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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 (醴泉侯)


  那大脑门正想挣扎,被一砖砸在鼻梁正中,就只顾捂着脸哀嚎了。陈昉却有条不紊,一下下砸在他脸上,砸了七八下,那大脑门渐渐没了声音,小巷里只回荡着石块锤击人肉的声声闷响。
  再打上几下,怕是要出人命。我心里焦躁,扭头看看英长风和英晓露——这二位倒是什么都不藏着,俱是满面鄙夷。
  英晓露眉头紧拧,轻声道:“二哥……”
  他二哥一脸煎熬,却不理她。
  英晓露的声音猛然高了不少:“二哥!”
  这次根本不待英长风回话,她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陈昉扬起的手。
  英晓露玉手纤纤,使了个巧劲,轻轻一提,就将陈昉从地上拉了起来。
  陈昉正砸得兴起,冷不丁被人拽住,差点摔倒,破口骂道:“我次……”一回头瞧见来人是英晓露,脏话猛地断在嘴边。
  晓露妹子也僵住了。不知是想骂人还是圆场,朱唇开开合合,好几次想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
  我忙把怀里的瓦罐放下,掏出条脏手绢,走上前,搭在陈昉的拳头上,一边替他擦手,一边谄笑道:“殿下何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脏了您的手。”
  英长风也走了过来,伸脚一钩,把那大脑门远远踢开,直滚入了旁边一条干涸的深渠里。饶是陈昉再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太可能跳下去接着揍了。
  陈昉斜觑了好半天三小姐,方把手中沾满鲜血和头发的砖块丢掉,笑道:“嘿嘿,你们可真是忠臣哪。”从我手中拽过手绢,一边自己擦着手,一边走回院门,在门槛上坐下。
  他笑得让我浑身直发毛。
  等沈识微带着马车回来时,我发现自己还挺想看见他的。


第18章
  来时我们轻骑快马,回去就只得挑能过车的大道了。
  英长风开路,我和晓露妹子一左一右押车,沈识微断后。我听着车轱辘的辚辚声,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与其说是星辰大海。不如说是亚尔斯兰战记。
  但我们这个太子殿下真是太不可爱。太不可爱了!
  陈昉加入后,团队氛围又为之一变。
  自从归云城识得了牧哥哥,我和沈识微都有点惨遭打脸的感觉,收敛了对英晓露的殷勤,竞争关系一去,彼此也没那么剑拔弩张了。陈昉如今接过了我们的枪,天天挑着车帘、伸着脑袋找晓露妹子说话,一会儿涎着脸,一会儿又端世子的臭架子,别说妹子不待见,连我都想抽他。
  英长风则越发沉默,若非必需事务,几乎不跟大家说话,一双剑眉拧做死结。他妹妹想向他抱怨两句陈昉,他也一概不听,摇头就走。我爷爷是个解放前就入党的老革命,我中学叛逆期非要和他讨论文革,他对我就是这种态度。
  倒是沈识微言笑晏晏、不卑不亢,一路马蹄轻快,陈昉虽性情乖僻,却十分喜欢跟他扯淡,久而久之,俨然成了我们和陈昉间的翻译官。
  我本以为按沈识微的德性,这两天他一定绷不住就世子的事儿来和我打两句机锋。但也不知他是不是马屁拍得太忘我,心里只有陈昉,竟不理睬我了。
  人都是贱死的。
  穆罕默德不来撩山,山就特别想去撩穆罕默德。
  我在马上扭来扭去了好一阵,突然瞧见前面有洼积水。
  不妨卜个卦。
  我心说,要是拉车的马左蹄先踩上水坑,那意思就是沈识微是个孙子;要是右蹄先踩上水坑,那就是说虽然沈识微是个孙子,但也不妨碍我去找他杀杀时间。
  马车离水洼越来越近,我屏息凝神盯着马蹄子看。冷不防车轮子碾上一块碎石,啪的打在我脸上。疼得我一拽缰绳,胯下的马儿咴咴直鸣,四蹄乱躐。
  等我捂着脸稳住马,沈识微已从后面超了上来,瞟了我一眼,道:“秦师兄这是玩的什么骑技?”
  我朝前瞧瞧,马车早碾过了水洼,车轮后跟着长长一串湿印。
  唉。
  我叹口气。勒缰与沈识微马头齐平,嬉皮笑脸道:“沈师弟。刚才午饭吃得好不好?饱了没?”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回应,我继续道:“我吃得挺饱。”
  沈识微在马上猛一转头:“秦师兄!”他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你就说吧。”
  我胁肩谄笑:“沈师弟,好几天没听过你说真话,想死我了。”
  沈识微道:“咦?秦师兄也打算开始缺德了?不知有没有千石米来买功德?”
  此刻我任由他损:“啊哈哈哈,这不是入兰芝之室久而自芳么?”
