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礼新已经从秦家兄弟那里听说了小世子出生的事,这会儿听他明显是在炫耀,一张稍显冷漠的俊脸柔和了些,道:“还没恭喜大哥。”
“我接受了,”李云恪抱着被子挪过来,拍拍他的肩,“你这当二叔的回头记得备份大礼。”
章礼新撇嘴,“端亲王府已经这么穷了?”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同时大笑起来,一人伸出一只拳头,不轻不重地撞在了一处,一个口称“大哥”,另一个则唤了声“好兄弟”。
——这二人乃是八拜之交,除了幽骑之外,世上再无人知晓。
章礼新为他倒了杯温水过来,问道:“大哥,遇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少商少君说行刺你的人穿的都是白衣,且使用暗器……”
李云恪喝下了小半杯水,见他神色犹豫并不往下说,疑惑道:“怎么?”
“怎么看都像是沧洵杀手?”章礼新语气有些怪。
李云恪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他,“是与不是,对你来说区别很大?”
章礼新直视着他的眼睛,肯定道:“不会是他。”
李云恪被他闹得一愣,“谁?”
“沧洵君,”章礼新道,“他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李云恪眨了两下眼,“少商和少君没把我的猜测告诉你么?”
“嗯?”
李云恪把杯子塞还给他,“我没以为是沧洵君派人来杀我,怀疑的一直都是北漠人。”
章礼新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我没听他们说太细,因为挂心你的病情,问了两句便到这边来了。”
李云恪摸摸下颌,眯起眼睛道:“不过,你倒是十分相信那位沧洵君啊,是有什么交情么?”
章礼新顿了下,表情多少有些尴尬,偏过头道:“没什么,就是我在南境这么久,对他的动向掌握得比较清楚而已。”
李云恪并未深究,道:“如今北漠人也搅进来了,形势可能会越来越乱,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准备得也不够充足,到时免不了要辛苦你了。”
“沧洵绝对不会对我们出手,所以问题不大。”章礼新道。
李云恪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大哥以使者身份见过沧洵君后,我会再为你们安排一次没有旁人的会面,大家坐下来把话说清楚。”章礼新起身,“先不说这个了,少商少君对我说,行刺的人发现他们了,幽骑的事会不会暴露到皇上那里?”
李云恪摇头,“想太多了,那种情况下最先想到的不该是我暗中养了什么人,而是江湖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章礼新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我这就叫人传消息出去。”
“不忙,先叫人弄点好吃的给我,我快饿死了。”
章礼新出去后,李云恪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而后也起身去了帐外。
他的营帐扎在了地势有些高的地方,隔着一处小小的山谷,与沧洵三十六州界高耸的城门遥遥相望。翠色沿着谷地伸出老远,在夕阳的映照下,泛出充满生机的光芒。
李云恪四下望了望,见营帐差不多十丈以内都被清干净了,连一个守卫没有。
似乎不像是自己来后章礼新怕人打扰,也为了方便幽骑出入才改的,而是一直以来他便是这样住的。
可是,为什么?
不等他想出个究竟来,帐中又传出了极细微的声响。
李云恪活动了一下躺得硬邦邦的身体,转身回到帐内,毫不意外地看到秦少商与秦少君出现,问道:“是有什么情况么?”
“主子休息时我们到沧洵境内和荣晏碰了个面,”秦少商道,“他说沧洵昨日刚出了件大事。”
荣晏是幽骑十八卫之一,李云恪派来在沧洵铺庄子的其中一人。
李云恪坐了下来,“什么事?”
秦少君道:“说是三日前沧洵君的四叔殷白竹在箐州公然宣布起兵,正在朝王城汋州逼近,欲以篡改先王遗诏为名,迫使沧洵君退位。”
“哦?”李云恪抱臂思考,“的确不是小事,不过说不定对我们有利。”
秦少商懂了他的意思,“沧洵起了内忧,定然不想再多外患,这个时候再与他们谈结盟,想必会很顺利。”
“可是不是说殷白竹在先王坐上王位不久,沧洵君还未出世的时候就已经在箐州筹谋造反的事了么?”秦少君觉得事情不乐观,“他憋了二十几年,养兵百万,只怕沧洵君不是他的对手吧?”
若真是如此,才和这一任沧洵君谈妥了结盟之事,没多久沧洵三十六州便换了主人,岂不是白忙一场了?
