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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春深 (北有乔木St)


  “爷您莫气,他们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不过道听途说,有什么讲什么罢了”
  殊易冷着脸,一眼也没瞧沈言之,猛地一拍桌子,着实吓了沈言之一跳。刹那间,只见几个暗卫神乎其神地从窗外闯进来,齐刷刷地跪成一排,训练有素。
  “查到什么了?”
  几人立即一一回禀,完全无视沈言之的存在,沈言之听着冷汗直流,殊易在自己面前谈论朝政,原该避让,可又不敢轻易打扰,殊易也没有特意避着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越听越胆战心惊。
  青州知州崔怀让家境显赫,祖父曾担任中书省参议,后因病而逝,殊易大哀,厚待其子女,无奈崔父一生青灯古佛相伴,无心入仕,崔怀让倒是青州有名的才子,殊易感念崔家世代忠良,才任崔怀让为青州知州一职。
  但据暗卫来报,崔怀让在青州为虎作伥,索贿受贿,开设钱庄银号等谋取暴利,实非传闻中的清廉之名。沈言之听得奇怪,想来崔怀让只是一个小小知州,这几条罪名加起来要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脑袋,怎会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除非……
  正想着,殊易突然回过头问他,“想出什么了?”
  沈言之倏然挺直腰背,又吓了一身冷汗,忙摇头,“臣不敢偷听”
  殊易轻笑一声,又对那几个暗卫安排了一些事,遂遣了他们出去,大抵是收集证据,让都察院的人出面弹劾崔怀让贪污一事。
  沈言之不解,崔怀让在青州为非作歹,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要抓应该连根抓起,怎的这么轻易放过幕后黑手?若都察院弹劾崔怀让,必会惊动他背后的人,到时候不就更难查明了吗?
  暗卫如鬼魅般出现,又如鬼魅般消失,只留下过窗清风,和一丝长年累月风餐露宿的味道。殊易走到窗前,关紧窗户,复坐下,看着跪在地上乖乖巧巧的沈言之,似乎他在自己面前很少站着,总是屈膝而跪,低着头,弓着腰,畏缩害怕的模样。
  勾起一抹笑容,殊易道,“想说什么便说罢,省得憋在心里难受”


第二十一章 他回来了
  沈言之把头低得更深了,一句话也不敢说。不光在他眼中,在万千百姓心里,殊易都是难得的明君,先帝在位时,殊易便被委任处理边疆之事,与边境小国关系融洽,除与瓦剌有过一战外,直至今日都未发生过战事。
  殊易从不在乎领土扩张,但求四海之内河清海晏,华夏大地百姓安居乐业。
  殊易见沈言之迟迟不言,也不急着催促,而是慢悠悠地嘬着一杯苦涩劣质的茶,静候沈言之开口。不过一会,沈言之终是拗不过殊易如泰山压顶般的紧紧注视,轻抬头,缓缓开口,“臣在想,崔怀让只是区区知州,索贿受贿,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贪污赈灾款,这几条响当当的大罪,谅他有十条胆子也未必敢做,所以背后定有撑腰之人,才敢如此肆意妄为,藐视君上”
  殊易听完,点点头表示同意,“嗯,说得不错”
  沈言之更是不解,不知殊易是何意,只见殊易朝他招招手,一步一步膝行过去,听殊易道,“今日此房中之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尽言,无需有所隐瞒,我都不会怪你”
  不知殊易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沈言之也只能轻道了声“是……”,等殊易示下。
  “官为何贪?”
  沈言之倏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殊易为何问他这些,又为何偏偏选在宫外偏僻之地?
  不敢拖延,连忙答道,“臣认为,是因为位高权重,皇上实行三生六部制,上下同级互相制约互相监督,且刑法严明,本不该出现贪官污吏,但为何贪官仍是层出不穷,因为欲,你贪了我也贪,你贪得多我贪不了那么多,我就会想办法搞垮你,但实际上我自己也不清白,殊不知推了别人下水也淹死自己,于是便有了官官相护,大家有钱一起贪,你拿多少我拿多少”
  殊易被他简单易懂的回答逗笑了,又问,“若大力实行反贪制,加大刑法力度会如何?”
  “贪官本该处置,皇上清明,对贪官污吏刑法本重,若突然加大刑法力度难免会闹得人心惶惶,是为下策,而且官员们不敢捞油水,但贪欲还在,这时他们的鱼线会放到商人身上,商人有钱,他们需要钱,官员与商人勾结,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殊易嘴角含着笑,“那依你所说,要如何制贪才是上策?”
