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眸色一黯,“本宫答应过薛绍不去见她。”
“可是昨天……”暗香心想,可是昨天您非但见过她,还是您亲自背着她回到了内翰林,路上说不定已经被人看见了,再者,若真的是避嫌,就不该大清早的就来宫中,躲在人家门口迟迟不入内,最后还不告而别。
“把这单子交给太医院,就说是本宫吩咐下去的,不可怠慢,药煎好了就直接送到内翰林。”李令月吩咐完毕,自己先上了软轿,端坐在内。暗香听罢,只能应允,接了单子随李令月上了轿,放下轿帘的那一刻,只听李令月忽而道。
“等一下。”
暗香愣神,望着李令月的脸,不明白她在看什么,于是也扭头往外望去,只见宫道幽幽,并不能看见尽头,天上飞过一排大雁,身形漂亮。
“公主?”许久,暗香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们总不能一直在人家门口呆着吧?
李令月阖上眼睛,面无表情道:“走吧。”
司马安借着生病的契机索性出了宫,来到了她名下的一处楼院。
青姨听到消息的时候匆匆而来,一推门见到司马安便眉开眼笑道:“公子今日气色不错,脸色红润,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咳……”司马安刚在饮茶,听完青姨这一句冷不防呛住。
抬头看青姨一脸夸张暧昧表情,司马安清理了嗓子道:“青姨的嘴巴越发甜了,我看这楼院也不必招姑娘,全靠您这一张嘴,银子便可源源不断地往您身上抛了。”
“我遇上您呀,才是大幸事,不瞒您说,胭脂水粉的生意经过姑娘们的一吆喝,果然大幅提升,按着您的方子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好,不少大家闺秀都来问询,货与其说是卖的,不如说是被抢的。”青姨的眉眼弯成一道虹。
司马安安静地听完,放好手中茶盏认真道,“派去武府的姑娘们都回来了吧,人在何处?”
青姨谨慎地转身关上门, “公子,您究竟做这些为了什么?”
司马安一瞥她,淡然道:“你不会想知道。”
“我想呀我的确还是不知道为妙,安安分分做我的生意,赚了银子我这心里踏实。想当初她带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不信您的本事,如今一瞧……”青姨无意间看见司马安渐渐黯淡的脸色,遂噤声,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她是个好苗子,就是可怜她,红颜薄命……”
“青姨,你稍后将那几个姑娘叫来,我有话要问,还有,我又想了一个新的主意,一定能让我们大赚一笔。你也将账本拿来,我需要合计一些事情。”
“好。”
“且慢,”司马安喊住她,迟疑道,“如果再遇见像她一般的好苗子知会我一声,我另有他用。”
青姨点头应下。
她们之间极少再提及张娃这个名字,不得不说的时候,也是用“她”来代替。
司马安侧头望着东北方,在这个方向,在城外,有一座孤坟。寂寥的岁月里,她在地底安睡,或许她的名字很快就会被时间掩埋,但总会有一个人记刻心里。
时间,抹去一个人的生命。
但抹不去她留给别人的回忆。
张娃,你在那个世界里,还好吗?
“哗啦……”
一只骨瓷茶杯摔碎在地上,开出一朵灿烂娇艳的白花,司马安弯下腰,佯装去捡地上的碎片,冷不防地被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渗透而出,她盯着自己的手指略微出神,撇嘴一笑道,“越是贵的东西碎的也越是好听。”
头一抬,看着对面的女子问,“你方才说了什么,再复述一次?”
对面的女子见他失魂落魄,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更加细致小心回忆道:“武大人当时和驸马爷说什么三击掌,又提及太平公主的丑事,听情况好像是驸马爷强迫公主答应了一些事情,接着他们又谈论了一些政事,我被遣走的时候,正好说起裴炎……”
司马安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后面的话却怎么也听不进去,脑袋嗡嗡作响。
薛绍强迫李令月答应一些事情,他要李令月答应什么?
