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双眉深锁,终于道:“此案既另有隐情,刑部还须详察。今日便审到这里吧。。。。。。”
正阳宫中,萧越坐在榻上,手握卷宗翻阅。
萧景矗立下首,低声问:“皇上早就知道?”
萧越放下卷宗,叹道:“若朕都知道,怎会任他流落外面受苦?”
萧景怒道:“有些事,你必然瞒了我。”
萧越抬头望向榻边一排明灯,嘲道:“阿景,当时得了现报,我亲入卫川深山中,搜寻你们的下落,带人翻遍整座山,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我猜测,他被恭党抓走了。。。。。。你可知,因我娶了元君为妃,萧明照不肯甘休,将主意打到成安头上?方佑廷视他三弟为棋子,若成安落在萧明照手里,还有什么好下场?”
萧景低声道:“所以。。。。。。你情愿我相信,方成安终是背弃了我?”
萧越盯他良久,淡道:“他若当真背弃了你,何尝不是好事?”
萧景一瞬被此话定住了神形,萧越似自言自语道:“我愿他当时果真逃出生天,只是因父兄为叛党,不肯跟着我们与家人刀兵相向,故而离去。直到他在你府中做了那几年暗卫而被你识破。我才明白,我们都想错了。。。。。。”
萧景脑中仿似一根钢弦崩断,震得他一时半会不想听也不敢想,四肢百骸都痛了起来。
萧越又叹:“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当年你我二人害他伤心伤形,如今,便还他一个公道吧。”
☆、20
方成安一案,虽非公审,但因其身份特殊,引得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刑部不敢怠慢,又因时过境迁,人证物证难寻,颇费了一番功夫。
春末,刑部大堂之下,跪着流放西北遣返的一名犯人。
此堂审改为刑部尚书亲自主审,他先是提审方成安,奈何此人总是语焉不详,虽仍以待罪之身跪在堂下,众大人却又不敢为难他。那流放重犯,花须染白,倒看不出年岁几何。
刑部尚书亲问:“堂下何人?”
那人道:“罪犯梁自成。”
刑部尚书又问:“梁自成,本官问你,恭王谋逆之时,你所任何职?”
梁自成道:“回大人,罪犯当年为京城监门卫府兵。”
“开明二十七年,七月初二,你在何处?”
“罪犯头一日本于直华门当职,宫中生变,便被临时调往禁卫营。。。。。。随长官出城追人,七月初二,已至澶河上游卫川境内。”
“追的何人?”
梁自成匍匐着身子低声道:“当时催得急,小人只得画像,不知对方身份,后来才知道,便是当今的景亲王。。。。。。还有。。。。。。还有大皇子。”
刑部尚书又问:“可还有什么人?”
梁自成道:“还有一人,为景王爷当时的侍读,叫作方成安。”
刑部尚书严厉道:“为何记得如此清楚?”
“禀大人,因那一日,为罪犯此生仅见之事,实在难以忘记,所以记得十分清楚,我们在卫川境查到王爷与方成安踪迹,准备搜山。。。。。。”
七月初二那日,方成安等萧景睡熟后,取了世子的襁褓,将洞口仔细收拾遮掩一番,洞外反复查检,微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他不曾告诉萧景,因世子年幼,他不敢随意偷来药草熬煮,只得跑了很远寻到一户有婴孩的人家,求那户人家煮了些婴儿可用的药汁。再又求了些奶水,给了些银两,匆忙离开。
待那户男主人以为他已跑远,便急着赶往山下告发,他恰是从山下刚刚返家,见有士兵拿着画像查问,迫不及待想赚了那一夜暴富的赏银。
方成安至那男主人身后追了上去,将那人杀了,匆匆掩埋,这才赶回山洞,安顿萧景及世子。
他知道此地不易久留,可世子生病,萧景又急惶难安,他怕着急上路,反而出了差池。
他第一次杀人,杀完人后心中即焦惶又难过,还要强作镇定安慰萧景。如今他又回到这户人家,知道既然他家男主敢去告密,恭王的人马必已搜查到附近。
方成安刚至围栏,便听里面传来女人的一声惨叫,他飞身破窗而入,抽出剑来一剑刺去,对方用刀格下,身后风声一变,方成安侧身一扭,躲开背后一人的偷袭,却听先前挡他一剑的人已惊呼:“方公子!”
背后之人连忙收势,方成安也停下来,望一眼躺在地上那位女子,冷道:“你们是谁?”
那二人已跪地拜道:“方公子,我二人乃□□府卫,王妃遣我等随护五皇子和世子。我等掩人耳目出了城,没能跟上你们,后随恭王人马分头追寻。苍天有眼,终让我二人找到方公子你。”
方成安愣怔不动,那人已掏出信物递给方成安道:“公子,此为王妃信物,请公子查验,小人叫蒋先。”
另一人也抱拳道:“小人徐渊!”
