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这衣袍道:“明日我们就要入宫,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衣服与头冠。不如试穿一下。”
“不用了。”
即便是短暂一瞥,燕染也知道这件衣服绝非俗品,甚至会比从前沈赢秋那件月白色长袍更为金贵。但这些并无法令燕染高兴起来,他的心中满满的,依旧只有痛苦,是久久无法愈合的伤痕。
李夕持被他拒绝,也没有再坚持,反而又从不知什麽地方端出了一把套壶。
“衣服不试了,那这酒要不要尝一尝?”
燕染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放在膳房小火煨煮的仙人掌酒。他缓缓地走过去,从李夕持手上接过套壶,放在桌上,然後将兼作壶盖的倒敷酒盏拿下,便闻见一股浓烈的酒香。
酒壶中是半壶剔透晶莹的浆液。燕染用食指沾了一些放在嘴边舔尝,唇角隐约浮现出一抹笑意。
火候恰到好处,只差最後勾兑一道。便与百刖所出味道无差。
只是哪里去找能配得上这原酒的好水……他正在寻思,却见李夕持已经将一个青瓷小坛子送到他面前。
“我翻过百刖酿酒的有关典籍。”李夕持道,“这是上一次那种带有酒香的泉水。”
一瞬间,燕染竟然有些感动。他接过坛子,将泉水缓缓注入酒瓶中。然後覆上瓶盖,缓缓摇晃了一会儿又放回桌上。
这段时间里,李夕持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一直凝视著燕染。那模样倒像是一头馋涎欲滴的野狼。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之後,燕染再度将酒盏掀开,这一次,扑面而来的酒香淡了,却更加沁人心脾,其中更多了泉水本身的芬芳,别有一番独特的风味。
燕染斟了一杯,轻轻地沾上一口。熟悉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他刚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听李夕持低声提醒道:“你身体还弱,不要喝太多。明天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听见这声劝诫,燕染执杯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竟然将杯子放在了桌上。而下一个瞬间,李夕持竟将余下的酒液夺了过去,在燕染惊愕的注视下,扬起头一饮而尽。
第44章
听见这声劝诫,燕染执杯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竟然将杯子放在了桌上。而下一个瞬间,李夕持竟将余下的酒液夺了过去,在燕染惊愕的注视下,扬起头一饮而尽。
“好酒……”他低喃,“是我怀念已久的味道。”
时间总是在人们最需要它的时候匆匆流逝。当第二天的落日缓缓西斜,李夕持便亲自来到燕染的院中,要与他一起进宫去赴那一场危机四伏的宴会。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屋子里掌了灯,远远地便可以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
李夕持推门进去,第一眼便看见燕染背对著他立在灯火前。身上穿著昨夜他带来的青蓝色华服。小秋手上正捧著檀木匣子里的那顶头冠,踮著脚尖想要帮燕染带上。然而他也不算是正儿八经服侍过人的,根本不明白应该如何摆弄这顶高贵的饰品。
“让我来。”
李夕持见状,立刻走了过去。小秋见是主子来了,急忙行礼退到一旁。李夕持就势来到燕染身後,掬起他那一头柔软的长发。
燕染听见了李夕持的声音,下意识就想要躲避,然而李夕持已经凑近到了他的耳边,悄悄的提醒道:“今晚上,就一晚上,让我们不要分离。”
这句话确实提醒了燕染。他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随即安静了下来。
李夕持於是从小秋的手里接过梳篦,亲自为燕染梳头。
“这个头冠是我特意命人为你定制的。”像是要消除掉燕染心中最後的一丝不安,李夕持缓缓地对他低语,“这是我们大焱男子的式样。这是我第一次为人梳头,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说著,他便将燕染的长发束成一把,绾成发髻,再将那一顶嵌有青玉的银丝如意冠仔细罩在发髻上。
等到他做完这一切,燕染终於转过身来,他身穿著剪裁得体、做工精致的长袍,含蓄的青绿色恰好好处地衬托著他静默、沈稳的气质。李夕持印象中尚未见过如此惊豔的男子,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言语,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燕染的双颊不由自主地微微酡红,然而嘴上却只是轻声叹息道:“时辰不早了。”
皇宫里的宴会定在酉时初,涟王府的马车倒达宫门口时已将近开宴时分。燕染与李夕持二人下车,在太监的指引下去到捧香阁。
那是一个开阔的花园,被几十盏西域进贡的琉璃灯照得通明。正中央搭起一个红毡的台子,一会儿的戏文多半就会在这里上演。
皇帝的御座座北面南,左首便是涟王爷李夕持的席位。西南两面零星坐了一些大臣,影影绰绰地只认得出袍色,却辨不出面目。
皇帝还未来到,李夕持牵著燕染想要入席,却听一个太监恭敬地说话道:“澹台公子,胡妃想要见你。”
燕染一愣,同时感觉李夕持抓著他的手也紧了一紧。
第45章
涟王爷随即问那太监:“不知胡妃为何要见燕染?”
