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盏的家里乱成一片,他娘最喜欢的一盆花倒在地上,土混着雨水凝结成了泥,他一路走,一路提心吊胆,好在家里人都没出大事,只是受了点伤,看他回来了,风盏的娘一边责怪他怎么自己跑回来了,一边松了一口气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没过多久,风盏就又被他哥哥带走了,尽管他极度的心不甘情不愿,他觉得自己一走了之,留下他家里人替他挡着灾祸,像个懦夫,可是他哥哥沉着脸,不容他反抗地把他带走了,还是那个隐蔽的洞里,他哥哥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做了个结界在洞口,别人看不见,风盏也出不来。
“你放我出去啊!”风盏苦着脸:“我饿死在里面怎么办?”
龙是不会饿死的,他哥哥微微皱着眉头看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在家里也是捣乱,它们闹过一阵就不闹了,你在这等着我回来接你,我走了。”
风盏抓着他的手腕看他,他只好抱着风盏拍了拍他的背:“听话。”
他转身走掉了。
风盏只带了他的剑,他百无聊赖,趴在地上看那块金黄的宝石,又看见了那个红眼睛的恶鬼,他恶狠狠地和恶鬼对视,拿指敲了敲宝石。
风盏不记得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他已经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许其实并没有几天,可他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了。
直到某一天夜里,他听见外面有声音,风盏翻了个身坐起来,以为是他哥哥来了,但是他看着外面,只看见了一群红眼睛的恶鬼。
它们就在山洞外面徘徊,中间什么也没有,风盏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它们看不见风盏,却敏锐地闻到了风盏身上的味道。
风盏赤着脚,无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外面的恶鬼们慢慢散去了,风盏松了一口气。
“等等!”风盏看见它们中间的那个皱着眉头说:“他就在里面。”
“魔罗大人,”一个长相丑陋的小鬼很讨好似的:“洞里什么也没有啊。”
魔罗比其他的恶鬼更高大,他是摩稚多最得力的手下,也比其他的恶鬼看上去更凶恶,他一双红眼睛死死盯着风盏站的地方,突然抓着身边那个小鬼的脖子拿尖利的指甲抓了一下,小鬼腥臭的血撒了出来,打在一张透明的布上一样,顺着洞口流下来了。
“洞里不是什么也没有,”魔罗笑的阴森森的:“不是还有一条龙吗?”
魔罗一双利爪弯起,慢慢地靠近了洞口,发出了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抓挠声,风盏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魔罗的尖指甲伸了进来,像是一张布被撕开,魔罗伴随着让风盏觉得头疼的撕裂声走了进来。
风盏下意识地抓着自己的剑和他对视,魔罗没有动,他只是看着风盏的眼睛,半晌,他才笑了笑:“别害怕。”
他身边的恶鬼都围了过来,风盏的剑穗动了动,他的剑划破了风。
没过一会,风盏就浑身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小鬼倒不算什么,魔罗却很难缠,风盏有些体力不支,一时没有注意,就被他在背上狠狠抓了一下,踩在了脚下。
风盏喘息着,他扭过头去不看魔罗,却一眼就看见了剑柄上的宝石,风盏愣了一下,他看见那里面有自己……自己挥着剑在眼睛上割了一道,两滴发着光的水似的东西落在了剑柄上,画面流转,他又捧着剑,眼睛是白蒙蒙的一片,试探着凑近了剑柄,那两道光又回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看上去有点不像自己了,面无表情的,一双眼睛很冷漠。
这是在暗示自己要这么做吗?风盏喘息着想,他知道自己从这里看见的都是自己的以后……
魔罗又在他腹部狠狠打了一下,风盏捂着肚子死死忍者疼,他喘息着说:“别打了……我跟你走。”
他缓缓地支着胳膊坐起来,魔罗仍警惕地看他,风盏的手里还攥着剑,魔罗伸着爪过来拿,风盏一瞬间鬼使神差似的,猛地挥着剑划破了自己的眼睛,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疼的他想嚎叫,可是他忍住了。魔罗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气的挥着爪又在他的伤口上抓了一下,风盏躲掉了,可是剑却被他打在了地上。风盏看不见,他只慌乱地往后退,昂着头化成本体,长啸一声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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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点大。
风盏这么想着,伸手去试探着摸千重川的胳膊,他摸到了,细长的手指又抓着他的胳膊捏了捏。
“怎么了?”千重川的声音很温柔,他把风盏抱在怀里,替他挡了挡风。
已经是两个人离开寺庙的第三天,千重川脚程很快,他根据风盏的描述,大约知道了他家在哪里,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两天就可以到了,这会他们找了个山洞休息。
风盏没有说话,一颗心仍然悬着,他怪自己想的太少,这么匆忙就走了,他以为魔罗知道自己眼睛瞎了,就会不再纠缠,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象中自己哥哥被抓出心脏的样子,他忍不住又往千重川的怀里躲了躲,小声说:“我好后悔。”
“不要总责怪你自己,”千重川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一双有力的胳膊把他完全抱住了:“听话,也别害怕,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风盏闷闷地嗯了一声,凉凉的手伸进了千重川的衣服里,千重川任他放着,感觉自己没一会就把那双手暖热了一点,他安慰似的亲了亲风盏的脸:“还饿不饿了?”
