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花用色十分明艳,勾勒细腻流畅,一看就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赵极满意地点点头:“希孟真是可教也。画得很好,构思很好,只是技法稍微稚嫩了些,再能多加练习就好了。”
希孟不好意思地笑道:“请师父多多指教。”
“希孟你看这里,倘若能改个颜色,让花色冷暖相冲突,效果会更引人注目。”赵极道,“再看这里,如果多一枝开败的小花,就会多几分生趣。”
希孟仔细听着,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希孟已经画得很好了。”赵极小心翼翼地把画收起来,放在自己的书架上。
“希孟今天给师父丢脸了。”希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紧张地咬起了手指,“今天官家对我的画特别不满意,师父会不会怪希孟啊?”
“当然不会。”赵极握着希孟的手腕,把他的手指从口中拽了出来,“以后不能啃手,再啃手师父真的要打你了。”
第9章 学画(下)
赵极握着希孟的手腕,把他的手指从口中拽了出来,“以后不能啃手,再啃手师父真的要打你了。”
希孟连忙把手放下。
“过来,这些都是为师前些日子精心画成的白描仕女图,你先临摹一幅自己喜欢的,找找感觉吧。”赵极从书架上拿出厚厚一本图册递给希孟,“为师看着你画。”
希孟点点头,将图册从头翻到尾,也没如愿找到一幅简单的画,只能选择了一幅看起来稍微不那么复杂的,一笔一划临摹起来。
赵极坐在一旁品着茶,静静地端详起希孟来。
他垂眼看着桌上的宣纸,浓密修长的睫毛在粉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神秘而耐人寻味的阴影。他的鼻子很小,也很挺拔,皮肤又白皙细腻,就像美玉雕琢出来似的。他偶尔需要转头调一调笔尖的墨,那认真又从容的情仪态,无一不令赵极神魂颠倒,心向往之。
“师父,画好了。”
“哦,拿来为师看看。”赵极接过希孟递来的画纸,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只是从没有接触过人物画,才会像今早一样不知从何下手,看看现在画得多好啊。”
“师父……”希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师父画的好,我就是学个样子而已。”
赵极看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才亥时,对希孟道:“天色还早,再画一幅画如何?”
“嗯。”希孟点点头。
赵极笑着拍了拍手,殿外立刻走进来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宫女。
希孟抬头一看,简直傻了眼。那宫女发髻很高,而且无比繁复,头上插满各式各样的珠钗绢花,看得人眼花缭乱,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款式复杂,绣花精致,腰间还戴着各式各样的玉佩宫绦……比早上那个宫女不知道复杂了多少。
赵极微微抬起手中一把折扇,掩盖住了唇角那一抹狡黠的笑容:“希孟啊,你今晚上就把她画出来吧。”
“唔……好……”希孟提起笔,对着那宫女仔细看了看,结合着刚才临摹的经验,约摸知道了该如何行笔构图,便一丝不苟地勾勒起来。
然而画到头发时,她那满头的珠花和金钗差点没晃瞎了希孟的双眼,希孟揉揉眼睛,无奈那金钗是反光的,使得希孟根本看不清它的款式和花纹。
“把你的钗子拔下来。”赵极接过那宫女拔下来的金钗,放到桌上,对希孟道,“你画吧。”
“哦。”希孟看看那金钗,将上面的花纹也一丝不苟地描了出来。
金钗上的掐丝本就非常复杂,希孟的画还是按照真实比例缩小了几倍的图,行笔更是细若游丝,困难异常,画着画着便不觉趴近了桌子,将自己的眼睛凑得离画纸很近很近。
看着他这样画画,赵极估计今晚若真让他把这个宫女画完,他的眼睛都能被自己给折腾瞎了,便挥手让那宫女退了下去:“希孟,今日太晚了,还是等改日再画吧。”
“嗯。”希孟放下笔,揉了揉眼睛,显然是累了。
“累了吧,喝口水。”赵极将刚倒上的茶水喂到希孟唇边,笑道,“今晚上进步很大,师父要表扬你,送你一样东西。”
“唔,是什么?”希孟喝了口茶,兴奋地放下杯子,“希孟想看。”
“你先猜猜看?”
“唔……一幅师父的亲笔画么?”