李云恪笑了笑,道:“有意思。”
帐外脚步声近了,秦少商秦少君对视一眼,从先前在帐后开出的口子钻了出去。
章礼新端着刚刚做好的饭菜进来,道:“什么有意思?”
李云恪也不伸手去接,看着他放下摆着饭菜的托盘去整理角落里的小桌,又将菜一样样摆上去,道:“让堂堂大帅给我端饭送菜,真是荣幸啊。”
章礼新淡定接招,“堂堂亲王愿意住末将的小小营帐,是末将的荣幸才对。”
李云恪早已饿了,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后满意地竖了竖拇指,“难怪在南境待了几年后你说话都比从前顺溜了,原来是这边的菜好吃的缘故。”
章礼新:“……”
李云恪也不管他用过了膳没,一个人捧着碗吃得来劲,半分亲王的样子都没有。
“大哥,”章礼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指蹭着茶杯边沿,道,“我还是先和你打一声招呼吧,南境这边可能要不太平。”
李云恪眼皮都没抬,道:“因为殷白竹造反的事?”
章礼新微怔,随即感叹道:“大哥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我只是有些奇怪,”李云恪放下饭碗,用筷子戳了戳松软的米饭,似笑非笑道,“你明知沧洵要变天,却说安排我暗中与沧洵君会面,是想要尽快促成结盟一事吧?”
章礼新抿了抿春,背脊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你是想让承宁也参与到这场沧洵的王室纷争当中去,并且已经决定了要站在现任沧洵君这一边了,是么?”李云恪啪地将筷子拍在桌上,表情严厉了下来,“你还不承认与沧洵君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情么?”
章礼新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单膝跪地道:“末将对天发誓,绝不曾做出任何对不起承宁之事!”
李云恪不动声色地盯紧了他的脸,“你认了?”
章礼新神情坦荡,脸色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末将与他……是有一些交情,可那与两国大事没有丝毫关系。”
李云恪笑了,过去伸手将他拉起来,道:“这么大的方便你都不用,可是太不开窍了!”
章礼新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李云恪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和沧洵君别光顾着谈私情,也在公事上谋谋便利。”
章礼新嘴角不自觉抽了两下,道:“什么叫谈私情?”
李云恪坐下来继续吃,“从前我便听过一些传闻,说殷白竹对箐州的百姓剥削得很严重,后来他扩大了自己的藩地,便有更多的百姓在他的治下受苦了。”
章礼新重新拿起自己的茶杯,“的确如此,殷白竹为人残暴,手里头握着无数人命。”
“和谁结盟才对我们更为有利先不说,”李云恪道,“首先不能将百姓交给这样残忍的人去统治,不管那是不是我们承宁的百姓,你说是么?”
章礼新的唇角浮现了一个极浅的笑,“不错,就算现在还不是,早晚也会是,总不能留个烂摊子给自己日后去收拾。”
第89章 忧思
官兵堵了骧州分坛,说什么也要让南宫煊将世子交给他们,他们好带孩子回去向皇帝复命。
南宫煊说孩子是他的,与李云恪无关,更与李氏皇族无关,他绝不会让这群人将孩子带走。
那带兵的统领没什么耐性,南宫煊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主儿,一言不合,两不相让,结果就动起了手。
李云慎没料到南宫煊有这么大的胆子,以为只要以皇帝的名头压一压他便会服软,是以只派了五十个人来。这么几个人根本不够分坛弟子练把式的,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被打得落花流水,仓皇逃窜了。
统领丢了面子,带人找到骧州知府,从他那里借了兵,又去围了分坛一次。
这一次从天黑打到天亮,闹得极凶,骧州有一半的百姓夜里都没睡,有胆子大的还靠到近处,想要看个究竟。
骧州知府捏了一把汗,不明事情原委也不敢再跟着那统领胡闹,忙忙写了份折子,叫人连夜送呈李云慎。
同时,他趁着双方打得激烈,背着统领偷偷撤回了一多半自己的人。
到得天亮时,统领已被揍得鼻青脸肿,心里虽然还是不服,却也怕再继续打下去自己会吃大亏。
他留了人继续围在骧州分坛外,自己跑去知府衙门,写了一封信给李云慎,痛斥了南宫煊的“恶行”,并请示下一步应该如何走。
总算是暂时消停了下来,南宫煊也懒得管外边的官兵,回到房里去哄被吵闹声扰得一夜都没怎么睡的南宫信。
小家伙脸色又不大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便叫人心疼。
南宫煊从许明曦怀里接过儿子轻声哄着,眼中阵阵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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