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叹道:“皇上能这么做,也不失为仁君,只是不知柳氏夫妇他如何处置了?”
陆俊道:“这为朝廷机密,请恕陆俊不便奉告,不过可以告诉青青,他父母现在安好。”
钟云笑道:“如此便好,钟云就替青青谢过陆大人了。”
陆俊也笑道:“钟掌门客气了,不知青青现在怎样?”
钟云道:“青青她还好,只是她现在不方便见陆大人。”
陆俊笑道:“能理解,有钟掌门这就话,我也可以向养父交待了。”
人有时真是可笑,明明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却说是没人在乎自己,却不知一圈人都在关心着她。
青青并不可笑,她只是可爱,可爱的人有时也会任性,但她不会让仇恨停留,因为爱已占据了她的全部。
陆俊正要告辞,偏偏又一伙计进来说道:“公子、钟先生,城中出事了,城主在府衙悬梁自尽了。”
陆俊忙道:“你说什么?”
伙计又将重复了一遍,陆俊痴痴笑道:“为什么他们母子都选择了这条路?”
是啊!母亲已亡,儿子何必再去?他现在只不过是个无兵无权的废王,何必再走这条路?他是畏罪吗?
陆俊来到府衙后堂,废王妃趴在安王尸旁已哭得不成人形。她见陆俊走来,便指桑骂槐道:“你个阴阳不开的奴才,逼死了你的主子,你以为你有多能耐,你只不过也是个奴才。”
陆俊还能如何,毕竟是他来过之后别人才失去了丈夫,他也只能默默听着。
习惯和警觉性让他又发现了什么,他慢慢走到一张几案前,那上面是安王的遗书:十年磨一剑,一朝为他筹,此生不如意,何苦勉作柳。
他正要将遗书拿起,却被废王妃突然抢在了手里,她一边骂着:“这不是你狗奴才该看的东西。”,一边将遗书丢进了火盆,烧成了灰烬……
安王的尸体也不需要埋葬,按他生前的意愿,一把烈火焚烧了。----他早已厌恶了这个世界,死后也不愿留在那片污土之中。
他走的什么都没留下,连灰烬都没有……
“……,……,此生难如意,何苦勉做留。”
京师,皇宫大殿之上,皇上念完这安王留下的四句,下旨道:“好生安置安王遗眷,此事以后不准再有人提起,如若有违,定斩不赦!”
众臣称赞皇上仁德,唯独陆俊闷闷不乐。因为皇上将安王之死归罪于了他,撤去了他的官职,留他在御前听用。
深夜,陆俊独自房中饮酒,他忽然想起翠香楼里雪公公留下的那幅画。于是他学起了蝴蝶夫人那般燃起一樽香炉,取出画来慢慢地熏染。结果如他所料,果然画中出现了一个名字:花田居士。
花田居士?天下有不止一个的花田居士,它指的是哪一位?
陆俊再看那画中的人,他的眼睛好像是在说话。----那是个熟悉眼神,只是一时想不起它属于谁。
他将画挂起,躺在床上慢慢地回忆,他把此生所见过的人重新回放了一遍,但还是想不起那个熟悉的眼神。
他迷迷糊糊睡去,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样的梦,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去。
夜半时分,他一梦惊醒。
是他!就是他!只有他会有那种眼神,是别人无法借鉴的眼神。
陆俊慌忙起身将画收起,然后放于房梁之上,他要将这个秘密藏起,因为一个秘密会让许多人失去本不该的失去……
第19章 极乐天堂
六月的晴天,大地一片祥和,这是万物生长的时节,人与兽都不愿走出觅食,他们会躲在阴暗处纳凉,或者置身水中安乐。
----他们不用担心饥饿,因为随处都是植茂物肥。
彩云城外,两匹骏马显得神重力疲,它们淌着汗水,一步步颠驰而行。马背上驮着钟云和江月明,还有两大块重重的行李,他们已开始了西域之行。
三岔路口,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稍事休息,他们需要为马匹补水,也需要为自己充氧。
一间茶舍,店家与伙计都已找地方乘凉去了,只留下了门外的两缸清水,和草篷下的几张方桌和几条板凳。
江月明唤过几声,没有人回应,他们只好自行取水饮马。完毕,两人坐定,只见青青提着一壶茶水笑着向他们走来,他们四目一顾,竟不知如何是好。
青青为他们倒上两碗绿莹莹的薄荷茶,笑道:“义父,青青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钟云端起茶水饮了几口,叹道:“既然你一心要去,那就跟我们走吧!”
