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片刻,萧越又道:“是不是朕不问你,你便什么也不想说?”
方成安疑惑,心里思量半晌,低声道:“皇上要问什么,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越笑了笑,轻摇摇头,道:“成安可知,朕是何时认出你的?”
方成安低头道:“小人不知。”
萧越道:“是那日你随萧景进宫,骗朕方成安已经死了之日。”
方成安终于变幻了表情。
萧越笑道:“朕看你跪在下面,那番说词有声有色,着实诚恳,朕心想,成安,你就那么恨我们吗?”
方成安吓得又要跪下,却被萧越厉喝道:“别动!”
方成安不敢动了,萧越又轻声道:“乖乖坐着。。。。。。”
他叹道:“朕见你易了容,骗朕与景王方成安死了,朕想你是真不想与朕相认,你想过隐姓埋名的日子,也随你。。。。。。”
太监卫尚端着酒壶酒杯走进来,萧越看着那壶酒道:“可你还是被萧景认了出来,做回了方成安。”
方成安低着头,手渐渐握紧。
“本来你身体不适,不宜饮酒,但朕与你多年未曾同桌而食,实在心喜!”萧越笑道,“成安。。。。。。来,与朕喝这一杯,共祝咱们还能重逢。”
方成安看着那杯酒,淡漠的脸上竟渐渐显露了一丝笑意,他此时才真真正正抬头望着萧越,轻声道:“皇上赐酒,小人惶恐。。。。。。小人谢过皇上。。。。。。”
他伸手端起酒杯,看着里面酒水荡漾,也不犹豫,抬手道:“小人敬皇上!”说着,就要将酒喝下,萧越伸手一阻,道:“别忙,朕还想再问一句,方家被灭三族之时,你为何,不肯回来求我?”
方成安盯着萧越的脸,想在他脸上看出些端疑,那人却似乎毫无破绽,方成安又笑一笑道:“皇上,小人也是被诛之人,那时逃命还来不及,怎会还有余力救人?”
萧越怔怔盯着他,想伸手去抚他脸上那道伤疤,却只道:“你信不过朕,不信朕会为你,放过方家。。。。。。”
方成安低头低声笑笑,这一刻萧越突然发现他生动鲜活了许多,那些讥笑之声,听起来竟是这般悦耳,方成安已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小人多谢皇上仁心,放方正行一条生路。”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萧越望着他,看他丢了酒杯,退后一步,便忍不住要上前一步抓住他。
方成安脸色一瞬有些发白,那脸上的疤却显得更红了些。萧越摇头道:“方成安,你这宁死不屈的性子,又为何愿在景王府守了五年?”
方成安有些恍惚,慢慢道:“小人只是。。。。。。无处可去罢了。。。。。。”
萧越心痛,伸手去拉他:“成安,你信不信,朕。。。。。。我从来舍不得让你难过?”
方成安看看萧越这痛心疾首的模样,竟有些不舍,点头道:“我信。。。。。。”可他胸中突然痛起来,痛得他要喘不过气来,他终于道:“皇上。。。。。。成安从未叛你,也没有。。。。。。对不起萧景。。。。。。”
萧越点头:“我知道,当年我就知道。。。。。。蒋先来报,我们翻遍整个山头也没找到你,我以为。。。。。。你被恭王带走了。我怕萧景伤心,不敢告诉他。可等我们打进京城,翻遍皇宫,也没找到你的下落。成安。。。。。。当时,我恨不能,杀尽所有叛军,也难解心头之恨。”
方成安忍不住笑了,只觉胸口似有一柄尖刀刺入,又是痛又是爽利,再忍耐不住,喷了一口血出来,萧越看着那深红的血,叹一口气道:“我们找了你许久,没人知道你的下落,以萧明照的性子,也必然不会让你活到我们攻破城门。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成安,你信不信我?”
