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不屑与道姑交手,他的眼里只有谢子镜,所以他每出一招一剑也直逼谢子镜。但四名道姑前仆后继地攻势让他无可奈何,也许是出于怜香惜玉,也许是他不愿暴露出自己的残忍,所以他不能伤及她们却又不能将其避开。
而谢子镜却突然将一名弟子推向了森森的白翼,这让江月明突然之间感到费解,但其他人都看得出,谢子镜是要用弟子的身体来拖住白翼----也许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高手的生死可不就就决定在那么一瞬间?
剑,刺入了本不想伤害之人的身体,这不是剑的错,只是错的剑。
因为距离太近,江月明无法将剑偏离,只能在一刹那收回所用之力,但剑还是刺穿了那个人的身体----他的剑太过锋利!与此同时,谢子镜的剑已向江月明的胸膛刺去,这是早有预谋的一剑,他也料定他必定死于这一剑下。
江月明虽利剑在手,却无坚甲护体,对于谢子镜卑鄙龌龊的手断,他也只能束手待毙。不过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转机,天叱在距离江月明身体只有半寸的地方停留了,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体。他也没有感觉到那叱咤袭来的剑气;他只感到一股暖流正在从背后涌入;他只看到谢子镜瞪大了双眼,面部渐渐扭曲。
钟云正在江月明身后正为他灌注着真气,以气驭剑没有人会比剑仙更高一筹。江月明的身体就像是被坚厚的铁甲包裹着,任凭谢子镜用尽了全力,也不能冲破那层真气,但江月明也完全被真气控制,丝毫不能动一下手指。
白翼的一端与道姑的身体慢慢分离----她默默地退出自己。
师妹将她抱入怀里,她好想说些什么,但鲜血已黏住了喉咙,只能急促地喘息。
她的呼吸渐渐平息,心跳也平息了。最终她也只能吐口腥黏的血水,来向这个世界做最后的表述。
谢子镜的丑态,在他的弟子面前暴露无遗。但仇恨往往更容易迁怒于敌人,因为反叛大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三柄剑同时又向江月明刺去,但三把普通的铁器怎能穿透那浑厚的真气。
两把剑折断了,而另一把剑中途改变了方向,出人意料地刺入了谢子镜的后背,然后绞碎了谢子镜的心脏。
也许谢子镜早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多行不义必自毙”绝不是古人虚构出来的谎言。但他不会相信。谁会死于一件属于自己的工具?
“丁丁!你……?”
断了剑的两道姑,吃惊地望着在地下抽搐的谢子镜,还有小师妹满身的血污,不知或是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哈……”
丁丁像中了邪一样,痴痴地傻笑,却又不断的泪滴。终于她走到师姐尸旁,端起剑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抹,随之倒下。
另一边,花莫心夫妇与叶鸿还在恶斗。两条长剑鬼曲蛇绕,招式怪异。叶鸿起剑犀利、多变,落处干净无余。双方正是棋逢对手,一时半刻难分优劣。
然而谢子镜既死,江月明定然抽身过来帮助叶鸿。这样一来,花莫心夫妇身后无援,必败无疑。
果然,两条长剑纷纷被白翼削短,最后只剩下了两剑柄仍被两只手紧握着。
白翼不会对任何人留情,它只对鲜血钟情。
江月明与他们只有仇和恨,所以他们只能去死。谁让他们技不如人,活着的机会是留给胜利一方的。
但他们并没有畏惧,他们显得非常地淡定。
死神也许是个多年前的朋友,也许是追了你多年的债主,再见面用不着多语,示以微笑足矣。
花莫心微笑着丢下手中的剑柄,轻轻握上叶无双的手说:“放开它吧!我们再不需要它了。”
叶无双很听丈夫的话,她把手中的废剑丢弃了。也许在她心里,是剑抛弃了她。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吗?”江月明将白翼停留在两人眼前,淡淡地说。
花莫心没有话要说,他长长笑了几声停住了。叶无双看了眼江月明的眉头,道:“你不死江湖难以平静。”
江月明冷笑一声,道:“也许你是对的,可我错在了哪里?”
叶无双道:“从你出生那一刻,就已经错了。因为你活着,就会有很多人要死。”
江月明道:“人没有天生的善恶,很多时候是人没得选择,所以很多人才会觉得自己无辜。我师父已因我而死,也不妨再多你们两位。”
江月明闭起了双眼,原来他也讨厌血色。但他握剑的手早已被鲜血浸染----若不能洗净,就别让它褪色。
剑慢慢地移动,花莫心与叶无双两手紧握,他们微笑等待着。也许这才是解脱,也许他们已约定好来世。
剑,薄薄的白翼,期待着一对痴男怨女的鲜血。
人,总被情所俘,有谁能控制自己的心跳?
