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却是冷的。
燕稷慢慢向前,一点一点把燕周逼到角落:“或者是在饮下鸩酒后,亲身感受着毒酒渗入你浑身各个血脉,五脏六腑慢慢被腐蚀,变成碎块,那样的疼,疼到麻木,不能动,浑身血液都凝在地上,成冰,和身体一起慢慢僵掉的感觉……燕周,你懂么?”
背后一片冰冷,退无可退。
燕周抬头愣愣看着燕稷,后者一步步靠近他,眼神狰狞,嘴角笑意诡异张狂,落在燕周眼里,宛如自地狱身覆鲜血脚踏白骨而来的夺命厉鬼,身后簇拥无数冤魂,嘶吼喊叫,不死不休。
他紧紧靠在墙壁,瞳孔因着恐惧缩成一个黑点,燕稷沉沉对上他的眼睛:“你当然不懂?”
三字,嘶哑沉郁,像被细碎的沙石狠狠磨过,燕周想开口,唇齿却在像被封住,颤抖作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恐惧之下眼珠一动不动看着燕稷,许久,却看到燕稷嘴角露出了一抹堪称温柔的笑:“不过,没关系。”
“……”
他轻轻附在燕周耳边,语气轻缓:“放心吧,我没那么狠心,不会让你死,你觉着汜寒关怎么样?八千里外,终年冰封,想来是能让王叔平心静气过活下去,也是好事。”
燕稷一震:“你不能这么做!本王是大启唯一的亲王,生死留于京都,本王……”
之后的话还未说完,就在燕稷冰冷的视线下慢慢哽进了喉间。
燕稷冷冷看着他,嘴角温柔的笑渐渐染上残忍意味,声音却还是柔和的:“那些都是从前的事了,数十年的岁月,足够你余生回忆……王叔,安心去吧,千万记着要好好活着,朕会让你在凄苦之地,看着大启是如何一点点统一宇内,荣耀四方的。”
燕稷笑眯眯直起身子:“再见了,王叔。”
燕周目光呆滞,闻言眼珠呆呆转了一下。
燕稷没再看他,转身出了牢门,眼睛里最后一点赤红尽数散去,清清淡淡,还是从前一样明媚潋滟的桃花眼。
就这样吧,燕稷想。
从此八千里寒关,才是你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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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启天和元年十月初三,端亲王一脉流放汜寒关,余下牵扯之人斩首一百一十六人,贬谪三百二十四人,罪责延及子孙,三代不得入仕,朝堂上曾经权倾一时的端亲王,从此再没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燕周流放后的黄昏,外面屋檐细雨,朦胧幽暗。
燕稷却没闲得住,跟谢闻灼一起去了京都白马街。因着雨势不大,外面依旧繁华,二人就着街道慢慢走,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燕稷这么给谢闻灼说了,后者一笑:“这样的日子今后还有许多你,都是我陪你一起过。”
“这原本就是应当的。”燕稷理所当然点头,突然看到街边有卖糖人的摊子,眼睛一亮,拉着谢闻灼走了过去,卖糖人的是位老人家,燕稷也没怎么挑,随意拿了两个,谢闻灼付钱后转身,嘴里瞬间被塞入一个糖人,入口即化,很甜。
他捏住看了看,是个穿着红色喜服的书生,不由笑起来:“陛下的是什么?”
燕稷老脸一红。
谢闻灼挑眉,倾身上前在他嘴角亲了亲,这还是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燕稷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谢闻灼趁着他分神,迅速将他藏着的糖人拿在手里看了看。
是个和它手中穿着一模一样的媳妇的小娘子。
谢闻灼眼里骤然出现带着光点的笑意。
燕稷红着耳根,伸手把糖人抢了过来:“拿错了,朕可不是什么小娘子……小娘子应该是你的才是,快换回来。”
“陛下当然不是小娘子。”谢闻灼从善如流把手里的糖人递给他,去没接他手里的,低头与燕稷额头相贴,声音温柔缱绻:“你啊,是我的意中人,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我如何看也看不够的,最好的人……我的陛下。”
这情话说的,又苏又撩。
燕稷只觉得心里比耳根还要烫,别开头:“这种话,就不能回家以后再说吗?”
谢闻灼就笑起来,牵起他的手:“那,我们回家?”
