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倾寒顿了顿,不知是有意无意,他似是听到凤璇阳嗤鼻了一声,他淡淡地看了凤璇阳一眼,又继续道,“后来向庄主逐渐年长,可却一直未有子嗣,他自认为是年少时沾染血腥过多,上天惩罚他。是以在二十年前他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没过几年,他夫人便成功诞下一女,那便是向芊双了。听闻向芊双乃是早产儿,体弱多病,虽能使些手上功夫,却无法深入习武。因而向庄主将他她视为掌上明珠,极尽宠爱。”
龙倾寒说到这里,凤璇阳已渐渐明了,他接话道:“岂知有一日,他的宝贝女儿邂逅了本教的血影,情根深种,两人私定了终生。”他停了下来,看到龙倾寒望着远方,也不答话,他哼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而龙倾寒却似跟他耗上了一般,便这么静静地望着前方,始终不接话。
凤璇阳直觉无趣,又只得自己把话接了下去,道:“后来,向宗意外发觉了他们两人之事,便将向芊双关了禁闭,不让她出门。可谁知……”凤璇阳似故意的一般,又停了下来。
这次,龙倾寒给了他面子,把话接了下来,看得凤璇阳连连点头夸他识趣,“岂知血影武功甚高,偷入山庄不是难事,两人便这么暗中来往,竟然都未被向宗察觉。然而事情总有暴露之时,向宗发觉了此事,便一怒之下,将向芊双关到了后院的门里,至于血影……”龙倾寒看了一眼凤璇阳。
“那时本座听闻此事,便将血影召了回来,以免再生事端。”
龙倾寒收回了目光,“事后向宗以免血影多做纠缠,便心急地寻媒婆为向芊双介绍对象,期望将她早日嫁出去。哪知来者虽多,但都不合向芊双心意,向芊双脾气一闹,便以绝食为借口,坚决不肯去见来求亲者。”
“嗤,本座猜,这向宗这人爱女心切,既担忧她的身体,又忧心寻不到好的夫家将其快些嫁掉,于是便寻了个婢女假扮作向芊双,替她与那些求亲者接触,让其代向芊双寻个好男人,可对?”
龙倾寒微微点头,“不错,几次方相处下来,那易容成向芊双的女子便与陶槐暗生情愫,两情相悦,但可惜……因为婢女假扮之故,两人不能相守。”
“哈哈,莫怪今日陶槐不肯出言娶向芊双,原是他知晓了自己真正心仪之人乃是假扮的婢女,而非真正的向芊双。”凤璇阳扯出了一个笑容,邪笑地看着龙倾寒道:“如此说来,这真假向芊双之事,可是你同陶槐暗中报信的?”
龙倾寒怔一怔,没有答话。
凤璇阳又继续道:“如此说来,这向宗定下送礼这事,可是想法子吸引更多的武林高手,一来避免向芊双被血影暗中带走,二来避免本座前来抢亲?武林高手,受了向宗的恩惠,若是本座强行出手,则他们必要出手相助,届时一场乱斗,他既能护得女儿不被抢走,又可坐收渔利,哼,端的好计谋。只可惜却被你这个龙贤侄破了去。”凤璇阳末了的语音,略带着讽刺的味道。
而龙倾寒没有辩解,只因他不后悔今日所为,活了两世,孰是孰非他已明了,看人也不似当年那般意气用事,既然能重新活过,他自然要在后面的悲剧发生之前阻止。
“莫怪你今日要与本座演这一出,你先让本座与你假扮那五蛊童子的手下前去劫人,而后……咦,本座实是不明,你究竟是如何让向芊双误以为自己遭遇过轻薄之事。”
“‘南柯一梦’是个好东西。”龙倾寒言简意赅地答道。
“哈哈,是极,本座怎地忘了你还有位神医好友,莫怪你会有这迷魂药之首的‘南柯一梦’。如此说来,向芊双误以为自己遭遇过轻薄,表现更为逼真,因而更能让向宗信服这五蛊童子之事,而后龙少主出面,顶着天剑宗少宗主的名头作证,众人自然不疑,如此便能让众人真正以为血影乃是向芊双的救命恩人。而此时,血影则扮作一副冷漠的模样,既不会暴露出他欲娶向芊双智信,又让向宗左右为难。陶槐不娶,血影也不开口,向宗则连台阶都没得下。最后本座推他一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他再不满血影,也不能辩驳。你这计果真是好计,稳稳抓住了人心,既驳了向宗面子,又让本座高了他一等,远比本座原打算的抢婚好多了!”