“不!不要!”
江月明最终放弃了!因为青青在害怕,她突然叫出了声来。
江月明收剑如鞘,苦笑道:“为什么都不肯放过我?连自己也一样……”
楼下突然异常的安静,静的几乎可以听到头发飘落的声音。
一个人轻轻走上楼梯,轻的如同发丝触地。
但在楼上几位内家子的耳中,却是陨石坠落一般。能将内功练至如此境界,世间还有几人?
鹰老大放下手中的烟斗,起身走到楼梯口毕恭毕敬地站立着。他突然变得像一只鸽子----被剪去翅膀的鸽子。
“恭迎干爷爷大驾!”鹰老大的声音也变得无力。
白公公笑得很和蔼,让红润的脸充满了褶皱。一头白发闪烁着油脂的光彩,消瘦的身躯依然笔挺,看上去他就像是一颗千年人参。
他看了楼上的一片狼藉,冷眼对鹰老大道:“老身是怎么交待你的?这里每位都是皇上的贵客,你都不能怠慢了谁!可现在这个样子,你要给老身一个合理的解释?”
鹰老大听毕,立刻跪地道:“孙儿怎敢忘记干爷爷的教悔。只是干爷爷还交待孙儿,各门派之间的纷争,孙儿不可参与。所以他们之间火并,孙儿不敢过问。”
“那么青城派的孙掌门为什么不在呢?”白公公又问。
鹰老大道:“他!是他的儿子孙剑犯了干爷爷你的禁忌,孙儿出口教训了几句,他一气之下离开了。”
“是他说的这样吗?”白公公转脸问金火木道。
金火木轻轻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白公公又回头对鹰老大说道:“你起来吧!去找到孙掌门,带他到将军府,那里自会有人接待。”
“是!孙儿这就去。”鹰老大俯地给白公公磕过几个响头,起身下楼去了,金火木也扛起烟斗随他而去。
等鹰老大走后,白公公开怀笑道:“老身奉皇上之命接待各位英雄,怠慢之处请英雄们见谅。不过老身有个不请之情,还请各位能给一分薄面。”
“客随主便,白公公有话请讲。”老乞丐道。
白公公笑道:“那老身就说了,各位都是皇上的贵客,老身又奉命接待贵客。所以请各位英雄暂时放下之间的恩怨,止到斗兽大会过后,别让老身难做。”
“哈哈!我丐帮与各门派之间毫无恩怨,有也只是斗嘴的小事,白公公就不要算上我了!”老乞丐笑道。
“其他各位的意思呢?”白公公问。
良久,钟云说道:“我们会遵照公公的吩咐。”
白公公笑道:“阁下应该是华山钟掌门吧?有剑仙这句话我也放心了。”
钟云道:“不敢!”
“钟掌门客气了!”白公公又道:“其实老身此次前来,是请各位英雄移身将军府去,那里已给各位准备好了住处。”
“让公公费心了!”钟云行礼道。
“各位请!”白公公笑道。
“都走了,躺着的人怎么办?还有那臭鞋子死了,谁来接替他?”老乞丐嚷嚷道。
白公公看了看地上的四具尸体,接着道:“对不住各位,这是老身的疏忽。这样吧,这几位英雄的遗体,就由鹰老大负责运回各派。至于崆峒派,就先有两位女英雄暂代谢掌门之位好了,各位意下如何?”
“这你要问崆峒和武当了。”老乞丐道。
白公公这时才发觉武当的掌门特别眼熟,熟得让他吃惊:“武当果然英雄辈出,少侠尊姓大名?”
“江月明。”江月明道。
白公公微笑道:“江掌门对老夫的安排可有异议。”
“没有,有劳公公费心了。”江月明道。
白公公微笑着点点头,又来到崆峒两道姑跟前道:“两位女英雄意下如何?”
其中一道姑说:“请公公把我们师姐和师妹留下,师父遗体送回便可。至与我们两位,已决定离开崆峒,所以不能接替师父参加斗兽大会。”
白公公叹道:“皇上即已送出了贴子,总要有人来补这个缺,两位即使要离开武当也不差这一两天,请给老身行个方便!”
道姑道:“那就依公公的安排,不过我们要先葬了师姐和师妹。”
白公公道:“也好,老身会安排妥帖的。”
……
将军府里并没有住什么将军,只是个荒废已久的空宅子。里面的仆人是临时从宫中抽调的,他们已经将府中重新整理布置过一遍,但它还是处处显露着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