那太监面露难色,揣测道:“或许是胡妃思乡心切,好不容易知道有个胡地的人来,因此想要见面罢?别的却实在不知了。”
听了这话,李夕持没有再说什麽,却低头去看燕染的反应。
燕染沈吟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就劳烦公公带路。”
那名太监如释重负,立刻就要领著燕染往捧香阁里走,李夕持很自然地要跟在燕染身後。然而太监却面露难舍道:“王爷,胡妃说想要和澹台公子单独见面,您看这……”
“王爷只送我到捧香阁门口。”李夕持尚未发话,燕染却抢先这样回答,并且抬头看著李夕持一眼,目光坚定,又带著一些请求。
李夕持心中虽有不安,如此处境之下也不便反对,倒是燕染默默的坚决令他很快镇定下来。
“你们叙旧,本王确实不便打扰。”他慢慢地松开了燕染的手,嘴角上甚至还带著一丝微笑。“本王就在捧香阁前等候,你也不要忘了时辰。等到开席便要记得出来。”
燕染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入捧香阁。李夕持也不走开,便一直在阁外等候。他站的位置不算明显,却距离大臣们就坐的席位很近。
虽然李夕持并无心去关注他们,但仅仅就是那随随便便的一瞥,却让他看见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太监将燕染领进了捧香阁,这是一间从外面看起来有两层,里面却只有一层的高大厅室。两人多高的桃花屏风後面隐约坐著一个人影。
太监起禀:“胡妃娘娘,澹台公子已带到。”
屏风内里一个女声答道:“可否请公公先行退下,我想与澹台公子叙旧。”
一个是皇帝宠妃,另一个是被俘虏的王子,太监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让他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於是直接皱了眉头道:“这怎麽行,娘娘莫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
胡妃叹了一口气道:“我与燕染情同姐弟,他又是这些年来,我在宫里能见到的唯一胡人。还请总管通融通融。”
说著,她站起身,从屏风後伸出一只白得甚至有些发青的手,托著一枚硕大的碧玺。
“这、这……”那太监口头上依旧犹豫著,手却已经伸了过去。“那就请胡妃看著点儿时辰,不要让杂家难做。”
胡妃点头道:“谢过总管了。”
说话间,那太监已经推门出去。胡妃在屏风那头说道:“燕染兄弟,请过来坐吧。”
燕染应声过去,看见一个绝丽的女子坐在美人榻上,她衣著华丽,但神色却异常憔悴。
第46章
燕染与胡妃并不是一个部族,但曾不止一次在大漠庆典上见面。胡妃那时还是另一部族族长的妹妹,性格刚直爽朗,博得了身边不少武士的爱慕,燕染小她五岁,便被当作弟弟一样看待。然而今日两人却都成为了阶下的囚徒,
“你瘦了。”胡妃抬头,细细地打量著燕染,眼睛里顿时有水光闪动,“再次见面,想不到会是在这里。”
燕染见了古人,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但他毕竟不是女子,尚不至於立刻就落下泪来,於是勉强闭了一下双眼,强笑道:“这里那里,不过都是人生暂时歇脚的地方,只要人平安无事,哪里不还都是一样?”
胡妃并不知道燕染这段时间的故事,因此讶异道:“你变了,换做在大漠的时的你,只怕早已经按捺不住了罢。”
“按捺不住又能怎麽样?”燕染叹了一口气,环视著四周的雕梁画栋,“逃,又逃不走。死,也被威胁了要让人陪葬。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也不正经历著麽?”
这话似是切中了胡妃的心思,她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扶著桌子站起身来。
“说得也是……听说涟王李夕持一直把你留在他王府里。他对你还好麽?”
燕染低头,看见胡妃白皙的手腕上隐约可见几道暗红色伤痕,心中顿觉疼惜,不觉痛道:“自从离开大漠之後,又有什麽事情能用‘好’来形容的。你应该与我一样明白罢。”
胡妃听了他的话,脸上瞬时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又咳了一声,端起茶呷了一小口,突然问道:“你恨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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