龙倾寒有些歉疚地敛下了双眸,说实话,这般设计他人非他所愿,可这一招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半途出了差错,那便功亏一篑。若果凤璇阳不信任他,那便演不出此计了,届时兴许又会上演多年前那幕惨剧。他既有心要与凤璇阳重新来过,那他便要想法子阻止凤璇阳一统江湖的决心,不若,他与他正邪不两立,届时只会让彼此难堪。
凤璇阳仍有些疑问,他问道:“但你便不怕他人揭穿我们在过亭酒肆相识的事么?若是他们言说我们俩串通一气,岂非白搭。”
“‘南柯一梦’是个好东西。”龙倾寒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凤璇阳喉头一哽,直被龙倾寒这话憋得气都卡在了喉里。不过,相处这些日子,他也知道龙倾寒是什么德行,能不开口说话便不会开口,高傲得紧。
然而,凤璇阳方能叹出一口气,还没能缓过劲来,却听龙倾寒问了一句话,让他连气都憋不出来了。
第十一章·山脚相救落水人
“说来,凤教主,我的手下龙末,您也该放出来了罢,他一个大男人可满足不了凤教主的需求。”
凤璇阳惊讶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呛咳出一声,道:“咳咳,龙末是何人,本座不知。”
龙倾寒面色如霜,他没有看凤璇阳,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却让凤璇阳不禁打了个颤,良久,他才缓缓道:“是么。我原以为他已被凤教主收入后宫,极尽宠爱。”话末,他淡淡地转身,朝前迈出几步,又顿了顿,背对着那被自己的话骇到的凤璇阳说:“凤教主,烦请下次与手下商量拦人之事时,说话小声些,以免被武功高绝之人听了去。”
凤璇阳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却原来当日他在树丛里嘱咐血影拖住的人,便是龙末,却没想竟被龙倾寒听到,还猜了来。想到龙倾寒知晓自己的坏行,可却无丝毫恼意,反倒一如平时那般平淡,凤璇阳当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龙倾寒走在前头,迈步朝山下走去,月色凄迷,笼罩在他蓝色的长袍上,似是一朵盛开在银光之中的孤傲蓝花,凄寒如霜。瘦削的身子投下一个孤独的影子,泻下寂寞的流光,但,不一会儿,那寂寞的影子旁里立了另一个身影,与他并肩而行。
龙倾寒没有看身旁那笑嘻嘻的凤璇阳,可却在感觉到熟悉气息的那一刻,他心里漫上了一种异样的情绪,似甜蜜又似幸福,挠得他的心痒痒的。总觉得有凤璇阳在的地方,都会莫名的感到温暖,便连那素来冰封的心也渐渐消融。
两人便这么静静地一路走下山,期间两人竟是意外地没有说话。龙倾寒也没有再问凤璇阳关于龙末的事情,因为他知凤璇阳的秉性并不坏,并不会伤害龙末。而且他素来淡漠,复生之后更是对万事都看淡了,只要不伤及自身利益,其他诸事于他而言都撼动不了他分毫。
龙倾寒不问,有人便憋不住了,走到将近山脚时,凤璇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龙少主何以不过问龙末之事?”
“他有凤教主宠爱,我自是放心得很。说来,龙末相貌不错,凤教主当是喜欢的。”龙倾寒虽不善言辞,但这调侃人的手段倒也不差,凤璇阳咂了咂嘴,呆愣地看着那个微微勾起唇角的人。
龙倾寒虽是心仪凤璇阳,但他却一直不知如何开口表白情意,因而便借此机会与他多调侃调侃,熟络熟络。他知晓凤璇阳的性子,是以他才敢如此大胆的打趣,若是换做别人,只怕他话都不会出一句。
这向梅山庄居山而建,与山下的城市汉东城相隔有十数里,虽是不远,但若山庄出了何事,却是救之不及。
而这山环水而建,靠近山脚处有一条小湖,从山脚附近一直流到附近的汉冬城,龙倾寒慢慢地踱到了湖边,沿着小湖一路朝汉冬城走去。看着这条熟悉的小湖,他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眼前似乎出现了复生前那残忍的一面,一片血光,染红了整条湖。整整一年,似是为死去的灵魂喊冤一般,那条小湖才褪去血色。
凤璇阳望了那湖水一眼,眸里忽现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而后他又敛下了眼帘,静静地陪着龙倾寒一路朝汉冬城走去。
这条通往汉冬城的小道异常冷清,且路面不平,在黑夜里行走极其危险,一不小心便翻滚掉入湖中,因而往来山上的人大抵走的是另一条大路,甚少有人走这条小道。
然而,便在他们俩即将走出山之时,龙倾寒停了下来。只因他听到了扑通一声落水声响,在静谧的夜里异常的清晰。
凤璇阳也驻足而停,闻声望去,只见黑夜里那落水处的岸边闪过一道黑影,而后便隐在了黑暗中,而落水之处泛起层层波澜,远远地似是传来一位女子的救命声。
原本这人命之事,凤璇阳便不放在眼底,然而他侧头看到龙倾寒竟然不为所动又继续前走,他不免感到惊异,“龙少主,你可听闻有人在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