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琰习惯性要点头,突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便道:“我还是留下吧,若是崔家当众提起婚事,我好言说一二。”
慕容祈微微眯眼,“你无需多说,你不想做的事情没人逼迫得了你。”
冯琰一怔,半晌,垂下目光状似无意问道:“殿下,也不能吗?”
慕容祈敛容,目光闪烁,终究道:“是,我也不能。”
冯琰心底一松,他实在不太适合这种老虎屁股上拔毛的事情,试探千古第一人的建熙帝,他是不是疯了,关键建熙帝还答应了,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并非如此乖张,殿下放心。”
慕容祈没有说话,负手踏上梅园的小径,西郊的梅园本是皇家的园子,先皇将这园子赐给了先嫦平公主,这园子便归了公主下嫁的王家,如今公主早已经香消玉殒,王家远在琅琊,这园子便成了贵族子弟们常常聚会的地方,仍由王家管着,但不拘什么人来赏梅。
昨夜夜半下了一阵小雪,如今梅树枝间堆雪,梅枝缠绕,点点缀着红梅,冯琰深吸了口凉嗖嗖的风,空气中梅香飘渺。走了几步拐过弯去,便见一抹淡紫立在重重叠叠地梅树之间,那一处正好是雪梅,千树万树梨白点点,恰似入了仙境一般,不知谁家的小姐遗世独立,夺了梅树的孤傲,占尽了风采。
那小姐大概是听到了一些声响,转身时有些无措,微微垂首,露出那张巴掌大娇娇俏俏的脸,“见过两位贵客,音娘见此处梅开正好,多立了片刻,还请贵客恕罪。”
冯琰看那小姐只着了一袭紫色夹袄,虽凸显得腰肢纤细,瘦弱无骨,惹人怜爱,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甚冷,这小姐也是拼了。偏她立于这寒风之中,竟连鼻头也不曾红一下。
慕容祈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地沿路过去,冯琰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后,预备一声不吭就当没看到。刚转过去没走几步,那女子“哎哟”惊叫了一声,冯琰转头,见她甚可怜地摔倒在地,盘着腿眼中盈泪,轻轻咬着下唇,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慕容祈黑着一张脸,冯琰憋着笑道:“此处风大,我们还是快走吧。”
“果然风大,”慕容祈应了一声,尔后又补充道:“妖风阵阵,我记得凤阳今天也来了,她最喜欢这种地方。”
远在两径之隔的凤阳被冷风猛不丁地一吹,实实在在打了个喷嚏,“谁,谁在本宫背后说坏话?”
濯濯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可疑的人,便道:“公主,怕是今日的袄子薄了些,这件雪青的好看是好看,当日做的时候少塞了几两棉花,雪后要冷些,别受凉。奴婢服侍公主回去换了罢。”
凤阳捏了捏冻得通红地鼻子,觉得的确有些冷,反正也看完了复黄香,正要回转回去,却听到梅林深处传来些争吵的声音,忙蹑手蹑脚走过去看。
“珑儿,我素日只道你心高气傲一点,却不知你如此大胆,连你弟弟都敢算计。”开口的是崔谢氏,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蕴满了怒气,她身边跟了两个仆妇,此时扶着醉醺醺不省人事地崔霖儿。
“夫人,亭中还醉着个青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并未见冯小将军。”一个仆妇匆匆从雪亭里出来禀报道。
“你守在这半日,怎么没看到沁杏,她人呢?今次再放过她,便真的拿我们崔府的前程玩笑。”崔谢氏怒道,“珑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将军府与我崔家议亲的消息已经传遍帝都,那又是你姑姑,怎会拂了你爹的脸面。你只需多等几日,冯小将军便是不愿也越不过他娘去,你急什么?如今这般作为,平添了诸多风险,如果事发,不仅是你,整个崔家也会陷入风波中,到时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娘,珑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娘为珑儿遮掩这一回,只要女儿嫁入镇国将军府,崔家便又多了些筹码,爹和娘便不用再看老祖宗的脸色了。”崔珑儿白了一张脸,几乎要跪下,拽着崔谢氏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已。
崔谢氏自嘲,“为你遮掩一回,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前次同谢家和王家议婚,你满心欢喜最终满腹失望,你是不是觉得是为娘毁了你的姻缘?这十六年来,你可真心将我当作你的娘亲?”
“娘,珑儿是真心将您你视作自己的娘亲,怎会有埋怨之情,娘……”崔珑儿一惊,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是被崔谢氏说中了心思。
崔谢氏又道:“你如果真的信我,信我是真心为你筹谋,今次你不会冒如此大险,自作主张,哪怕赔上闺誉,也要这般作为。冯小将军在哪?”
