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气愤的跺了跺脚,丧气的蜷在门旁的地上生闷气。
似乎谁都能看出木流凨处境不佳,谁都觉得木流凨只要肯低头就能求一个人帮他逃出生天,谁都认为木流凨太过高傲自大,然而只有他自己直到走不得的无奈。
即使走,也必须是靠自己的力量离开,否则与他交好的朋友将受到的是灭顶之灾。西昭国主与风澜国主两位帝王暗中掣肘于他,他能逃到哪里去?
谁愿意在他人檐下每日一味的作小低伏。
时又休沐,木流凨雷打不动的又从敬王府后门悄悄进府,今日天气尚好,暖风袭来,带着一股被阳光炽晒过的干净味道。
四月花开正胜,府上后院打点的花草簇簇争新,蝶舞蜂绕,为府宅骤增了几分生机。
木流凨锦衣玉带,走路生风,嘴角噙着一丝笑,潇洒不羁的直往司马敬华的书房里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警惕,直觉某处有一双眼冰冷的盯在了身上。
木流凨四下仿佛无意般扫了一眼,见不远处的树干旁站着一个笔直瘦削的身影,灰扑扑得掩在树影下,几乎与落在地上的阴影融为一体。
木流凨敛步遥望过去,见他身影悄悄向树后躲了躲。木流凨忍不住冷笑,心里估摸着此人大概就是司马弗琢让他警惕的人——百眏。
三喜顺着木流凨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棵摇落斑驳的树,嘟着嘴小声嚷嚷:“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啊。”木流凨转头毫无情绪的盯了他一眼,吓得三喜惩戒似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司马敬华在书房恭候多时,他刚提笔在一副旧画上补了两笔,心情甚是舒畅,便听见木流凨带着挑衅的问候徐徐传来:“王爷,本公子来给王爷见礼了。”说时,人已经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司马敬华一瞬间拉下脸来,目光幽冷的盯着匆匆而来的木流凨,先吃了一惊,木流凨的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在他左眉梢的位置精勾了一朵硕大的牡丹,还配了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木流凨弯着眉眼笑得风流:“王爷这双眼这么盯着公子我,都快长在本公子身上了。”他毫不掩饰的畅然大笑了两声,见司马敬华的脸顿时铁青,心里煞是解气。
“李独遥,本王就看你能逍遥到几时。”司马敬华恶狠狠的摔了手里的毛笔,冷声道:“你身中奇毒,离死也不远了,等你死的时候,你若还能这么得意的大笑三声,那才叫人佩服。”
“谁告诉你本公子中毒了?”木流凨嗤之以鼻,冷笑道:“就算真的中毒,也早解了,你觉得本公子是喜欢等死的人?”
司马敬华被他噎了一下,心里琢磨着木流凨话里的真假,如果只是木流凨,他肯定不信他这些说辞,但他与司马弗琢相交甚好,而司马弗琢此人深藏不露,为一个人解毒想来也不是难事,心念电转间,他已有九分信了。
木流凨看着司马敬华携着不甘与厌恶的眼神,知他是信了,越发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接下来几日,你别去萃仙楼了,凤澜国的使臣快到了,你就别再出去丢人现眼,省的别人还以为是我们这西昭待客不周,逼良为娼呢。”司马敬华语气不佳,显然气得不轻,仍压了怒气,缓了口气慢慢道:“若有缺用……”司马敬华突然顿住,将话硬生生改成了命令:“如果你敢私自踏出府门一步,本王便让人敲断你两条腿。”
木流凨点了点头,一口应下了:“为了这两条腿,本公子也绝不会踏出府门半步。”
府上有一个底细不明的百眏,木流凨也不好轻举妄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就近摸摸百眏的底细,省得日后敌对上了不知所措。
司马敬华却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所有他认为木流凨会提出质疑的事,木流凨都一反常态的答应下来,之前是,如今还是,存心与他作对!
第30章 第030章 敬王夜入引凤院
引凤院的梧桐遮出许多阴凉处,三喜搬了长椅放在阴凉地,又端了张小几出来。木流凨懒洋洋的卧在长椅上,半眯着双眼看梧桐叶隙间漏下的阳光。
“公子,三喜不明白。”三喜蹭到椅旁,背靠着椅沿,歪头看了木流凨一眼,见他脸上神色平平,胆子也大起来:“公子说留下的时候,敬王脸色不大好看啊,他是不是不愿意公子留下,不愿意公子住在他的府上?”三喜斟了杯茶递到木流凨手上。
木流凨浅尝了一口,直接把茶倾在地上,把茶杯往三喜脑袋上一扣,斥责起来:“又用热水直接泡茶,告诉你多少次了,这茶不能这么泡!”
三喜拿下脑袋上的茶杯,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心里又觉委屈,小声抗议了几句:“公子又没教小的怎么泡茶,小的不会。”
“我不是告诉过你好几次泡茶的步骤了吗?”
