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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惊梦 (鲤什么)


  一拜天地。
  春日庭院,寂川推开窗户,隔着满树桃花看他。一双如墨的眼睛,几分流转,喜怒哀乐便都说尽。
  二拜高堂。
  寂川不肯喝药,他一口一口地喂下去。寂川在他怀中羞红了脸,拉着他的衣角,柔声唤他“晋郎”。
  夫妻对拜。
  月老开恩,若有来生,别无他愿,只求再遇上许寂川一回。
  他闭上眼睛,在鼎沸的道贺声中,深深弯下腰去。
  酒过三巡,宾客散尽。
  晋容遣开小厮,一个人走回房中。
  不知何时,盛夏已经画上尾声,秋日的凉意渐渐堆积起来。秋夜的细雨落在脸上,冲淡了酒意,散不去的只剩心中的低郁。
  新娘子坐在房里等他,龙凤绣纹的衣裳,火红的盖头,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
  他走过去,掀起礼服前摆,在小福晋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这桩姻缘,于你我皆是父母之命,原本该一片真心待你,或许能成就一段佳话。可我心有他属,即使今日与你结下夫妻之名,也难改心意。”
  小福晋一言不发,静静坐着。
  “我知道对不住你。我尊你一声阿姐,从今往后,金银玉器,丝绸锦缎,若能补偿你半分,就是倾尽整个贝勒府,我也绝无一句怨言。”
  “贝勒爷……”小福晋终于隔着盖头开口唤他,声音颤抖。
  “阿姐,你今天走进这贝勒府,是清清白白的,将来走出这贝勒府,也是清清白白的。只盼我不耽误你,将来再找个好人家。”
  他说完便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
  “贝勒爷!”小福晋一把摘下了盖头,在身后唤他。
  他在门口立了片刻,到底没有回头,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夏天的雨,电闪雷鸣,尽管骇人,却总是酣畅淋漓。而秋雨绵绵不尽,冷冷清清,烟雨中的帝京,竟是这般灰暗萧索。
  几十号人,百来口箱子,就这样上了船。他们将沿着运河一路南行,尽头便是苏南。
  他十一岁跟随尚锦兰上京,如今已过去了整七年。魂牵梦萦多少次的故土,未曾想过有一天终于能回去了,竟是如此一番狼狈模样,连自己都不免觉得可笑。
  相熟的座儿们送了些衣裳头面给他,说将来还要去苏州听他唱戏。除了晋容的那对流苏蝴蝶,这还是他头一回收座儿的礼,兴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大家聚在戏园子里,一起做了这么些繁华好梦,到了是该醒来的时候了。好聚好散,也是遂了人家的愿。
  他登上摇摇晃晃的甲板,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雨中的城池。那些青灰色的屋顶,在雨幕中默然沉寂,不知见过了多少物是人非,世事流转。
  “师哥,快进来吧!外头雨大。”宣儿招手唤他。
  他决绝地转过身去,从此再没有回头。
  船在河上行了半月。刚上岸的那几天,脚下怎么也走不惯,总像是还踩在摇晃的甲板上。
  福晋出手着实大方,给他置了套三进的院子,戏园子也买在顶好的地段,每天客人往来如织,冯班主乐得合不拢嘴。
  “这福晋……没准儿是个好人呢。”宣儿道。
  寂川摇头。“她当然盼着我在这儿住舒坦了,一辈子不回京城去。”连京城两个字也念不得,就像针尖儿似的,扎得人一阵刺痛。那些缱绻时光,那个温柔如玉的人,便又一股脑地又涌上心头。
  宣儿见师哥发呆,知道他又想起伤心事来。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叹口气,独自走开。
  他们安放行李的时候,才看到那口红漆描金的妆奁。
  “这是谁送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宣儿觉得好生奇怪,只听过坐船丢箱子的,怎么平白无故的,还能多出一口箱子来。
  楚瑜翻了他的小账本,也没有找到记载。
  “连赠礼的人都不知道,我们一时粗心,倒可惜人家一番心思了。”寂川有些内疚。
  他蹲下身子,一格格地打开妆奁,里头是一整套点翠头面,做工精细,溢彩流光。却独独缺了一对流苏蝴蝶。
  寂川愣了半晌,关了妆奁,站起身来。
  “表哥,你往账目上添一笔。爱新觉罗·晋容,送一套点翠头面。”
  深秋,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战争开始了。
  外头再如何兵荒马乱,戏园子里还是一样的热闹。国家兴亡,到底离得太远,不如台上那一出出婉转动人的故事来得真切。
  到冬末,一夜之间,城里便挂满了青色的旗帜。
  “师哥,表哥,”宣儿一大早就从外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皇上退位,大清亡了!”