  沈识微见我躺平任蹂躏,反倒没了兴致,一脸懒得理你,把头转了过去。
  我咳了一声:“沈师弟,有件事儿,我这几天一直没想通。你说世子那天见了我们,为何对我们三家都熟得很?”
  沈识微看也不看我,对着他马前的一团空气说:“这有什么奇怪?黄大侠过身时,世子也已有十三、四岁了,黄大侠必对他讲过当年托孤的事。”
  我道:“是啊!可怪的不就是这个么?”
  沈识微的眼风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声音却还是意兴阑珊,懒洋洋地:“哦?”
  我道:“既然七年前黄大侠还在世,为何不带着世子返回拓南,而要隐居升龙?”
  我俩一起看向我鞍边挂的黄梧庭的骨殖坛,沈识微略略一滞,这才拿正眼看我:“秦师兄这意思,是叫我去问问世子?”
  我道:“这哪儿敢,我只想听听沈师弟的高见。”
  沈识微笑道:“秦师兄。”
  我忙道:“在!”
  沈识微道:“你说咱们今晚夜宿何处,能吃上点什么呢?若是饭菜不错,秦师兄也一定要再吃饱一点。”
  说完脚下轻轻一带,纵马到了方才我退下来的位置。
  擦,这贱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晚上我们夜宿的地方是一处田庄,虽十室九空,但居然让我们找到了一户人家。我把带的干粮交给主人代为造饭,见他们锅里煮的是麦麸野菜,悄悄往里掺了点干的。
  回到大堂,陈昉又在讨嫌,居然吵着要吃肉。
  妈的,你在升龙县当杀马特时能有两张树皮啃啃就不错,走了一路就蹬鼻子上脸了一路,你想吃肉,老子还想吃火锅呢,上哪儿给你弄肉去?
  见大家都有同样的困惑,陈昉把手一戳,怒道:“都瞎了?这不明明有畜牲?”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居然院子一角的乱草里还真有头羊,瘦骨嶙峋,肚皮都快拖到了地上。
  主人一脸为难:“这位贵人,小老儿才添了个孙子,年节不好,儿媳妇不落奶,孩子跟个小猫儿一样。全靠羊奶有口是口了。”
  陈昉一脸不耐烦,把头一歪:“沈识微。”
  沈识微忙趋身上前,对主人笑道:“老丈,借一步说话。”一边把他拉到了屋角。
  过了一阵,那老丈回来了,虽仍旧不高兴,但总算松了口:“既然贵人一定要,那小老儿也只有从命了。我这就去磨刀。”
  堂屋门槛上坐着个小姑娘,一听见要杀她家的羊,哇哇大哭着跑了出去。
  我看看身边的人。沈识微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英家兄妹一个望天,一个看墙,一副羞惭无地,恨不能消失融化进背景的模样。
  孰料磨难还没完。
  这混账陈昉竟又道:“磨蹭什么?秦湛,你去宰吧。”
  我真恨不得把他给宰来涮了,咬牙道:“是!”
  我出得门去,从马鞍旁取下剑来。真皋人不许汉人配兵器,出了归云城我们就把各自的家伙用油毡破布裹了个严实。一捂十好几天,这会儿我剑吐寒芒,不是要破敌,居然是要去杀羊。
  我提着剑,在院子里找了好一圈,才看见方才跑出去的小姑娘牵着羊躲在门后。
  她见了我就像见了日本鬼子一般,抱着羊脖子号啕痛哭。一边哭一边说:“大叔,求求你,妈妈说你们吃了羊,我弟弟就要饿死了!”那山羊也直着脖子咩咩直叫。
  我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忙把剑丢下,蹲在她身边,手足无措地宽慰道:“妹妹别怕,我们给你爷爷钱啦,明天就让你爷爷去买只新羊,还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小姑娘哪听我说这个,只把脸埋在那脏得抹布一般的羊毛里不肯抬起来。我拿出哄我亲妹妹的绝技,又扮鬼脸,又学猩猩走路,她也仍旧不理我。
  就在我也想哭了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身,回头一看,沈识微站在月光下。
  他笑道:“秦师兄,怎么还一去就不回来了?”
  必然是陈昉派他来催我的。
  我一股邪火没处撒,骂道:“沈师弟!我知道你忠肝义胆,但你不觉得这也忒下作了?也不怕以后的史官写你是个佞臣?”
  沈识微看也懒得看我一眼,走到我们身边,弯下腰,对那小姑娘说:“你不想让人吃你家的羊?那我们就不吃了,好不好?”
  小姑娘霍然抬起头,一脸的鼻涕眼泪,眼睛却闪闪有神:“你们不吃了吗?”
  是啊,我们不吃了吗?我也茫然地望向沈识微。
  沈识微不答,转身开了院门,把山羊拉到外面,在羊屁股上轻轻一踢,那山羊便撒腿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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