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索卢峥纵入阱中用力一提,将贾无欺从银爪的包围中救了出来。
贾无欺脚尖刚一沾地,就见辜一酩已逼至索卢峥面前。索卢峥挥枪一格,背对贾无欺道:“贾兄快走,此人由我来对付。”
辜一酩冷笑一声,化拳为爪,直直朝他面门抓去:“不自量力!”
眼下不是踯躅的时候,贾无欺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师兄,掉头快步离开。
按照破阵的路线贾无欺一路奔走,到达景门所在的山峰时,听到前面一阵刀枪棍鸣。他猫腰跃上树干,遥遥看去,只见前方空地处,数名僧人正在混战。打眼看去,混战双方皆是僧衣芒鞋,所使功夫都是少林内家功夫,为首的二人贾无欺恰巧也都认识。使拳的那个是在六凡山中作为少林领队的行正法师,而使降魔杵的那个,则是少林四大金刚之一的法严和尚。贾无欺还记得法严和尚在赏剑大会上展露的身手,也就是当时岳沉檀以柔克刚,才破了他坚不可摧的硬气功,而行正法师作为曾经武林三大翘楚之一愚渡大师的亲传弟子,身手也自然不容小觑。只听“砰砰”几声闷响,行正法师以臂作挡,化掉降魔杵的攻势,双臂居然也毫发无伤。
可都是少林门人,何故在此大打出手?
贾无欺凝神一想,莫非是因为天玄之事已被少林察觉?
少林分为南北两宗,掌门各行其是,天玄虽是南宗掌门,却无法干涉北宗天净大师的行事。若天玄想要煽动少林弟子一同对抗朝廷,恐怕天净大师是不会允许的。
正想着,贾无欺就听法严和尚爆喝一声:“天净大师被你们关在何处,还不速速招来!”他手中的降魔杵,带着至阳至刚的真气,击穿周围的空气,发出如同爆裂的响声,毫不迟疑地朝行正法师的上盘挥去。行正就地一闪,单掌向上一抖,整支手臂如同一张拉满的长弓,在绷紧的一霎松开,罡风混着掌风,直直迎上降魔杵。
“砰!”
两股真气相击,凝聚的内力向四周散开,斗在一处的少林弟子皆被震得稳不住身形。行正和法严二人却应声向两侧掠去,待声音消失,二人已相隔数丈之远,依旧身形如松,纹丝不动。
如此一番下来,贾无欺大致明白,那行正法师恐怕已被天玄纳入座下,而法严和尚,则是发现其中蹊跷,前来阻挡。既如此,不妨帮他一帮。
贾无欺正欲从树顶跳下,就听法严和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小兄弟,此处不需你出手,快前往死门助我岳师弟一臂之力。”
死门乃此阵最后一道关卡,若要成功破阵,须得将前面七门的阵眼击破才可闯过死门。贾无欺正想问其他几门的情况,就听法严又道:“别处小兄弟无须担心。洒家一行人从生门入阵,一路战到此处。洒家先遇到了裘长老,他将你们的计划告诉了洒家,然后领着一众弟子和净衣派的庄不苟等人对上了。梅施主和洛施主二人破掉二门阵眼后,本与洒家等人同行,中途遇到天残五酉,他二人便让洒家等先行一步。晏施主在休门遇到了武当涵灵子一行,洒家欲出手相助,晏施主直说不必,洒家看那涵灵子也不过耍些花花架子,不是晏施主的对手。依洒家之见,埋伏在这七门中的几处人马已被咱们拖住,唯有死门的情况无人得知,小兄弟还是赶紧前往的好。”
贾无欺虽不懂传音入密,但料想法严必能看到他的动作,他重重点了点头,便朝死门的方向掠去。脚下草木如光影飞去,月色苍茫,他心中略有些焦急,单枪匹马的岳沉檀,若真遭到多人伏击……
沉檀,等着我。
他咬了咬牙,努力瞪大发红的眼眶,不想在这危急时刻,露出软弱的模样。
穿过密林,他来到了死门所辖的阵中。月凉如水,在山谷中流淌,映得两侧山石冰冷怪奇,没有一丝温度。循着山径走去,一个黑黝黝的山洞,赫然出现在他面前。贾无欺用随身携带的燧石点燃沿路搜集的木柴,借着点点火星,身子一矮,钻入了山洞之中。
“滴答”“滴答”的水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凭借着几丝光亮,依稀感觉到自己正在朝地下深处走去。这山洞,恐怕是一处地道的出口。
越走地道中越冷,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阴风,“扑”的一声,贾无欺手中的火把熄灭了,整个人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伸出手,试探地摸了下一侧的石壁,正准备摸索着前行,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嘻嘻……”
“呵呵……”
“哈哈……”
不怀好意的笑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回音,在地道中盘桓不止,贾无欺不禁哆嗦几下,觉得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往前没走几步,突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衣袖挥过的风声,猛地转身,黑黢黢一片,什么人也没有。
镇定了下心神,他轻轻地朝前迈了几步——
“嘻嘻!”