  他正在院子里练戏,在一个亮相上停了半炷香的功夫,一时缓不过神。
  “但,但我听人说,皇上还住在紫禁城里,皇族也还照旧是皇族,还跟从前一样。”
  不,不一样了。
  他清醒了半世,偏偏糊涂在这一件事上。他从来知道富贵如幻梦,不能久长,却又生生将晋郎推回那一场幻梦里,自诩是为了晋郎锦绣前程。
  他何曾能料到,这横亘了几百年的大清王朝,竟也有破亡的一天。他所做的一切牺牲,忽然都变得荒唐可笑,枉费了这一番相思疾苦。
  他抖开水袖,缓缓展开手中的折扇,唱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唱的是春光明媚,却字字啼血。
  寒冬未尽,院中桃树光秃秃的树枝伸向天空,在风中兀自摇曳。
  穿着西式制服的军人进驻北京,也带来了阿玛的死讯。说他固守前线,死得英勇,虽是敌人也叫人敬佩。
  晋恂在牡丹楼豪饮一宿,不省人事。海秋虽未曾见过郡王,仍然悲伤不已,加上外界的种种变数,心中惶恐,在家啼哭不止。
  他安顿好晋恂和海秋,到郡王府正是清晨。王府上下挂满了白布,映着皑皑白雪。进到府中,四处都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他望着满园凄清的雪,很多从未想起过的小事涌上心头。从小,父亲便常常驻军在外,每次回来都带些小玩意儿给他们,画着老虎的小葫芦,七层透雕的象牙小球,每人都有一个,谁也不曾遗落。
  父亲总说,晋容,你要好好念书,将来去留洋,看看洋人到底念了些什么书,才造出这样威风的火炮来。
  他一颗眼泪也没有流,因为他实在无法设想这会是真的。一定是消息错了。小厮随时都会推开那扇朱红的院门,父亲就在门外,翻身下马,大氅翻飞在身后。
  “贝勒爷,福晋醒了。”侍从来唤,他这才从回忆中猛然惊醒,匆匆起身。
  母亲像平常一样,早膳之前要先抽一管芙蓉膏。她脸上没有半分悲伤,缓缓吹出一口烟,语气竟有几分欣然:“幸好你阿玛是在皇上退位前走的。他若知道自己戎马半世,到头来江山却叫人夺了去,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晋容一愣,眼泪才头一回盈满了眼眶。是啊,于军人而言,为国捐躯,总好过亡国之辱。
  “我倒是想就这么随他去了,不问后事。可你虽然已经成人,到底还是叫人放心不下。我便再苟活几年,再看看你吧。”母亲躺在烟榻上,像说着最寻常的事情那样,冷冷地说着生死。
  “额娘说的是什么话,”晋容垂下头,“您是一定要长命百岁的。”
  “晋容啊,”母亲缓缓撑起身子来,肃穆地看向他,“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王府上下的一家之主了。无论国家前途如何,你要行得正,坐得端,断不能有辱你阿玛的名声。”
  那个男人。那个严厉而又和蔼,一生戎马,如闪电一般疾驰在沙场,大氅翻飞的男人,也是将年幼的他扛在肩上,满面笑容,在香山赏枫的男人。
  晋容跪了下来。“儿明白。”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满城青色的旗。
  明晃晃的剪子捏在手里,咔嚓一声,留了二百六十八年的辫子落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原本是停在这里的,但是写到这里发现还能再接着写下去……
  停更几天,慢慢往后写。
  卷二:海上花


第12章 海港
  码头弥漫着汗水和海的腥味,人流熙熙攘攘,往来如织。
  晋容刚走下码头就看到海秋在人群中冲他招手,一身浅紫的刺绣旗袍,配月白短褂,头发烫成了时髦的波浪卷,一朵粉白珠花别在蓬松的发髻上。
  他笑着走过去。海秋已经雇好了工人,由他指了方向,起身到船上去替他搬行李。
  “先生一路辛苦了,”海秋娴熟地挽住他的胳膊,“我就住在外滩的花园饭店,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我再邀几个朋友替你接风洗尘。”
  他拍了拍海秋的手背。“夫人考虑得这样周到,我都不好意思先问你讨几个生煎吃了。”
  海秋剜他一眼。“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想吃生煎还不容易么,叫佣人去买便是,又不耽误你休整。给别人听去,还以为我是如何亏待你了。”
  两个人谈笑着,各自坐上了黄包车。车夫见他们难舍难分的模样,明白是小夫妻小别重逢,多的是贴心的话要说,两辆车也走得格外近些,好让他们说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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