得反攻,连夜色也体贴的为浑身发热的两人遮掩,照理说该如昨晚那样水到渠成。
等等,昨晚……
在荆蔚干燥有力的手掌勾勒他背部脊骨线条一路往下滑去时,阮云开猛然菊花一紧,昨晚欢愉中依旧清晰存在的疼痛回忆如潮水般回归!
恐惧是第一行动力,大概是真的,阮大人内心有多眷恋不舍动作就有多利落干脆,相当无情地推开荆蔚,在木门上咚咚咚敲了三响,“荆谷主,咱们进去吧,还……还有正事儿呢!”
荆蔚:“……”
没想到浮林谷还有这样的地方,从小木门一进去就踏上一条长长的阶梯,这梯道用水泥混了细碎石子砌成,凹凹凸凸,颇不平整,一个不留神踩到尖头石子凸起的地方,那一下子都快刺破鞋底了,痛感也是不小。
阮云开一个闪身躲开足下凸起的一块,动作太大,腰间又是狠狠一疼,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不节制的后果!
这石阶竟是深不见底,这样一直走让人无来由的有种恐慌,会走到九幽之地去也未可知。周围黑洞洞的,唯一的光亮来自荆蔚手中几株荧光草,阮云开下意识地靠近他。
狭小的阶道只能容得下一人,荆蔚想了想,直接拉住阮云开,把他抱了起来。
“这算啥?!”阮云开一惊,心想再不济你背我也行啊,这公主抱衬得我多弱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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