崔珑儿略略犹豫,崔谢氏失望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珑儿,你还不懂,能站在这里的谁又是傻子,即便你今日得逞,来日呢?你真的能骗过这一生。我崔家乃是大燕四族之一,你又是嫡女。”
“可是女儿是真心喜欢冯小将军,女儿一见他便觉得就是他了,求娘全了女儿的夙愿。”崔珑儿抽抽瘪瘪。
崔谢氏不耐道:“你还在同我拖延时间,你定是派了沁杏过去,也罢。如果此番你为崔家招来祸事,便是我也保不了你。你……”
“夫人!”不远处的小径蹿出个仆妇,一见崔谢氏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白了一张脸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崔谢氏脸色立刻大变,有些不相信道:“你可看清了?”
崔珑儿一瞧那仆妇的形容,心想事成了,眉梢间陡然添了些喜意,待那仆妇走开,崔珑儿惊喜地扑上去道:“娘,是不是……”
崔谢氏冷冷一笑,“珑儿,如今你算是闯下大祸了,沁杏死了……”
崔珑儿前一刻还满心欢喜的脸一下子青白交加,“这不可能,不会的,沁杏她只是去,只是去……”
崔谢氏立时道:“快给我塞住她的嘴,一字一句也别让她漏出来,把她送回自己的院子,若是有人问起来,便说今日小姐不适,从早上就没出院子,给她请个大夫来开几副安神的汤药,睡上几日。”
“娘……”崔珑儿脸上一片惊慌,被仆妇左右驾着,泪水盈睫,“是女儿的错,未曾真心信任娘亲,求娘亲不要弃了珑儿。”说着呜咽起来。
崔谢氏自袖中拈出巾帕,掖了掖眼角,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慌了下就恢复了镇定,“珑儿,你与霖儿乃是一体,我断不会让崔家的名声受半点损毁,你且去吧。”
到了这般田地,崔珑儿还有什么不信的,含泪点了点头由仆妇带了下去。凤阳紧紧盯着崔珑儿离去的身影,屏息退了出来,拉过濯濯道:“你看看本宫这么理解对不对,那个崔珑儿设了个局给冯家那个小将军钻,结果这个局不知怎么就破了,如今是说那个去设局的婢女死了?”
濯濯认真听着她们家公主叙说,说到曲折处甚认同地点点头道:“大抵就是这般,奴婢也觉得太过惊世骇俗,那位崔小姐品貌不差,何以这般决绝?”
凤阳曲手抵在下巴上,嘟着嘴思索了片刻,又道:“如今这个崔家夫人要保全崔家的名声,依本宫看,用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方法。走,看看去。”
凤阳抓着裙裾从小径上拐弯过去,不防有人,脚下来不及收势,一下子撞了出去。冯琰眼疾手快一把揽过慕容祈,右手抵住凤阳,凤阳脚下一滑,整个摔进了冯琰怀里,还好冯琰平时天天扎马步,下盘比凤阳稳固有力,这才生生受了凤阳一扑而没摔倒。
凤阳吐了口气,抚着被撞疼的额头,龇牙咧嘴抬起头来,一巴掌拍向冯琰胸前,叹道:“啧啧啧,这都是什么啊,石头啊?”
冯琰立刻退了一步,跪地行礼道:“冯琰见过凤阳公主,殿下万福。”
凤阳眉梢微抬,一脸兴味看着眼前的冯琰,分明不曾见过自己却一眼认出,有点意思,于是笑着问道:“你见过本宫?”
冯琰一时愣住,心中暗叫不妙,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凤阳公主,怎么一见未穿凤服的凤阳公主即刻就认出来了呢?
慕容祈依在冯琰身侧,蹙起眉头冷声问道:“皇姐这般慌张,要去哪里?”
凤阳这才看到冯琰身侧的慕容祈,见他一脸不高兴,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拉过慕容祈到一旁嘀咕起来。
冯琰侧头看他们姐弟俩热络聊天,慕容祈始终冷着一张脸,凤阳公主却是十分兴奋,叽叽咕咕说了半晌,慕容祈蹙着眉偶尔应上一句。半晌,他俩聊完了,凤阳走过来,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你可想好了怎么回答?”
额,公主竟然还想着这么一茬,冯琰有些头大,额间簌簌冒汗,这时候慕容祈也不出声相帮,冯琰挠了挠头,老实答道:“过了年臣便束冠了,家母为臣的婚事很是张罗了一番。”恰到好处的静止,余下就由大家自由发挥想象的空间了。就算世家中大多都有公主的画像,私藏公主画像也是死罪。如今被公主本人知道了,不会被砍头吧!
“哦,你想尚公主?”凤阳突然问道,一双雪青色的莲踞就簇在冯琰眼前,她话里的兴致盎然让人难以捉摸。冯琰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这位权倾后宫的护国公主能看上自己,况且这位公主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还真不想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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