晚上只吃了一条烤鱼,是千重川下河抓的,鱼肚子上最嫩的肉都给了风盏,千重川只吃了一点鱼骨头上的碎肉,和边角上的皮肉。
风盏摇摇头,千重川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早点睡吧。”
风盏却没什么睡意,他想尽量谈谈好的事情,想了一会,他小声和千重川说:“要是……要是我家里人都没事的话,你就留在我家里,可以吗?”
千重川楞了一下,他眼睛里满是不舍,勉强笑着说:“我留在你家里做什么呢?”
“……你在庙里也是一个人啊,”风盏抱着他:“我家里也很好,不用你自己种菜吃了,也可以吃肉,”他想了半天,又说:“晚上你也可以和我睡在一起。”
千重川突然把他抱得紧了一些,两个人的脸紧紧贴着,千重川心里满是不舍,一下下地蹭他:“你家里人会同意吗?莫名其妙带了个人回来。”
“肯定会啊,你这么好,”风盏怕他不相信似的:“我家里人都特别好,你们都好。”
千重川的红眼睛看着他,把他的唇吻住了,反反复复地亲吻舔弄,他心里的不舍几乎要溢出来,他实在是太舍不得放手了,可是世界上没那么多假设和如果,假设他们没有遇到,如果他不是一只恶鬼……他知道想这些无用,逃避似的,他闭着眼睛与风盏接吻,去摸索他温暖的皮肉,旁边的火还没熄灭,树枝烧的噼里啪啦的响,他听着那个声音,在风盏的腰上掐了一把,风盏闷闷地叫了一声,那点声音都被千重川的唇压着,他搂着千重川的脖子,摸他的肩膀。
两个人吻了好久才分开,这会起了风,千重川完全把他挡在怀里,恋恋不舍地吻了吻他薄薄的眼皮:“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风盏嗯了一声,千重川就躺在冷硬的地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枕着自己的胳膊,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背:“明早再给你抓一条鱼吃吧?”
风盏勾着他的指头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千重川却没睡着,他一双红眼睛看着风盏孩子气的脸,舍不得眨。
第二天,风盏起的很早,他有些走不动了,干脆化成本体,缠在千重川的手腕上,千重川把自己的手臂拿近了看,轻轻摸了摸他的角:“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风盏没有化形,就不能讲话,他的龙尾巴在千重川手臂上拍了拍,千重川的手指又捏着他树叶似的尾巴尖轻轻揉了揉,起身走了。
风盏看不见,只能靠千重川说周围的环境辨认位置,两个人比打算的晚了一天才到,千重川微微皱着眉头看,就像风盏说的,这里只是个山洞似的入口,里面却别有洞天,这会风盏已经变回了人形,抓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往里走。
刚刚进去,千重川就愣住了,里面一片狼藉,显然不是什么好的样子,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和风盏说,只好带着他往里走,一直走到了后院,地上有很大一滩血。
风盏敏锐地闻到了血腥味,他慌张地走上前,却又停了,似乎气都要喘不过来似的,抖着声音问千重川:“……是我哥哥吗?”
“不是,地上什么也没有,不知道谁的血,”千重川赶紧抱住了他:“别害怕。”
风盏松了一口气,却还悬着心,他被千重川带着在家里走了一圈,谁也没有看见,他的哥哥姐姐和父母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风盏想象中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他暂时放了一点心,可是又很惶恐,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他。
这会已经是傍晚,千重川找到了厨房,他给风盏做了一顿好饭,看风盏垂着头乖乖地吃,他沉着脸打量着四周,总觉得能闻到熟悉的气息,他敢肯定不止一个恶鬼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