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住了剑招,内力却比剑招差了许多——先前活过的二十余年,都如白白活过一样,混沌至极,现在再怎么穷追猛赶,到底无法能一时弥补空缺。
叶少思垂头丧气地提着剑,在树干上百无聊赖地刻起字,一边乱画,一边道:“内力果然还是不够,稍远一点就没法削断树枝了。”
贺长风教他背胡语的口诀,叶少思头大如斗,他既不懂其中意思,何必要背呢?只能大致跟着念一念,囫囵吞枣地背完。
贺长风算得上“好师父”的名号,比书院先生教得好许多,每当他记住一个新的招式,总有一些奖励出现。比方现在,他已经可以在对方的注视下,将活动范围扩大到半山腰处。
“这种事情岂能一步登天?”贺长风摇头告诉他,“对了,午时后,千白鹤和风涤尘要在这里一聚,到时候还麻烦你不要出来坏事。”
叶少思自然点头答应,贺长风的居所内有间暗室,到时去那里避上一阵,也并非难事。
暗室在他的一个放置杂物的房间内,只需在地面左上角敲三下,便可通入地下暗室。说是暗室,倒像个静坐禅修的地方,内中空旷,新放进来一张石床,阴森森的。若是将石床改改,指不定还能作个地牢。
最让叶少思感慨的是,这间所谓暗室,根本无法隔绝声音,上面的人走几步路,在空旷室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但上面的人却听不见下面的声音,方便了他第一时间掌握三人的动向。
风涤尘和千白鹤果然如期而至,三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时缄默。过了半刻,风涤尘哼了一声,拂袖道:“有什么要说的就快点说完吧。师父真是麻烦,何必让我们非聚在一起呢?”
千白鹤笑里藏刀、绵里带针地应道:“啊呀,不比你啊,什么事都插一脚,忙得很呢。”
她的言下之意夹刀带棍,直指风涤尘无所作为,惹得对方冷笑一声,讥讽道:“千白鹤,你让一个阶下囚都看不好,有何资格说我?”
千白鹤俏脸一蹦,眼珠微动,脸色变作青白:“还不都是你故意为之!若不是你缠住我,我又怎么会让他有机可乘?”
真正的罪魁祸首脸不红心不跳地淡淡道:“你们俩还是暂时别吵了,今日起码是要给足师父面子。吵来吵去又有什么意思?”
两人这才勉强坐下,却是面同心异,不约而同地避开话锋,冷冰冰地杵着,气氛又一次僵持下来。好容易心平气和聊了一阵武学上的事情,风涤尘偏偏没事寻事地说千白鹤武功低微,当下就让千白鹤踢翻了桌子,举鞭就打。
叶少思在底下听得一知半解,他背过的胡语也就一本斩月剑法的内功口诀,知道几人谈论的似乎与武学有关,却因不通胡语语义,猜得牛头不对马尾,心里焦急不已。这般能刺探地方深浅的机会,怎么能这般错过!
当下,他拼命开始背两人所说的胡语,能记多少算多少。
上方脚步一响,空气被鞭声划开,噼啪一声炸裂之音不觉,千白鹤秀眉高高竖起,低叱道:“风涤尘,你不要狂过头!三年之期马上结束,我倒看谁会先成为第一个死的人!”
贺长风镇定无比:“师父立三年之期,本意绝非是要我们之间你死我活。”说罢,退出战局,毫不留恋地退至一旁:“我不想当什么少主,你们继续,少来牵扯我。”
风涤尘亦是回击,与她大打出手,使用的正是斩月剑法。千白鹤大怒,她的称谓“阿依敏罕”中,“阿依”二字正是月亮之意,风涤尘一出手便是此套功夫,斩月,斩杀月亮,摆明了就是挑衅!
叶少思这下听得分明,风涤尘的身法威猛至极,剑意激扬,破空时发出阵阵鸣啸,其中招式间变幻极快,积蓄真气的“碎月”一招过后后紧接“水中窥月”,袭向千白鹤前胸,看似是要取她心脏;但剑招即将结束时突地手腕一转,掩耳盗铃地转了个弯,对准了她的后颈,却是半招的“奔雷”。
原来变幻还可以这般机敏。他得到贺长风指点,此时不禁反思自己之前的剑法,几乎都是按照先前贺长风所说的顺序,一板一眼地使出,却未想过,原来可以将招式拆散成半个,依照这种方法使出。
若是碎月后直接奔雷,再使一次碎月,或许也行得通。
他越听越是心惊,风涤尘和那妖女几乎是不死不休地互相过招,根本不是普通切磋。他们真的是师兄妹么?
回想贺长风和千白鹤的种种不合,不难猜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风涤尘大笑一声,飘飘然道:“阿依敏罕,下次见。”
看来是风涤尘赢了。
第18章 峰回3
千白鹤鞭子绕回腕上,毫不在意地抚摸腰侧伤口,对贺长风冷笑道:“看够了没有?”