一声尖细的笑声骤然在他耳边响起,他“嗖”地转身,眼前仿佛有黑影闪过,随即隐没在了黑暗中。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贾无欺壮着胆子吼了一声。
半晌,无人应答。
就在他决定重新点燃火把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前方居然漏下了几丝月光。蒙眬的光线中,数个人形的黑影,飘在空中,双脚一晃一荡,仿佛上吊的死人。
“咯咯——”一个声音笑个不停。
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贾无欺无法分辨出声音的源头,却在高度的紧张中,嗅到了一丝硝石的味道。就在这时,吊在空中的一个黑影以迅雷之速朝他逼近,只见寒星几点,他矮身一闪,“叮叮”数声,几枚银梭深深钉入石壁之上。借着月光,他依稀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不由心头一骇——
方破甲,挂着古怪的笑容,正朝他攻来。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戴着方破甲面容的傀儡,用着方破甲最擅长的破甲手,朝贾无欺攻来。
这傀儡不知由什么材料制成,外形与真人无二,只是头上挂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人皮还被拉扯着固定成一个特定的弧度,显得分外可怖。傀儡一举一动,都带起点点火花,特别是一阵掌风挥来,萦绕在贾无欺鼻间的硝石味,更浓了。
贾无欺毫不怀疑,若自己一掌击中这个傀儡,便会引发一场不小的爆炸。
他早就听闻这傀儡戏中,最神秘的便是药法傀儡,不仅是因为会制作药法傀儡的人少,就连能够灵活操作此傀儡的匠人也屈指可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药法傀儡,只是存在于古书上的一种戏法。有人猜测,药法傀儡取一“药”字,是因行为动作靠火药驱动,贾无觉得今日自己遇到的,恐怕就是这极为少见的药法傀儡,同时也是一个动作灵活的火药包。
打也打不得,心念电转之间,贾无欺只得暂且闪避一阵。可就在他躲过“方破甲”又一记破甲手的时候,颈后突然传来一阵寒意,他猛地向空中一纵,堪堪避过直取他脑后死穴的两根手指——
饮血指。
张虬指的脸皮被生生扒下,钉在眼前的傀儡脸上,空洞的眼窝,勾起的嘴角,冲贾无欺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点燃火药的引子发出“嘶嘶”的响声,“张虬指”和“方破甲”顶着僵硬的笑脸,一个攻向贾无欺的上盘,一个朝他的下盘攻去。前路封死,贾无欺气息一沉,一式千斤坠,直直向下落去,那两个傀儡出手极快,饶是贾无欺应变机敏,头皮也堪堪擦过“方破甲”的衣袖,一阵火辣辣地的发疼。
他脚刚站定,两个黑影从他后背上方,猛地扑了过来。一个挥着龙头拐,一个手拿白瓷瓶,正是“穆千里”和“杜易”。眼见着“杜易”斜着白瓷瓶口,贾无欺暗道一声不好,不能再一味避让下去。龙头拐的攻击可以躲过,但“杜易”瓶中的幻形散,一旦飘入空气中,他将避无可避。可面对这四人的夹击,他又不能贸然打击对方的身体,究竟该如何是好……
贾无欺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对策。他身形一晃,直直蹿到“方破甲”和“张虬指”面前一臂处。在这个位置,“张虬指”若想用饮血指对付他,须得再上前一寸,而“方破甲”可使银梭,却无法直接用掌法打到他。
猎物就在眼前,“张虬指”和“方破甲”如何会放他逃走,立刻攻了上来。可不论他们如何向前,贾无欺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臂,就这样,将他们从高空中拉回了地面。落地之后,傀儡的身法更加敏捷,对贾无欺的追击可谓是寸步不让。贾无欺边退边让,如同提线之人,将这两只傀儡引到一处暗角。
“呼”的一声,龙头拐带着劲风从贾无欺背后袭来,而贾无欺身前,两人的掌风已逼至胸前。眼见着真气已将贾无欺胸前一块布料割破,他身形突然一扁,胸腹向内凹去,仿佛体内的空气悉数排尽,他整个人如纸片一般,从夹缝中一闪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四只药法傀儡撞在一处,炸了个粉碎。
地道内充斥着粉尘和硝烟,贾无欺屏住呼吸,朝前方奔去。他确定,操纵药法傀儡的人,一定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