  沈言之深吸一口气,心中不安却不敢不答,实是慌张,“臣愚见,贪在于度,贪官做能事偶尔吃点回扣无伤大雅,清官清廉但不做事未必就是好官,且清官多刻,未必能得民心,然贪官贪多了亦不可,若公然搜刮民脂民膏,盗窃国家税收赈灾款项,不仅是大罪,还丢脸,丢的不是他的脸,是皇上的脸,故必须惩处,且要严惩”
  “哦?”,殊易挑眉,“你的意思是,若官能做事,贪也无妨?”
  沈言之一愣,赶紧摇摇头,“凡是官,贪总是不对的……”,话刚出口,又觉与刚才的言语相悖,竟是自己把自己绕了进去,也不知究竟说了些什么,又摇摇头,愁眉苦脸。
  殊易见沈言之的样子,不觉笑了,一手覆上脸颊,轻轻抬起,眼中怜爱倍至,沈言之被殊易突然的举动吓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唇间一烫,竟是殊易弯下腰深深地吻下来。
  沈言之惊得连手都不知该如何放,下意识地想推开,却动也动不得,只能任由殊易扣住他脑后,情渐起,慢慢加深了这个吻,滚烫,温情,不容拒绝。
  ——殊易,你不该如此,乱我心思。
  殊易松开了手,看到沈言之跪在那里发愣,轻拍了下他的脸,沈言之立即回过神,直勾勾地盯着殊易,声音如远山寒巅,轻似云端绕,“爷要侍奉吗?”
  看了看客栈的寒酸房间,犹豫道,“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好了今晚在这住下,承欢,君者可无戏言”,说完,殊易看了看时辰,又拉了沈言之走出房间,悠悠道,“时候不早了,走吧,下楼吃点东西”
  沈言之忙站起身跟着殊易往楼下走去,见四周无人,皱着眉小声道,“爷,那青州一事——”
  “我自有决断,你倒替我急起来了?”
  沈言之低下头,“不敢”
  殊易面带笑意,领着他在一偏僻角落里落座,周围有屏风遮掩,外人看不到里面,因偏僻,所以有些闷热,好在旁边有窗,也能忍耐。殊易叫了几个新奇菜式,又赏了小二些银两,顺便问问他周围可无好茶,房里的那种,他自是喝不惯。
  小二想了想,笑答,“城北东街倒是有一家茶坊,喝过的人没有不称赞的,只不过离咱这儿有点远,来来回回加上买茶叶也得一个多时辰,要是碰上人多排个长队,那两三个时辰也是有可能的”
  殊易点了点头,瞥了沈言之一眼,“吃过饭,你走一趟吧”
  正喝着茶的沈言之差点呛死在那儿,疑惑地看着殊易,心道,小二和暗卫这么多人可差使,怎么偏让他在这暑天走一趟,但拒绝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倒是殊易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收起了笑容绷着脸道,“怎么,不愿意?”
  沈言之有苦说不出,刚想“十分情愿”地应下,就听小二打破尴尬道,“客官但说要什么茶,赏我们些跑腿银子,我叫店里伙计帮客官买来就是”
  沈言之当然觉得小二主意不错,不过看殊易神色,显然是不太同意小二的建议,面无表情地哗啦一声展开折扇,“不妥,我可没那多余银两”,接着又望住沈言之,“就你去,快去快回”
  “知道了……”,这时沈言之也反应过来殊易一反平常冷峻之态,是想故意折腾他,一时也没了吃饭的心情,淡淡道,“眼见着天要黑了,爷给点银子,我现在去就是”
  殊易想都没想,便仍了一袋银子给他,一边摇着手中折扇,一边笑脸盈盈地目送他,“一路小心”
  沈言之原冷着脸站起身,听到殊易的一句一路小心,不自觉得转过头,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只觉殊易的笑容暗藏深意,却怎么也看不透,最后视线还是落在钱袋上,用手捏了捏,里面银子倒真是不少。
  走出客栈,几近黄昏,天色欲暗,向小二打听了城北东街所在,连忙赶过去,若是误了时辰没买到茶叶,还不知殊易又要挖苦刁难些什么。
  小二站在一旁,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尴尬笑问,“客官,那菜还上吗?”
  殊易看着沈言之离开,嘴角衔了一丝笑,收起折扇,手持茶碗,“若他还回来,再上不迟”
  小二不明所以,但也只能按照殊易说的做,赶忙到后厨吩咐去了。
  外面闷热异常,走着走着便是一身的汗,到了晚饭时分,街上的小贩也大都撤了摊家去了,沈言之饿着肚子走在街上,心情更是烦躁,索性手里掂着的是银袋不是别的,他还不至于摔了银子不要。
  一边问路一边找路,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沈言之才找到那家无人不称好的茶坊,所幸人不多,也不用排队,要了二两殊易最喜的天目湖白,打开银袋,却被银袋里的银子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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