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能早些遇到他就好了,她会不会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像那些陷入爱河的女孩子一样,为他缝一个绣花包。又或者,私奔,私定终身?
不是没问过他,“你有心上人吗?”她暗暗怀着期待的情绪问他,却是看他低下头,很久才说“是有一个。”
不是他们没有遇到,也不是错过,只是她出现的迟了。楚娘是这样想的,如果没有那个人,又或者早一点,再早一点,会不会取代那个人?
可惜,她如今就要死了。取代不了那人的心上人,也不愿取代赵锦清的心上人。她是骄傲的花,不需要施舍的爱情。
楚娘沉默良久,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赵锦清听到,知道女子有许多心事,心中一阵难受。
“阿清……”她话刚出口,先已经哽咽了。
赵锦清道:“你以前没这么爱哭的。”
楚娘扑哧一笑,擦泪道:“此一时,彼一时嘛!”顿了顿又道:“听我的话,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你要出去,好好的,把你的病看好。你不能总吃一辈子的卢楠叶。”
赵锦清只觉喉头一堵……只听女子道:“你一定要活很久,直到见到你的那位心上人。然后告诉她……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楚娘一定会早早缠着你,不嫌弃你脸上的疤,也不嫌弃你笨的不会做农活。总而言之,一定会早她一步抢走你,叫你一辈子只惦记我。”
“我命不好,没遇到好人,还要担个谋害亲夫的罪名。”楚娘眼神一黯,抹泪道:“我没法陪伴你,阿清,你一定告诉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因为下辈子,她就没机会了!”
她素来俏皮活泼,看起来天真无邪,心中却藏着许多事。这一翻话说完,即使是赵锦清也不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他只能把她当妹妹,可是……
如果下辈子,喝了孟婆汤,前尘尽忘,他会第一个忘了那个人,也不会再爱上男人。
赵锦清轻声道:“我答应你。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会一直等着你。”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脖子上取出一块玉佩来。
那是她母亲给他的护身符。
他是夭命,出生的时候,孝慈太后算了卦,生怕这儿子死了,在佛面前求了整整三天,弄来了这块玉佩。他一直贴身带在身上,从来不示于人前。之前怕遇变故,他将玉佩藏在了包裹里,到了江宁才重新戴在了身上。
他坤着胳膊递了过去,墙壁并没有那么厚,楚娘微微一怔,接了过来。只见玉佩光洁无比,上面依稀刻着一个“清”字。
赵锦清道:“那时候你就带着它来找我。过奈何桥的时候,我们一起跳下去。这就是信物。”
楚娘笑道:“那我要是变成了牛马,你也娶我么?”
“我何时骗过你?”赵锦清闭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毒发而亡吧。真是的,居然没带上卢楠叶……
他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旁边的人听出端倪。
楚娘抚摸玉佩,复又恢复了原本的清灵女子模样。“你虽然长的丑些,但好在从不骗人。”她扑哧一笑,轻抚手中的玉佩,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虽深处牢狱,但她的心情也渐渐开阔起来。即使是近在咫尺的死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楚娘见他不语,又道:“阿清,你说,明天狱卒会给我吃点什么?”
赵锦清低声道:“楚娘,我累了,休息一会儿。”
他用力捏了捏匕首,只觉一阵剧痛,带来视线的昏暗。
越来越频繁了……
“阿清!你的病又犯了?”楚娘急道。
赵锦清勉力道:“不碍事。”
“怎么又犯了,你带卢楠叶了么?”
血一点点滴落,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划了开来。赵锦清良久才道:“楚娘,你唱歌吧!就唱你喜欢的那首……”
楚娘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便展开了歌喉。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如今之际,歌声里又有了一丝淡淡的哀伤。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阴影中,年轻的暗卫低下了头。
他是漂泊在江湖的浪子,是定南王手中的刀刃。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爱情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王爷和他的男宠那样的关系吗?为何他看了那么多,却并没有感觉。
只有一次,是在很久以前,有人握住他的手,用力地说:“答应我,不要伤害他……”
他还记得:那天,他亲手割下了师兄的头。
第82章 第十二章
容逍一关上门,脸上的面具彻底碎裂。
他靠着门,深深吸了口气,心仍然在咚咚地跳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只知道,那人说道“凤玉”的时候,他本来早已风平浪静的一角似乎有什么破了闸。
那人……在消失了那么久以后,居然在他面前说:他还活着!