燕稷做出一副虽然我很为难但看你如此诚心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算了的模样,反手握住谢闻灼的手,说:“好。”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拿着糖人继续朝宫城方向走去,还未到宫城,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女子在那边直直跪着,身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这人他们也不是陌生,是燕周的发妻,周孟君。
燕周犯下谋逆之罪,共犯或斩首或流放,亲眷即便无辜,但太亲近也逃不了,周孟君身为端亲王妃,此时原本也应在天牢,但经户部上书,燕周居然在半年前就已经与周孟君和离,事先就给她找好了退路。
这大概是燕周身上唯一让燕稷认可的地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
禁军统领行礼:“陛下,她今日清晨便到了,说是要面圣,无论如何也不走,这……”
燕稷皱眉,走到周孟君身侧,后者看到他,面上一喜,刚一动,突然身子一颤,面色煞白,而后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这来的太突然,周孟君一弱女子,燕稷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昏厥不管不问,干脆带她回宫宣了太医,就当为几世杀孽积德。这次来的还是郑太医,看到是周孟君后面上有些惊讶,而这份惊讶在为她把脉后,更甚几分。
燕稷在边上看着他的神色:“怎么了?”
郑太医犹豫片刻,顿了顿,还是咬牙行礼,开了口:“陛下,是喜脉,已然有了五月身孕。”
第72章
燕稷手指顿住,心里一跳后思绪顿生。
若是在从前,燕稷一定会斩草除根,可现在不一样,他选择了和谢闻灼在一起,那么有些事就需要好好思量。
这个孩子得留下。
燕稷想着,抬头朝谢闻灼看了过去,后者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燕稷看到一双温柔带着了悟和纵容的眼睛,而后那双美丽眼睛的主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点了点头。
燕稷闭了闭眼睛,沉声开了口:“郑太医,你记住,这个孩子不是周孟君生下,也并非燕周血脉,他是朕的孩子,朕唯一的小太子,大启将来的国君,你明白了么?”
郑太医一惊,随即叩首:“臣明白。”
“朕不希望听到任何对小皇子身世的流言,怎么做你心里清楚,退下吧。”
郑太医应下,行礼后离了宣景殿。他走后,燕稷靠在榻上,手指下意识摩挲手腕佛珠,半晌,上方光芒被遮去,谢闻灼站在他面前:“陛下,既是如此,燕周就留不得了。”
燕稷明白谢闻灼的意思。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燕周在汜寒关受尽苦楚,也就够了,命留下也无妨。可现在有了小皇子,燕周决计不能再留,他要免除一切后患,确保大启安平盛世,为小太子免除纷扰,在清净与荣光中长大,而后撑起百万臣民的命。
燕稷眼神一暗:“确实留不得了,可就让他这么痛快的死去,朕也不甘心。如此便是,先让他在汜寒关受着,等到小皇子出生前一个月……就动手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
谢闻灼轻声道:“好,这些臣操心便是。”就不要脏了你的手。
燕稷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笑了笑:“天还没晚,方才原本打算着回来后和你到御花园走走,被周孟君扰了,不知现在周太傅还有没有兴趣与我把臂同游?”
回应他的是落在额头的一个轻柔无比的吻。
……
下午回来,邵和通报周孟君醒了,二人便去看了她。
周孟君被邵和安置在清庑殿。
他们进去的时候,她正低着头发呆,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肚子,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陛下,谢太傅。”
燕稷嗯了一声,在桌边坐下,遥遥看着她:“你今日在宫城执意要见朕,所为何事?”
“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了。”周孟君笑了笑,模样很是清婉:“还有五个月,陛下,我将他托付给你,自然不会让你为难,到时候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三人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说到这里就足够了。燕稷命邵和换来了郑太医,在偏殿暂居好生照料着,之后什么也没说,和谢闻灼一起回了宣景殿,周孟君坐下后面低着头,手依旧放在小腹,良久,有冰冷泪珠滴在手边衣物上,一点,两点,三点……
直到泪如雨下。
夜里。
燕稷沐浴后懒散靠在榻上,手指百无聊赖勾着谢闻灼的头发玩,半晌,莫名起了兴致,戳戳谢闻灼的后腰:“太傅……朕记着你似乎已经很久没给朕做过教习了,有失帝师之责,该当何罪?”
谢闻灼低声一笑:“不如,就罚臣今夜好生伺候陛下一晚,或者更久?”
“那可不行。”燕稷心说那究竟是罚你还是罚我,刚想说些什么来坑衣冠禽兽谢太傅一下,抬头就撞进了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瞬间被苏的丢盔弃甲:“算了?”
“嗯?”
谢闻灼低下头,眉目深情款款,燕稷不自觉被撩到,心猿意马摸摸鼻子:“若是太傅重新尽起帝师职责,那这些就免了,太傅觉着这可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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