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璇阳闻言一怔,他回过身来,不明意味地看了龙倾寒一眼,耸了耸肩,道:“本座这可是为向大小姐着想,血影,本座若要你娶向大小姐,你愿是不愿。”
“属下领命。”
不过是短短的两句对话,却含着不容他人拒绝的意味,饶是向宗多年的老江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现下人家都愿相娶,若是自己驳了对方面子,那当着江湖中人之面,他该如何自处。即便他以道不同不允的借口拒绝,但人家救向芊双在先,若因此而拒绝,那便是忘恩负义。江湖中人,最看中面子,是以左右不可拒绝,唯有应答。
向宗攥紧了拳头,慢慢地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定定地看了凤璇阳一眼,目光里似是恐惧又似是忿恨,而后他才缓缓收回了目光,道,“血护法若不介意,老夫便驳了自己的脸皮,将小女下嫁罢。”
他又转过头来,佯作歉疚地道:“陶……贤侄,此事,我唉……”
“向庄主,”陶槐眼见自己无需再娶向芊双,对向宗也客气起来,他拱了拱手,拉过他身侧那个假扮的新娘子,道:“若是向庄主不介意,可否将此女嫁与给我,我必好生待她。”
向宗闻言一怔,忽地明了为何陶槐不愿娶向芊双了,却原来都是命。他长叹了一声,点点头道:“好好好,我便将此女认作义女,陶贤侄,你依旧是我的好贤婿。”
“多谢向庄主,哦不,父亲。”陶槐拉过身侧之人的手,与她一同拜谢向宗。
一场婚礼的闹剧,最后便以两对新人当场成亲而告终。
向宗疼爱女儿,实是不愿小女远嫁他方,万般无奈之下,他便要求向芊双留庄几日,过十数日后,再让她随血影远嫁。
当日的喜宴后,凤璇阳便默默地离开了,而同时,有一个人也尾随着他的脚步,跟他离去。
向梅山庄坐落于山脚附近,凤璇阳优哉游哉地挑了个荒无人迹的小道,负着手慢慢沿此道下山。尾随之人的人也悄声跟着他走上此道。
凤璇阳走了几步,脚步忽地一停,眼珠子转了转,便怵地足尖一点,朝黑暗中跑去。
尾随之人一怔,快速地迈起步伐,追随而至。
两人一路小跑,竟不分上下,后头的人追及不上,前头的人也甩之不去,直待跃上半山腰时,凤璇阳才停下脚步。
“你跟着我作甚?”
第十章·婚宴原是谋中计
凤璇阳微微偏过头,勾唇一笑,“龙少主?”
龙倾寒缓缓地从凤璇阳背后的黑暗里走出,定定地看着他。
凤璇阳双眸一眯,开口再问道:“龙少主,你跟着本座作甚?”
龙倾寒微微一怔,一时尴尬起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跟着凤璇阳,似是下意识地看到他,便跟来了。可怜龙倾寒平日里沉稳老练,可这感情的事却如同一张白纸,每逢遇到感情之事时总是张皇失措。他愣了好半天,才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很烂的借口,“我……我与你恰好同路罢了。”
说完,他似是明了自己的借口有多拙劣,又尴尬地偏过头去。
凤璇阳定定地看着那张泛起嫣红的脸,月下的龙倾寒犹被裹上了一层洁白的光,瓷白的脸透着淡淡的红晕,比之平日里淡得没有韵味的脸,更多了一丝风情。
不自觉地,凤璇阳凑了上去,慢慢地靠近龙倾寒。
龙倾寒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传来,拿着剑的手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心脏砰砰地直跳。他的唇启了几次,忍不住想将昔日那句情意诉说,可又觉得如今方与凤璇阳相识不久,若是开口,岂非过于突兀。
看着那紧张得呼吸急促之人,凤璇阳嘴角的笑意更甚。他慢慢地凑过去,抬起手伸向龙倾寒,忽地,“啪”地一声响起,龙倾寒一个甩手将凤璇阳的手打了开来。
似是惊诧自己竟然打到了凤璇阳,龙倾寒微微一赧,偏过头去道:“抱歉。”
凤璇阳甩了甩自己的手,闲适地道:“本座不过是眼见你发顶有些碎叶,想替你拂去而已。”
龙倾寒一怔,便下意识地抬手撩了撩发顶,哪知都未碰到什么碎叶。他摸了半晌,疑惑地望去,却发现凤璇阳表面一副正经的模样,可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有些抖动的身子却泄露了他心底的笑意,龙倾寒一恼,瞪了他一眼,便转过身离去不再理会他。
他虽与凤璇阳相识了数十年,可一直将爱意存留心底,甚至逼迫自己不去与他正面接触。可熟料,真正相处接触下来,方知凤璇阳竟是这般嬉闹之人。