怎么可以还活着!怎么可以真得还活着!他杀了藏锋,关了慕兰,抄了京郊叶府,所有人都在指责他,所有人都在恨他,所有人都说是他逼死了赵锦清!
可现在,那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地说什么草民……容逍握紧了拳,手上渐渐迸起了青筋。他猛地在门框上砸了一下,再回神时,门已经被砸出一个窟窿。
正在熟睡的孙玉宁显然被这道声音吵醒了,惊愕地起身,只见白衣王爷手上已经渗出了殷殷血迹。
他呆了一呆:很久没有见他这样失控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王爷?”他试探的叫了一声。
容逍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大踏步出了门,很快,透过窗户也再看不到他的影子。孙玉宁的心一时间狂跳起来,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大人早就听到了声音,心道不好,想过来又有些担忧。回头一看,只见小小已经哭红了眼睛,不由愕然:“你怎么哭了?”
小小道:“我早上偷听了。王爷说,要把先生关起来……”
王篆瞪了他一眼,随即从怀里摸索了半天。老半天才找到一条锦帕,扔了过去。“擦擦,他还没死,就被你哭死了!”
“大人……”小小抽了抽鼻子。
王大人无奈:“乖啦,没事的。”
……
“哟,这位爷,您是去哪里啊!这是去……江宁的!”路边,容逍拦住了一辆农车。他沉着脸的样子很是吓人,但却掩盖不了他身上的贵气。老农唯唯诺诺地让这位大爷上了车,只听容逍在后面问道:“这是什么?”
“哟,爷好眼力,这个……应该是卢楠叶吧。”老农回头拉开帘子看了一眼,才道:“不少人吸大烟,就爱用这东西呢!香!”
容逍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你们这里还卖这东西?”
“后面种了一些,这卢楠叶啊,我们小门小户的可吃不起。都是有钱人才爱呢!”老农道:“这不是我车上的,估摸着是昨天白先生掉我车上的吧!”
“白先生?”容逍转着手中的叶片,眼中的情绪意味难明。
老农好容易打开了话匣子,倒也不介意多说几句,边打着马儿,边扯着嗓子说:“爷,您不知道,白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卦师。老头子我前两年嫁女儿,还是他给我择了个好日子呢!”
容逍沉默了。很久,他才将叶片碾为粉末。
孙玉宁起身穿好衣服,心跳渐渐缓了下来。 他困惑地看着门前破了的窟窿,随即拿手在那里的位置丈量了一下。
外面有人恭谨道:“孙大人,马车已经备好了,王爷让我等您收拾好,去江宁一趟。”
孙玉宁应道:“知道了,我这就走。不知道王爷去江宁做什么?”
小厮恭谨地说:“似乎是断案。”
“断什么案?”孙玉宁怔了一怔: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厮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是江宁盐商的案子。”
江宁盐商?
孙玉宁眼睛跳了跳,猛然想起那天晚上来拜访的男人来。那个人,不就是卖盐的吗?
赵锦清整整在牢里呆了一夜,等他意识清醒了,楚娘已经睡着了。她虽为女子,但却打呼噜,睡的倒是蛮香的。
赵锦清微微笑了一下,僵硬地起身,太久没动弹,他的手臂整个都麻木了。腿也是一样,关节一时反应不过来,赵锦清差点扑在了地上。好在旁边就是铁牢的柱子,他赶紧扶住了。
黑暗里,似乎有一个人影动了一下。
赵锦清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影子,长长的在烛火的映照下,那个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爷……”
容逍冷冷道:“哼,没想到,你能虚成这样!”
赵锦清默默叹了口气:“你是来嘲讽我的吗?”
逃亡太久,他只想和他心平气和地说几句话。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容逍要他死,那他就无怨的死;如果容逍让他活,他便念容逍的恩。
容逍哼了一声,才蹲了下来,俯视着赵锦清,“要我救人可以,不过,你得跟我回去。”
赵锦清笑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