方成安仍点头道:“我信。。。。。。你是我三哥,我若死了,你一定比谁都难过。。。。。。”
方成安双眼发黑,往下倒去,被萧越接住,听他低声喊:“成安,方成安,对不起。。。。。。”
方成安似再也难已清醒,呐呐道:“三哥。。。。。。三哥,不怪你。”
萧越将他搂进怀里,擦拭他嘴角血迹,低声笑道:“为何要到此时此刻,你才肯显露一点真心。。。。。。你当年。。。。。。”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之声,大殿阶前,萧景握着长剑,闯了进来。他看着倒在萧越怀中的方成安,只觉眼前仿佛是一出幻影,他似是不信,死死盯着萧越,剑尖却止不住直颤。半晌他终于吼道:“你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萧越见他吓得要死,叹道:“慌什么,还活着。”
☆、15
方成安睁开双眼,却见顶上轻纱账,四周雕花梁,正是正阳宫偏殿。再觉出胸口仍然阵阵发疼,却无之前那样闷重难疏。
他当然明白,自己没有死。
萧越给他喝的那杯酒,致多不过强催淤塞郁气,药性刚猛了些,再加自己心性激荡,便以为毒发身亡了。现在想想,萧越本就没说什么,不过顺势套了套他的话。
方成安怔然盯着床顶良久,才微叹一口气。
“你醒了!”身边有人道,“既然醒了,起来把药喝了。”
方成安转头来看,萧景阴沉着一张脸,冷冷望着他,床边角凳放着一碗漆黑药汁,不慌不忙冒着热气。
方成安突然想起他和萧景还是第一朝坦诚相见,脸上突然一热,忍不住转过身去,想挡住自己的面貌。
萧景冷哼一声:“现在才挡也不闲太迟了?你那丑样子本王还见得少么?”
萧景这话本是气闷之下随口一说,因平日对卫七毒舌惯了。
方成安扮作卫七之时心门关闭,也不当自己是方成安,如今心思浮动,又是以真颜见到萧景,乍听得这话,仿佛被萧景点醒,如今这副形貌,还以为自己真能以方成安自居么?
他心里难过,背对萧景一动不动,萧景见他执拗,又道:“你要不自己起来喝药,本王就一口一口喂你可好?”
方成安稳了稳心神,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萧景端着的药碗,一口喝干,又爬回床上。
萧景见他从头到尾都不看自己一眼,也不说一句话,气得伸手去抓他的肩膀,怒道:“你不想见我,是心有愧疚还是厌烦我?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吗?方成安,老子从静岁庵救你回来,又闯到皇宫来救你,你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
方成安被他拉起来,拼命忍住不推开他,顺势跪在床上埋着头道:“奴才知罪,请王爷责罚。”
萧景抓他的手一僵,看他缩成一团,心里锐痛,半晌松了手,坐回椅子上平息,低声道:“我没有要问你的罪,你躺下来吧。。。。。。”
方成安依然道:“奴才不敢。”
萧景怒无可怒,猛地跳起来扑上床,将方成安压倒束住手脚,一只手按住他脑袋,与他四目相对,恶狠狠道:“方成安,别给我装那副奴才嘴脸,你的胆子,难到我没见识过?你要是再这个样子,我们就来好好算算账,你说好不好?”
方成安从来没有这样近与萧景面对面,脸上的疤一瞬间烫得要命,他下意识挣动了一下,心里扑天盖地地慌乱,萧景明显发觉他抖了一下,竟不想此人怕成了这样。
再细细一想,心里突然又冷又失望。方成安怕他,自然因对不起他,又因如今他仍是天之骄子,而他还是罪臣余孽,如何能够不怕。
萧景压着这具温热身体,想起八年来因他生死未卜的苦闷,又想起冲进宫中见他倒在萧越怀中的悲切,一瞬愤恨又替代失望,看着这个一直以来牵扯他心念动摇之人,一口咬了下去。
方成安被萧景狠狠咬住脸颊,疼痛取代了慌乱,萧景算是下了死口,方成安疼痛难当,皱眉忍耐,直到萧景松口,盯着他脸上咬出的血印子,他才松了一口气。
萧景用手摸摸牙印,心里突然畅快起来,问:“痛不痛?”
方成安不答,闭着双眼皱着眉头。
萧景笑了起来,低头舔了舔伤口,方成安被他舔得一个激灵,终于怒道:“王爷还是下去吧!”
萧景舍不得松手,看着他低声道:“咬你这口,以前的事咱们一笔勾销,你乖乖听话,跟我回府,我还是你的五哥。”
方成安忍无可忍伸手推开他,冷着脸道:“王爷说笑,奴才鄙贱下人,不敢跟王爷称兄道弟,奴才已向王府请辞,王爷还是回去吧。”
萧景慢悠悠爬下床,道:“方成安,别以为你有皇上撑腰,本王就奈何不得你,你既自愿在王府当了这几年暗卫,本王自然也不会放手,你乖乖顺了本王的意,你世叔袁山同,你侄子方正行,本王都给你个好交代。”
方成安虽脸色未变,却也忍不住道:“王爷要摆弄一个人,何需拉旁的做威胁,如此未免落了下乘。王爷只需吩咐一声,凌迟车裂,奴才当心甘情愿,供王爷泄愤。”
景王脸色变了变,低头皱眉不语,半晌才道:“成安。。。。。。果然还是你厉害,无论我再怎么凶狠蛮横都没有用。。。。。。这几年你在王府受的苦,我想也不敢想。我只愿自己。。。。。。从未伤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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