“有这么点靠近了。”
“嗯?”希孟想了想,拉拉赵极的休息撒娇道,“师父,我猜不着。快给我看看嘛。”
“好好好,你呀!”赵极笑呵呵地从袖中取出一把沉香木扇,在希孟面前轻轻展开,“你看。”
“哇……”希孟的明亮的双眸中焕发出奕奕的神采,惊得合不上微微张开的双唇,“师父……”
只见眼前的沉香骨扇上,是一幅瑞鹤图。图上的天空青绿普通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由于纸上撒着细细的银,看起来沉静又不失璀璨。十二只形态各异却优美协调的仙鹤或翱翔云端,或栖息在华屋之顶,妙趣横生,美不可言。
希孟敢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一幅画了。
赵极盯着希孟那微微张开的薄唇,恨不得一口亲上去,尝尝是什么滋味。
然而他还是个孩子,不得不忍。
“谢谢师父。”希孟刚反应过来,连忙从赵极手中一把抽出扇子揣在怀里,生怕他会反悔似的。
“哈哈,和师父不用客气。”赵极拍拍希孟的头,“时候不早了,今晚你就留在这里睡吧。”
其实,留宿,才是赵极今晚留希孟到这么晚的真正目的。
“这……”希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看看师父,懵懂地问道,“师父,这样可以吗?”
“当然,师父让你留下你就留下,这是礼貌。”赵极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这是对师父的礼貌,你这么晚不留在这里还要回去,就是对为师的轻蔑和不屑。”
“那就,好吧……”
“哈哈,这就对了。”如愿以偿的赵极一把抱起希孟,一阵风似的往寝室里奔去。
终于可以,和这个小家伙睡在一起了。
赵极连做梦都是笑的。
希孟觉得很忐忑,为什么师父和宗元一样,喜欢抱着自己睡,还抱得这么紧,紧得有时候会让自己差点喘不上气来。
第二天,赵极到了一趟司珍房。
司珍房的职业和它的名字一样,专门负责为后宫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打造各类金银玉石的首饰和配饰。
赵极在司珍房转了一遭,轻描淡写地拿起几支别致的金钗和珠花来:“这几个还不错,不像那些一般俗气。”
“回陛下,这是乔妃娘娘命奴婢们根据陛下所画的花鸟打造出来的,所以非常别致。”
“哦?怪不得看着眼熟。”赵极随手将金钗珠花收入袖中,“朕要了。”
“是……”司珍房的宫人口中称是,心中暗暗叫苦。乔妃娘娘向来恃宠而骄,今天就会来取钗,到时交不出来,真不知她会如何大发雷霆迁怒司珍房。
然而皇上毕竟是皇上,难道他要金钗还能不给吗?
赵极又拣了几件繁复的金钿和玉佩,各种材质的上等宝石,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司珍房。
司珍房的一群宫人简直要哭了出来,皇上拿什么不好,拿的都是娘娘们定做的首饰,这下她们怪罪起来,估计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了。
希孟刚回到画院不久,就收到了师父派人送来的一堆金银玉石首饰配饰,让他照着样子画出来,务必表现出各类不同材质宝石的纹理,光泽与质感,还有各类首饰的款式与形态。
“天啦,希孟,你师父真有钱。天哪天哪,这要拿出去得卖多少钱?这都是后宫娘娘戴的吧!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哪?天哪!”王宗元看着整整两个大匣子的首饰,激动地喊了出来。
希孟将匣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整理好摆开,摆得满桌子都是,歪着脑袋道:“这得画好久了呢。宗元,我感觉这些宝石和金银的色泽,肯定很不好画。”
“嘿,希孟啊,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想?”王宗元笑嘻嘻地凑近道。
“好啊。”希孟点点头,“我们一起想想。”
宝宁宫中,乔妃正与韦妃闲坐聊天。
乔妃与韦妃同为宫女出身,两人早年交情甚好,约定互相提携,谁得到了官家的宠幸,就得互相引荐。一个偶然的机会,赵极看上了乔妃,乔妃不忘当初约定引荐了乔妃。然而赵极只在乔妃要求下与韦妃发生了一夜之欢,再也没有宠幸过她。韦妃生下一子,便是赵康。因为母亲不受宠爱,赵康亦是不受重视。
或许是出于姐妹之情,也或许是与不受宠的姐妹相处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乔妃闲来无事之时,一直十分喜欢和韦妃在一起聊天。
“前几天听说妹妹病了,还让康儿去请陛下,姐姐这就来看望了,不知可好些没有啊?”
“多谢姐姐关心,已经好多了。”韦妃笑着坐起来,将额头上盖的毛巾丢到一旁,“康儿你先退下,我乔娘娘聊会儿。”
“是。”陪在一旁服侍的赵康顺手提起床头一只空药碗离开了。
“妹妹,官家可曾来看过妹妹没有?”乔妃问道,“听说康儿还特意前去求了他。”
“姐姐莫说官家了。”韦娘娘叹了口气,“蒙姐姐顾念留情让妹妹与官家有了一夕恩情,唉,可惜妹妹福薄啊,不惹官家喜欢,从那以后,官家从来看都没看过妹妹,又怎么会顾念康儿求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