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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寒江.妃子)


  “觉得怎样?”
  “非常漂亮……臣很喜欢。”拇指沿着螭龙脊背历历分明的细鳞轻轻拂过,凌玉城忍不住由衷微笑起来。
  当天下午,携着凌玉城亲笔手令的骑兵奔向青州,传谕全军,今后往来公函敕令,都加盖这枚“长生”印鉴,以为信符。内中缘由虽然没有特地解释,可凌玉城随身卫士都一一传看过这枚玉印,紧急情况下见印如见人,凭此印章,玄甲卫一切兵力都可以任意调动。
  能被医生放去军营,差不多就等于伤病好了大半。这天杨秋例行检查诊治过以后,对凌玉城的恢复状况非常满意,破天荒地夸奖了几句。“大人好的很快,再过两天,旧伤也可以着手调理了。”
  “旧伤?”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元绍走到榻边,皱眉盯着凌玉城正在放下的裤腿,“什么旧伤?”一边说一边往他胸腹之间打量,显然是对那道从肩头斜斜划到胯骨的骇人伤疤印象深刻。
  “……不是这里。”顺着主君的目光低头一扫,凌玉城立刻接口回答。元绍微微挑眉,向杨秋扫去一眼,然而平日对凌玉城身体状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杨大医官却恍如不觉,快手快脚写完了方子就躬身告退,显然打定主意把事情留给那君臣两个自己解决。
  堂屋正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从医官那里得不到回答,元绍索性在榻边坐下,盯着凌玉城不言不语,大有你不开口就别想了事的意思。对这种紧迫盯人的目光凌玉城也只能表示投降,举手苦笑道:“陛下放心,只是一些筋骨旧伤。”
  “哪里?”
  “左肩一处,右脚踝一处。”看着元绍不甚满意的神色赶紧补充了一句:“之前受伤以后,没能好好调理落下的。受寒变天会有些不舒服,别的其实也没什么。”
  肩头立刻按上了一只沉沉的手掌,凌玉城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强忍着没有耸动肩膀把那只手甩开。幸好元绍也就是用了这一下力道随即收回,只把手掌停在伤处,若有所思地轻轻按抚。
  “当时怎么了,为什么不肯好好调理?——什么时候伤的?”
  能调理谁肯放着不管了……凌玉城对自己苦笑了一下,低头不答。直到再次被捏了一把,才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去年。……受伤没几天,就下了狱。”
  是入狱前几天受的伤么……可是当时凌玉城正在从北疆赶往虞阳,怎样也不可能遭遇战事……元绍在心底默默推算着,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忽地跃上心头,背心几乎热辣辣地沁出了汗来。
  是了,当时他和凌玉城在古庙里交手,被几十把强弩指着,为了自保他只能挟持了凌玉城迫其属下让路……当时出于威慑,他把凌玉城肩头生生捏至骨裂,而那人当时强忍着没有发出半声痛呼,甚至还趁机发号施令,一举扭转了局势……
  对沙场汉子来说,区区骨裂原本不算什么,上点药,少用力,两三个月就能痊愈复原。可坏就坏在凌玉城没几天就被捕下狱,死牢中缺医少药潮湿阴寒,想必就是在那时落下了病根。
  早知道,当时下手轻一点就好了。
  想着想着不免有些悔意,却放不下身段开口道歉——也没什么好道歉的,彼时仇家敌国,下什么狠手都是正常。为免尴尬,元绍低了低头,目光落在凌玉城已经被裤腿遮住的右脚踝上。
  “这里呢?”
  凌玉城从善如流地卷起裤管。脚踝上方两寸许,一对半圆形的疤痕环绕着胫骨,微微坟起,当中完好的皮肉不过一指来宽。元绍仔细看了看,实在想不出这伤的来路——不似刀剑棍棒,不像箭射火燎,就算是被鞭子缠住拖的,那也应该是一个整圆而不是两个相对的半圆。“脚上又是怎么回事?”
  “是刑伤。”这一次,回答的声音低沉了很多,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是夹棍。”
  可听说他这次下狱并没有受刑——元绍猛然醒悟过来,“十几年前那一次?”
  “……是。”
  那时他还是一个纯粹明亮的少年,大胜之下意气风发,却陡然从天堂直堕入地狱……脚踝上方火烧火燎的疼痛,双腿被断武功被废的恐惧,立了功没有赏赐反而受冤的委屈憎恨……还有更多的、他至今仍然不愿回忆的黑暗。
  后来他才知道那一夹棍并没有收足,否则他的右腿也保不住——并且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受过伤筋动骨的拷掠。并不是没有受刑,狱中有很多不留下痕迹、却同样折磨得人求死不能的法子,但是能保住筋骨不受损伤,还是让他每次被从刑房拖回的时候暗暗庆幸……出狱之后才知道,是睿王伸手庇护了他。
  然而,没能得到及时彻底的医治,狱中的阴寒还是在伤处留下了永久的痕迹。即使几年以后遇到杨秋,那个怪医用尽法子也没能好转多少。
  “……不会再有了。”眼前蓦地一暗,上身被带得向前微倾,脸颊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凌玉城一言不发,侧头听着一下一下的沉稳心跳击打着耳鼓,终于低下头,把整个人埋进了元绍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扭头,小凌你对陛下说“连臣都是陛下的人”的时候……
  连我都想推倒了好么……
  那个神情态度,那个语气,你分明是在勾引啊勾引!