青青满脸欢喜地说:“义父,不止我们,还有一人,他可以做我们的向导。”
钟云笑道:“那你还不快请他出来。”
不等青青去请,人已微笑着走出。江月明一见此人,印象颇深,他就是归来客栈的店家,那个看上去厚道温顺的男人。他怎么也来了?他真是个怪人。
“剑仙到此,失迎!失迎!凌公子,幸会!幸会!”
他一开口,江月明便觉他与之前所见之时判若两人。但他的微笑,仍是那样可亲,满脸的和气,绝不像是个恶人。
钟云忙起身回礼道:“惭愧!惭愧!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笑了又笑,说道:“若说出在下名字,只怕剑仙会不容在下。”
钟云笑道:“阁下说哪里话?钟云岂敢。”
那人笑道:“其实在下与剑仙已是老相识了,只不过那时的情形是:剑仙手握飞虹,从东海追在下一直到西域,又从西域追至关内,幸得在下觅得藏身之所,不然早已是剑仙剑下之鬼了。”
钟云也笑道:“我们果然是老相识,只是相见恨晚了。”
那人道:“没错,若不是这次为了金老板,大概这辈子我们都无缘相见了。”
钟云说:“钟云也着实想不到,在金老板背后为她撑起那把伞的竟会是你。”
那人笑道:“这也是应该的,谁让当日一不小心偷到剑仙家里去了呢?”
哈……两人敞怀大笑。
他,归来客栈的店家。其实就是二十几年前,所有达官贵人都惧怕的千面盗佛笑观音。用他的话说,他若想偷你嘴里的牙齿,你就会发现你的牙齿不知何时少了一颗。他厉害的还不止这些,传闻他有一千张不同的脸,而每张脸却都是同一个微笑。曾经一时人们出门都不敢面带笑意,否则可能会被官府误抓了去。
只因他当年偷了朝廷赐予钟云父亲的碧水龙珠,使钟老被圣上怪罪而丢了官位,钟老一时气血纠结而死,这才与钟云结下了梁子。
当日翡翠在如意堂的身份败露,金玲因与翡翠同貌而无处藏身,也是多亏了这位笑观音送给她的一张假面,才让她能在市井之中安度了这二十年。这是他们两人只间的秘密,钟云不曾知晓,那是因为金玲深有体会被人追杀的感受。笑观音这些年也总在暗中帮扶着金玲,金玲视他如兄长一般,就这样两人一明一暗掌控了这通往西域的后门钥匙。而青青与他在这里出现,也并非偶然,毕竟金满堂里的事物对他来说都是一眼可见。他曾经滞留西域多年,他可以说西域的多方语言,也颇懂那里的风俗人情,所以他会是他们此行最理想的向导。
虽说钟云与千面盗佛一笑释前嫌,但钟云心中仍有一事不解:“其实我当年也并非是要杀你,只是想要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碧水龙珠在我家的?”
笑观音笑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而且那个人也是剑仙的老相识。”
钟云忙道:“你说的是?”
笑观音看了一眼江月明,笑道:“过去的人,我们何必再提呢?”
钟云点头叹道:“原来是这样,可惜是家父始终都不明白这碧水龙珠的用途。”
青青、江月明不明白什么碧水龙珠,但他们却为千面盗佛好奇。
“笑伯伯,青青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偷去别人牙齿的?”青青问道。
笑观音哈哈大笑:“因为我会咒语,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只要心中一念咒语,东西自己就会飞到我的手里。”
青青笑道:“这我可不信。”
笑观音道:“不信你看!”,说着他攥紧右手,然后左手在上轻轻一点,口中念道:“来!”,接着他把右手推给青青,青青连忙伸手去接,只见他一松手,果然从掌心掉出一只布偶小狮子。江月明赶紧在身上摸索一番,哪里还有他一刻不离身的小狮子。
青青拍着手连连叫好:“好!好!笑伯伯能不能也教青青咒语?”
笑观音假意思索了一阵,道:“这个嘛,我做不到!”
青青面上难免有些失望,钟云笑道:“青青上了你笑伯伯的当了,他哪里会什么咒语,只不过是他善于掩饰自己的双手而已。”
江月明接道:“可我与他离得这么远,他是怎么做到的?”
钟云笑道:“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他是何时从你身边走过去的?”
江月明想了又想,摇头说:“好像没有。”
笑观音笑道:“这是我们行内的秘密,你当然不会知道了。”
……
说笑间,日头已见偏西,四人收拾好行装,追日而去。一路上免不了青青问东问西,笑观音也总是胡言乱语搪塞,由不得引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