司马安猛然站起,朝着门疾步走去。
怪不得李令月当时神情怪异,事情来的又这么突然。
司马安拉开门。
“公子?!”女子抬手遮挡由门外袭进来的刺眼阳光,眼睛无法睁开,光晕中,司马安的影子疏忽消失。
“我去找她问个明白。”只依稀听她说。
上官婉儿一直呆在紫宸殿偏殿内,武则天登基成为了皇帝,这个皇帝与列朝历代都不相同,首先一点,就是没有后宫。先前的几任皇帝,高宗李治的后宫差不多都让武则天灭了,中宗李显的皇后韦氏也是个厉害角色,李旦退为皇嗣,自然也没有后宫遗留问题。
所以偌大个后宫实际上都是婉儿在打理。
宫女们发现上官女史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即使之前上官女史的态度一直谦恭,温和有礼,但这几日看起来更加神采飞扬,连带着眉心的红梅也越发流光溢彩。婉儿心情好的时候会教宫女们书写,画一幅画,更有甚者还会在奏折上提写一首小诗,随手描上竹兰,弄得收到批复的内务府内侍们哭笑不得。
但后宫杂事又何其繁琐,婉儿常不得不工作到丑时,乃至于趴在桌案上将就睡一夜。
这时候值夜的宫女就会为她披上一件兔毛披风,免得她受凉。
武则天也被朝事弄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摆脱了朝堂的吵嚷入了大明宫,偶然瞥见偏殿里还亮着光,于是让人停了软轿,下了轿门。
内侍推开那扇门,武则天借着微弱的光瞧见了趴在案头上的那个年轻女孩,止住了内侍的通报声,武则天悄然来到婉儿身后,嘴角轻起,忍不住伸手曲着指节滑过她的脸庞。
婉儿,你累了吗?
朕,也很累。
上官婉儿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脸上的痒,微微皱着眉头。
武则天收回手,扭过头问宫女道,“这些日子上官女史都是这样睡的?”
“差不多都是这样。”宫女回。
武则天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道:“安排人将上官女史送回去,派几个上翊军在她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许惊扰,若是有人打搅,就给朕送到天牢里去。还有,如果她醒了就替朕告诉她,好好休息两天,两天之后再来找朕,这是圣旨,不得违抗。”
“是。”
作者有话要说: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昨日某木看了许大大的《海城绝恋》,觉得许大文笔流畅,故事细腻,文化底蕴深厚,实在难得佳作,只是.......这更新.....也太不给力了吧.......是个坑.......勿轻易跳。
☆、三个人
司马安没有见到李令月。
她在薛府大门前驻足许久,凝视那金漆的大字。
石狮子一左一右,街上的人川流不息,薛府门口的守卫站的笔直,侧目观察门前人,他们都认得这是谁,薛绍已经吩咐下去,只要崔湜敢再进来,不由分说,乱棍打出,即使打死也无妨。
终于,司马安缓缓转身,面向大街走去。
守卫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一开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一转身又轻轻松松地离开了,难道被他知道了这里的规矩不成?
司马安的确不知道,但她已经将之前的那片想见李令月的热忱强自压了下去。
因为司马安已经想清楚了其中利弊。
如果冒然去见她,必然要和她有一番争执,她既然宁愿让自己误会也不要让那件秘密曝光,那么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个秘密,跑去问她惹急了她,适得其反。况且,司马安不想再让薛绍看笑话。
为今之计,谋定而后动,先查清楚到底是什么秘密,再去和李令月交涉。
司马安看见前头一个摊位,上前指了指一个青色獠牙面具问:“这个多少钱?”
小贩觉得司马安面熟,回道:“这位公子,我是不是见过你?”
司马安微笑摇头,掏出一块通宝放在摊位上,拿起面具即走,一路上把玩着。
“你为何要买面具,难道我们都这样见不得人?”
“本宫就喜欢戴着,怎样?”她回。
“小冤家,”司马安滞住脚步,抬起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笑着自言自语道,“李令月,你真的是我的冤家,如果这一次你还拒绝我,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上官婉儿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在自己院中,环顾四周之后掀开被褥欲要下榻,后宫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一日离不得,眼见着日上三竿,外头却没有人来呼自己,婉儿于是心中不悦了。
“来人?!”
外头没有人答话。
婉儿穿好绣鞋拉开房门,见到两个上翊军士站在了外头,蹙眉问:“怎么守在这里?”
“皇上吩咐上官女史休息,任何人不许打扰。”
婉儿脑海里首先冒出的念头就是怪不得没有见到司马安,原来是被人挡了回去。低头微笑道:“请两位回去罢,回复皇上,我先去内翰林看看,再回紫宸殿继续处理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