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宁一把抱住了容逍,整个人缩在了白衣王爷的怀中。泪水如同开了闸般,再也关闭不住。容逍拍了拍他的肩,良久才道:“没事了,我又没说要治你的罪,你哭成这样也不怕被别人看到。”
孙玉宁抽噎道:“阿宁怕王爷生气,阿宁不敢失去王爷,也害怕失去王爷!”
容逍哑然失笑,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肩,安抚着怀中人的情绪。即使过了这么久,明明早已经不是孩子了,脾气却还是像以前一样,惹人怜爱。容逍任孙玉宁哭了一会儿,才道:“本王有事要出去一趟,楚家的事也不用你在管。不过,阿宁,我有一个人要托你照顾。”
孙玉宁怔了一怔,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容逍:“王爷说的,是那个白清吗?”
容逍点了点头。
容逍一行人走出院子许久,孙玉宁才回过身。那人的怀抱那么温暖,以至于能感受到现在夜风的侵袭。孙玉宁上前,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躺在容逍床上的男人。
那张脸上,眉头皱成一团,不时发出冷哼。孙玉宁摸了摸他的额,手下立刻传来湿和热混合在一起的触感。赵锦清的脸烧的通红,似乎是受了寒,又似乎是热象,他不是大夫,看不明白。
“你究竟是什么人?”孙玉宁碰了碰那块划破右颊的疤痕,眼中升起一抹复杂的情绪:“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样的人能带给我危机呢!王爷究竟看上你什么了?”
揭开薄被,孙玉宁解开了青年的里衣。
没有想到的是,上面光洁如新,什么痕迹也没有。孱弱的身体,身材却意外的好。尤其是与面庞完全不同的肤色,简直就是两个拼凑起来的部分。
可此刻,孙玉宁想到的却是自己。每一次,他的王爷都会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痕迹。他知道那人情动时如同发情的野兽,又怎么可能什么也没留下?
难道……王爷和这人……根本什么也没发生过?
孙玉宁一怔,随即恢复原状。不动声色的给吕清盖上薄被,心情也顿时好了许多。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他渐渐放下心来,随手拉过一只凳子。然,偶然回头,孙玉宁仿佛想到什么般浑身一震。
不远处的桌台上,一面铜镜泛着微光。恰巧照到了赵锦清躺在床上的侧脸。原本藏在衣服中的玉佩已经掉了出来,白玉温润,正悬在赵锦清的脖子上!
孙玉宁只觉心狂跳起来,颤抖地抬手,摸到了赵锦清的白玉。明明是很普通的玉佩,但上面却写着一个“清”字!
——“阿宁啊,你要去京城呢,就打听一下你哥哥的消息!你娘当时确实对不起他,不过那孩子命好,被一个有钱人家看上了!你娘在世时,就爱搞些没用的东西,不过人虽然卖了,也好歹留了个信物!她跟我说,她怀他的时候,曾在佛寺给他求了一块护身白玉!那本是一套玉中的一块,分别刻了清雅温淳四个字,其中打头的那块玉最便宜,就买了下来!傻小子,你可别呆呆的,那家当初就有钱的很,更何况现在呢!到时候,你能敲就敲上一笔,我们穷人家可别怕丢脸!有什么比穷更丢脸的!”
——“婶婶,我娘究竟把我哥卖给谁家了啊!”
——“这我也不清楚,你娘提过那么一两句,据说是姓白!傻小子,这姓什么都是不可靠的,谁知道那白是不是真姓啊!那会儿穷得连孩子都要卖了,谁还鉴定真假啊!”
——“我知道了!婶婶,你放心吧!”
……
思绪如浪般袭来,孙玉宁盯着赵锦清许久,方才不动声色地将玉佩塞进赵锦清的衣领中。
与此同时,江宁府地牢中,鞭子一下一下抽到了某人的身上,同时响起的是某人的哀嚎。
“王爷!饶了我吧!我招了,我招了,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夫君,帮了本家弟弟!”
“王爷,饶了我吧!”