贺长风并未负剑,目光流动,闲然飞跃于屋顶,稳稳坐在砖瓦之上:“从这里眺望日月山,风景正好。”
无情岭上日光下斜,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人影,院墙处花树丛绕,翠白两色交相辉映,熏风染满绿意。
千白鹤却是一上山来,就发觉了他的异样。贺长风还是那个贺长风,可第一刻的直觉在内心深处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适才与风涤尘打斗,已暗中窥视院中构造,并无任何异常。可越是这样平常,越是古怪。
千白鹤复又笑了起来,甜美的脸庞如同绽放的玫瑰,令人心驰神眩,却藏满了冰冷的花刺,盈盈双眼不怀好意地一扫紧闭的房门,高声道:“就是这里罢!”
声音炸开的同一秒,她身形闪动,如同一只极快的白鸟,直接破开房门撞了进去!
贺长风反应极快,登时以内力在房顶击开一个洞,坠落而下。
千白鹤认定其中定有猫腻,在他还来不及缠住她的时候,九天仙子般的身姿一晃,鞭子怒卷,照着那间客房而去!
师门建筑构造形制,大都大同小异。更何况贺长风独居于此,几乎不用什么奇门遁甲的机关术,所设置的暗示机关也极为简陋,聪明如千白鹤,一对火眼明慧如炬,登时就明晓何处才是破绽。
贺长风双手已经追上了她,内力如虹,排山倒海地贴近她的背后。而此刻鞭子指的,却是机关所在,人力所限,再回撤护住自身早就来不及!
她暗叫不妙,却又不肯放弃,手中长鞭一甩,击中地面,同时后心一阵剧痛袭来,当即支撑不住,重重掉下地面。
机关在此时打开,露出底下的暗室。
千白鹤顺着梯子,顿时沉沉滚了下去,拖出一道惨烈的血痕,唇边一抹血红,衬着纸白的面色。
她实实在在受下了贺长风饱含内力的一掌,身上虽未皮开肉绽,但胸内气海翻腾,几乎被他击碎经脉,积满了淤血。
可她却也借着稀疏的日光,看到了一个靠在墙边,眉眼温淡如昔的一个人:——那个人黑发净用根金色带子扎起,正中缀着粒圆润珍珠,端端正正地穿着一领黑衣,那劲衣大抵不是他自己的,领口部分空荡荡的,灌进去不少风来。
她虽怀疑过贺长风带走了叶少思,却从未想过贺长风竟敢如斯大胆,直接将人养在居所之内。
这样一个质子对武林盟确实不算什么,但叶少思分明是她走眼抓错人,被风涤尘讥笑的的罪证,分明就该被她玩弄于掌心之上,分明就该受尽千刀万剐毫无尊严地被她践踏。
可此时,他完完整整地坐在这里,浑身上下没有少一点皮毛,甚至还穿着精致的衣裳,打量着狼狈的她。
扭曲的不甘和病态的愤恨如一只十八爪的蜈蚣,疯狂啮咬她的骨肉,让她恨得几乎捏碎了手骨。
千白鹤恨意十足地看着他,美而狰狞的脸几乎扭曲变形,尖叫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久不见。”叶少思朝她遥遥一点头,慢条斯理地整理鬓角的发丝,“被你发现了啊。”
千白鹤猛然转头,眼睛里射出无数把寒芒抖动的利刃,声带若风炉般喑哑嘶扯:“贺长风!居然是你将他藏在这里!”
她用的是地地道道的波斯语,显然是气急败坏。
贺长风堵在她身后,遮住了从暗室入口洒下的光,回敬道:“不敢比你。这人本来就归我处置,现在在我这里有什么可稀奇的。”
千白鹤眼前一花,惊惶叫道:“是你让我处置他,别弄死他的!”
她这句话换成了中原话,眼角余光瞥向叶少思。叶少思听得分明,轻眨眼睛,啼笑皆非地点头:“继续呀。”
她便继续道:“…贺长风道随便让我处罚,从你嘴里套出情报,但不要把你杀死。他才是你该恨的人!”
她背后冷汗重重落下,惊疑不定地转起眼珠,小指几不可查地一抖。
叶少思嘴角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似翘非翘:“他说别让你弄死我,可没说,让我连死都不如。事到临头,你这时候提此时,想离间我们,怕是太晚了吧?”
千白鹤牙齿咬得咯咯响,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贺长风皱眉:“教规有令,本门不得自相残杀。当然指的是在门内不得互相出手,无情岭亦算门内,因此我不杀你。”
“而且,你若在我无情岭消失,任谁都知道,是我下的杀手,我还不至于如此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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