  问个问题,大家想不想看康王番外……


第78章 昨夜风开露井桃
  凌玉城的病势渐渐痊愈,也就意味着玄甲卫的日常运作回到了正轨。最起码,停了大半个月的例行兵法课,又每隔五日一次继续开讲了。
  一年多来,玄甲卫的兵法例讲已经在京城颇有名气。玄甲卫平时门禁森严,只有逢二逢七这两天的晚上门户大开,谁想来听都可以大大方方进门。久而久之,逢到开讲的日子,面阔七间的军府正堂总是挤得水泄不通,除了玄甲卫例行占掉一半地盘,其余各军都得预先通个气,大家算好人数才能过来。
  对于听讲的人来自哪一家,上次来了这次有没有消失不见,凌玉城从来都不在意。反正他只管讲课,课后让写的心得也只批阅自家人的,外人交上来心情好就翻一翻,心情不好就当没看到。不过时间长了,有些熟面孔终究还是记在心里,像哥舒夜总是会带人过来,属下可能换上几个,他本人却是次次不落……
  咦?这次羽林卫只来了一个人么?
  略扫了一眼,凌玉城也没有放在心上,清清嗓子径自开讲。每次讲课都是半个时辰左右,凌玉城等听课的外人退了个干净,留下自己属下指点查问几句,这才在近身亲卫的簇拥下上马回宫。
  玄甲卫军府距离禁宫西华门不过两里路,战马放开辔头,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但是今天却没办法由着性子跑马,平常寂静空旷的街面上人喊马嘶,灯笼火把照耀得满街通明,一队队军卒轰隆隆地碾压过去。
  “这是在干什么?”凌玉城当即沉着脸勒住了马缰。离宫门这么近的地方调动军队……这是要造反还是要抄家?看着都不像啊,谁家造反抄家不穿铠甲穿便衣,不拿刀枪拿棍棒的?
  目光一扫,正好看到个颇面熟的羽林卫将领,满头大汗夹在队伍里,一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的样子。凌玉城下巴微微一扬,早有身边卫士催马过去,一把揪了他过来:“大人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被拎过来的正好是羽林将军哥舒夜的堂弟,不止一次来玄甲卫传旨的哥舒霖。看到凌玉城的马队,他双膝一软,险些就跪到了地上,跟着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一脸见到亲人似的感激涕零:“大人!”
  在凌玉城身边的卫士上前拦人之前,哥舒霖很明智地在两个马身之外停了下来:“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康王殿下带了府里卫队冲击苏台馆驿……”
  “你们将军呢?——禀告陛下没有?”
  “将军带人赶过去了,但是就怕拦不住人,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将军--”在康王殿下执意胡闹的时候没有一次拦住了的。“将军已经派人去禀告陛下,可大晚上的进宫,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伤脑筋。
  凭心而论,元绍那几个皇子搞出来的事情,凌玉城是根本听都懒得听到——平时甚至刻意绕着路走,尽量避免跟他们照面。当然,小十一是他自己的弟子了,那肯定另当别论。反正一开始就跟元绍约定,“宗室之间,只叙国礼”,皇子什么的,本来也不关他事。
  可是现在大晚上的,元绍那边远水不解近渴,羽林将军很可能拦不住,……难道他真要袖手旁观扬长回宫,由得康王丢脸丢到外国使臣面前去?
  就算不在乎康王,也要看在元绍面上吧。
  满心不情不愿,凌玉城也只能拨转了马头:“还不带路?”
  苏台和西珉,这两座相邻的外国使节馆驿,算得上是北凉都城的一景。实际上,这两个以女子为尊的国家,其外派使节在其他任何国家都是一道流动的风景。
  即使在女子享有极大自由的北凉,和那些经常奔驰射猎的贵女命妇相比,苏台和西珉的使节,也是引人注目得多的存在。她们自由自在地出现在人前,无需任何男子保护或陪侍;她们衣饰靓丽,裙裾飞扬,却像是一株自顾自盛开的鲜花,所有的明艳璀璨,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美丽而不是男人的惊羡赞叹;她们在男子面前毫无羞涩拘束,面对出色异性的时候,反而更像是一个兴致勃勃的捕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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