容逍一步一步走了下来,俯身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子,嘴角扬起一个冷酷的笑容。
“你还想活命吗?”容逍一把扳起面前打得面目全非的脸,“我有一种办法,你要不要试一试?”言罢,他附耳在女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一瞬间,那双眼睛中本来熄灭的神采渐渐亮了起来。容逍放开了手,起身,背过手去。
“谢王爷大恩,民女……感激不尽……”女子奄奄一息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王爷说了什么,他都是在作死-。-
第92章 第二十二章
赵锦清醒来就看到坐在他旁边的孙玉宁,穿着一袭淡蓝长衣的他头埋在床边,已经睡着了。此时天色还未亮,蜡烛已快要烧尽了,长长的火苗晃来晃去,依稀可以看到自己投在墙上长长的影子。
赵锦清几乎吓了一跳,他的外衣已经被换了下来,里面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浮在身上,只好先系好了衣带,方绕过孙玉宁,跳下床来。
桌上摆着熬好的药盅,赵锦清揭开盖子,已经冷了很久的样子。他默不作声地又盖了回去,即使过了这么久,讨厌的东西还真是讨厌啊……
赵锦清吹掉蜡烛,想了想又回身拿起一件外套,盖在了孙玉宁的身上。
外面圆月悬于高空,明月清冷,似乎在俯视人间的悲欢离合。
吱呀一声,赵锦清轻轻推开了门,回头又看了熟睡的孙玉宁一眼,才放下心来。他找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静静等着那人回来。
未过多久,容逍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回廊里。赵锦清抿唇微笑一下,拂了拂前襟,当即跪了下来。他的眼睛如同黑夜里亮着的星星,又如同簌簌而流的清泉。
容逍显然愣了一下,冷道:“不睡觉出来吹风?”
赵锦清笑了一下,并未回答他的话:“容逍,临走前我想见见她。”他顿了顿:“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更何况,我还欠着她一条命。如果见不到她,不能确保她的安全,我又如何能安然离去?”
他低下头,仿佛又看到破庙里模模糊糊冲着他挥手喊话的少女,赵锦清的心再次坚定了下来,直视着白衣王爷的目光不再回避。
容逍低下了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赵锦清,心中竟是十分复杂。曾几何时,那人身在朝堂之上,什么都不需做,便有百官朝拜;又几何时,那人的容貌俊朗,微微一笑,便叫他甘心放了家仇……他的眼睛明明灭灭,良久才道:“案子我已经重新裁彻了,你非要见一面,那就见一面吧!”
一时间,仿佛阳光晒进了日久阴暗的峡谷,赵锦清的精神似乎也不再如前萎靡。容逍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赵锦清,以后不要朝我下跪。”
赵锦清笑了一下,起身拍掉了身前的灰尘。“多谢了……”
天蒙蒙亮,一辆马车驶向了江宁地牢。车夫是个穿着普通的男人,即使你把他扔到大街上,也绝不会有人多注意一点。但马车却是极为豪华,顶上镶了钻,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东西。这样显眼的车驾,很难不被人注意,以至于车夫都对自己的违和无奈地叹了口气。
车夫吁了一声,有人揭开帘子,轻轻跳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衫,远远看去颇有几分淡雅,但若是凑近一瞧,保准会被那脸上的疤痕所惊到。
马车里幽幽传来一道声音:“半刻。”
赵锦清点了点头,车上的人虽为下来,但车夫已经跟在他身后,隐隐提示着他的压力。
赵锦清沿着昏暗的廊道走了进去,在后面熟悉的位置停了下来。牢门紧锁,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孱弱的身影。
赵锦清微微一怔,这样的地方,她竟还能安然熟睡。
他侧头看向冷月,车夫面无表情地说:“王爷说,你出了牢门,人自然会放出来。”
赵锦清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里面已经置了被子,再也不是之前的草席。女子手上的脚链锁链已经除了,似乎睡的十分安心。他默默瞧了半晌,忽而微微一笑:“也好。那就走吧!”
里面的声息动了动,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阿清……”
赵锦清默默叹了口气,只见女子背着他坐了起来,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阿清,你要走了么?离开江宁,再也不回来了是吗?”
“是。”
女子说:“原来,我竟真还能捡回一条命。”她顿了顿:“我早就该知道,从那时候遇到你,就该知道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赵锦清默然道:“哪有这么复杂,我也只有两双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和你没有什么不同。”他顿了顿又道:“楚娘,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我会照顾好自己,不叫你担心。”
赵锦清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他本以为自己应该会再说点什么,但事到如今,所有的许诺都是如梦似幻的泡影,他不会是楚婷的良人,也不能使楚婷的良人。
但愿上天保佑,离开他之后,她能过得更好。
赵锦清出了牢门,容逍已经等候在门口,淡淡扫了赵锦清一眼,冷声道:“上车!”
只不过,马车绝尘而去之时,牢房里传来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