凤璇阳笑嘻嘻地负着手跟在龙倾寒身后,龙倾寒也不理会他,径自走上了半山腰的空地上。
风轻轻扬起,拂乱了龙倾寒的发。他伸手撩了撩遮挡双眸的碎发,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山底下是繁华的汉冬城,天朝国策开明,夜晚大都有夜市酒坊,繁灯映照。站在这高山之上,遍览足下风景,这一刻,心胸瞬时变得辽阔宽广。
“人们总是期望能站在巅峰之位,却不想,哪怕人们站得再高,在巍峨高山的眼中,其实不过是个渺小的蝼蚁。”
龙倾寒一怔,侧目望去,一身张狂红衣的男子静立在他的身侧,那额头的红莲印记,映着下方的街灯,显得更为妖娆魅惑。此时的凤璇阳收起了往日里邪气的笑容,望着远方的眉目里现出君临天下般的霸气,双眸里如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狂肆地焚烧。一种王者的气息油然而生,让人不禁跪伏在他面前,虔诚地膜拜。
龙倾寒敛下了双眸,一如平日里那淡然如水的模样,静静地站在凤璇阳身边,眺望着远方。
“嗤,”良久,凤璇阳扬起了一抹笑,不明意味地看了龙倾寒一眼,哂道:“说来,本座当真是未曾想到,武林正道人人赞颂的龙少主竟会做那等事情。”
“我做了甚?”对方明明是嘲讽的语气,但在龙倾寒耳里听来,却同普通话语一般,激不起他半点波澜。
“何必再装。说来,若非你献计,只怕血影还未能如此轻易地娶回向芊双。只不过,本座疑惑的是,”凤璇阳忽地凑近了龙倾寒,道:“你究竟是如何知晓向芊双被囚禁于山庄后院?又是如何让她误以为自己清白不保,上演今日那一出的?”
凤璇阳瞟了龙倾寒一眼,继而又道:“当日在树丛里你突然离去,本座犹伤感许久,却没想你在大婚前夜找上了本座,邀本座与你一同来向梅山庄劫人,并要本座与你在婚宴时做戏嫁祸给那甚毒蛇与老鹰。你将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便是毒蛇与老鹰的头颅也提前准备好了。如此,本座实是不明,你今日这出戏,为的究竟是甚?”
“凤教主,一口气问这么多,我应回答哪一个?”龙倾寒淡淡地道。
“不如,先告知本座,你这般设计,可是……”凤璇阳压低了嗓音,调侃道:“为了本座?”
龙倾寒觑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但只有他自己知晓,除了凤璇阳,还有谁值得自己如此大费周章的设计。为何他会知晓向芊双在后院,呵,只因他是重活一世之人,方能赶在悲剧发生之前挽回一步。
他犹记得,昔时他与凤璇阳把酒言欢后,便自行散去。再相见时,便是凤璇阳大闹喜堂,替血影来抢向芊双。那时争抢之下,一时失误,竟致新娘身死。此后,血影心性大变,背叛凤璇阳而去,再然后,便是向梅山庄发生的惨剧。
然很久以后,他方知晓,那时新娘非彼新娘,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嫁祸给凤璇阳的谋计,可是,错已造成,武林正道对凤璇阳的误会已经种下,他们齐齐针对凤璇阳,谩骂邪道种种不是。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年的喜堂之上,当众位正道中人将矛头指向凤璇阳时,愤恨的凤璇阳厉声大喝:“本座终有一日必一统江湖,绝了你们歧视之心!”
说及凤璇阳手误杀人之事,若放在复生前的龙倾寒身上,他必是确信不疑的,可后来与凤璇阳真正相处后,他便对此事抱起了半信半疑的态度。一直到复生后,他将过去之事的来龙去脉细想了一遍,发觉此事仍有诸多疑点,因而此次复生后,他便将这事完全打乱,瞧瞧会出现何等情况。
龙倾寒深深地陷入了回忆里,心里感到阵阵凄凉,若是那时他站在凤璇阳的角度为他设想,兴许一切都不一样。好在如今上天恩宠,让他重新来过,那么他必要挽回一切。
凤璇阳眼见龙倾寒久久不愿开口,便叹了口气道:“罢,你不愿多说,本座也不勉强,但本座想知,你是如何算准陶槐不会出面言说要娶真正的向芊双的?”
龙倾寒一怔,慢慢地从回忆里走出,他轻瞥了凤璇阳一眼,眸里的幽光似痴迷又似心酸,缓缓地,他将视线放到了远方,幽幽地将话语吐出,“你可知,向庄主此处的婚宴为何要有送礼的那出好事。”
凤璇阳挑了挑眉,并不答话,但他却莫名的知晓,龙倾寒必会一一解惑。
“向梅山庄建庄百余年,在江湖上的地位可媲美我们天剑宗。向庄主一手拈梅指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人称‘万指手’,多年来他行侠仗义,手刃不少了奸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