方成安这才慢慢接过,仔细看了看。他让这二人起来,道:“你们怎么杀了这妇人?”
蒋先道:“我们寻到此处,谎称京里的暗探搜查逃犯,那妇人便自己说了出来,听说他男人已下山告密,我二人便结果了她,正想下山堵上一堵。”
方成安点头,他本是想回来借这婴孩一用,李代桃僵,可还不知怎么处治孩子母亲,却不想被蒋先、徐渊捷足先登,杀人灭口。
恭王的人已近在咫尺,此处离萧景藏身之地只隔了半个山头。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立下决断。若于此地引开叛军,使其南辕北辙,萧景与世子或能保住,且如今有蒋先与徐渊的助力,便更多几分胜算。
方成安道:“你二人迅速赶往开府,找人搜山来救。” 这二人有王妃信物,可世事无常,他到底不敢全信,并不告之他们萧景与世子的藏处。
蒋先、徐渊一愣,一人拜道:“方公子要做什么?”
方成安走进房里,将这户人家的小婴孩用世子的襁褓兜住,抱入怀中,笑道:“追兵以至,我去引开他们。”
蒋先与徐渊对看一眼,仿佛猜到方成安的心思,突然一起跪地道:“方公子三思!”
方成安道:“如今火烧眉毛,已是顾不得了。追兵势必上山,若不分头行动,咱们都活不了。”
徐渊道:“公子,王妃曾命我等不仅要护卫五皇子与世子安全,对你也要全力相护,如今公子想以一己之力拖住追兵,实在不妥!”
方成安道:“此离开府三四百里,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要整整一日,你们若运气好,半路截得来援的开府兵卫,少则七、八个时辰,多则。。。。。。难计。”忍不住叹口气,又道:“五皇子与世子现下尚算安全,我若拖得追兵几个时辰,总多些胜算。。。。。。”
蒋先便要抱拳受命,徐渊低声道:“我随公子行事,也得少许助力。”
方成安定定看他一眼,低头想了想,道:“也好,若你心意已决,便扮作五皇子随我一道吧。”
蒋先先一步翻过山涧去搬救兵,方成安抱着婴儿与徐渊躲在下山路口的一个山凹,不过两柱香的时间,沿路丛林中赶来两三百人马,方成安苦笑,心道这些人居然来得这么快。
待至追兵追至左路密林,远远听到小孩一声轻微哭声,众人一静,领将轻轻挥手,士兵们慢慢散开,躲藏起来。
方成安待到四周安静无声,探出身来观望,抱着孩子在一道险峻斜坡上以木林为掩,偷偷向远处蹲走,徐渊将脸藏在巾帕之下,跟在他身后。
突然刀剑脚步之声轰然逼近,方成安料行踪已露,同徐渊道:“分开跑,往山上跑,你若逃得出去,无须顾我!”徐渊点头,二人便使出十二般手段拼命逃窜。
眼见二人兵分两路,那将官只好挥手分道,山间刹那闹闹轰轰,喊杀声此起彼伏。
方成安武功卓绝,这一路竟奔出几十里路,将追兵拉成长长一线,前面武艺高强的紧追不放,后面的人马想抄近道围堵。因分散了兵力人数有限,方成安便如溪中活鱼,四处逃窜奔命。
天已黑得透了,夜里追人更是不易,方成安又跑又躲,可他带着孩子,偶有啼哭之声,总是不能摆脱追兵。因怕误伤世子,众人不敢射箭,但方成安仍然受了两弩,后背断断续续地流下些血水。
这夜山中火把成遍,四面都是呐喊喧叫之声,方成安被逼至一处山崖绝路,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路他不曾停歇,到此地才长喘一口气,众人看他风尘仆仆、脸带血痕,可火光下那双眼睛皎皎发亮,如何也掩不住精雕玉琢之姿。他抱着怀里的婴孩轻轻拍打,婴儿受到安抚,停了争闹。
众人未曾见过他,实在没想到此人这般年轻,又生得这般好看。
一将官与身边人耳语两句,开口喝道:“方成安,你父兄尚为皇上效力,你又何必执迷不悟,若交出世子,皇上定留你一命。”
方成安不答,一时有人来报,那将官又道:“方成安,你那个同伙已被抓住,他不是五皇子,五皇子在哪里?”
方成安微低着头,拢紧襁褓,俊容上不见喜怒,那将官看他无所反应,脸色明暗不定,便转身与身边之人低声交谈,又道:“你不答也没有关系,你那同伙自会讲出五皇子下落,今日你若愿交出世子,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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