“小的愚钝,记不住。”
木流凨伸手在三喜脑袋狠狠弹了一指,骂了一句“榆木脑袋”,坐起身吩咐道:“去把茶具拿来。”
三喜嗯了一声,乐颠颠的跑进房里,也不知沏茶到底都需要什么,便把自己能拿得动的觉得木流凨也许用得到的全拿了出来。
木流凨抚额长叹,对着三喜无奈的直摇头。
三喜问:“小的拿错了?”
“你过来吧。”木流凨摸过茶盏,揭开茶盖,又忍不住叹气:“教你一个最简单的,你要先明白,好水才能泡好茶,一般水要清轻甘活冽,最好是梅花雪水。”
“公子喜欢梅花雪水泡的茶?”三喜顺口问了出来。
“嗯。”木流凨淡淡的应了一声,接着道:“我也不为难你学会用风炉、漉水囊那些用具,估计你这脑子也记不住,用雨水就行,不过雨水要先试水。”
三喜懵懵的望着木流凨,也不敢随意搭话。
木流凨一看三喜的蠢样顿时兴趣索然,又叹了口气:“好,你蠢不是你的错,是公子我的错,不会是吧,行,公子再给你简单一点。”
三喜嘻嘻笑着点了点头,蹲在小几旁认真看木流凨泡茶。
“把井里打来的水煮沸,倒出半盏,冷却至温热,然后用温水先把茶叶泡开。”木流凨一边说一遍动手泡茶:“等茶叶泡开之后,用茶盖压边将水漉掉,然后用沸水冲泡,这第一泡茶也要漉掉,然后再用八成热的水冲泡,这样就可以了。”
木流凨泡茶的动作优雅轻缓,神色安然,声音清清凛凛,却很温和,他手指细长葱白,每个动作都优雅的能挽指成蝶,三喜看得有些呆,至于木流凨都说了什么,却一句没听进心里去,嘿嘿乐道:“公子的手真好看。”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了多少?”木流凨瞬也不瞬的盯着三喜,见三喜发懵的模样,就知道他什么也没听进去,恨铁不成钢道:“难怪这么笨,手把手教你都不肯认真学,我还想喝一杯你泡的好茶,看来是我白日做梦了。”
“小的是认真学的,可是公子的手真的很好看嘛,看着看着,嘿嘿。”三喜不好意思挠挠头,趴在椅边央求:“公子你再教小的一遍,小的这次绝对认真学。”
木流凨不肯,三喜就缩在椅旁一遍一遍念“公子小气”,木流凨听得烦了,只好耐着性子又教了他一遍,只是三喜泡的茶依旧难喝得要死。
这一遭折腾下来,三喜早忘了当初问木流凨的话,只喜滋滋的学泡茶,希望有一日能得木流凨一句赞赏。
夜深人静时,木流凨半睡半醒的睡不安稳,迷迷糊糊的往窗上一瞄,却见一道人影纹丝不动的映在窗上。
木流凨瞬间清醒过来,却没有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窗上的人影,思忖着此人这是犹豫什么呢?是想杀的百眏还是谁?
窗子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木流凨慢慢阖上眼假寐。只闻得脚步声轻轻向他走来,人在床边立了一会儿,却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司马敬华在暗夜中静静的瞧着木流凨,这个人在松下脸上所有的表情时原来这么安宁温和,司马敬华忍不住笑了笑,却又觉得他的脸很白,即使在黑夜中,他还是能看到他白得毫无生机的脸,难道他连睡觉都带着一脸□□?
司马敬华想点灯瞧个仔细,又怕灯亮的瞬间惊扰了木流凨,便打消了点灯的念头。他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窗上映着的梧桐碎影斑驳的摇晃着,静谧的房中,只听得木流凨清浅的呼吸声,人也静得美好,有一瞬间,他觉得,此时此景挺好。
第31章 第031章 敬王虐打木流凨
不知司马敬华打得什么主意,木流凨只好按兵不动,夜夜假寐,想看一看司马敬华究竟再打算什么,没想到连着两夜,司马敬华仍旧从窗而入,坐在床沿瞬也不瞬的瞧着他。直到第三晚司马敬华伸手轻抚他的脸的时候,木流凨心里突然明白了司马敬华举止奇怪的缘由。
“一切皆虚妄。”木流凨讥诮的一笑,将灯熄了。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司马敬华上门,今夜的月格外阴沉,密不透风般连一丝月光都撒不下来,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午夜之后,司马敬华果然来了,依旧是从窗跳入,脚步显得比之前还要轻盈,轻车熟路的走到床边,刚坐下,便听到一道讨人嫌的声音在暗夜中悠悠响起来:“喂,王爷,今夜月沉,想看本公子还是先点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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