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昊承抬头对着昨夜挂上的画。画里的人微微一笑,画外的人怒气腾腾。
殷昊承心里想着。你先来,我认了;但从今以后,他是我一个人的。殷昊承在心里给了期程,一定要将这幅画早日拿下。
钟宁走出来,看到殷昊承充满担忧的脸,接过药瓶,瞧他又皱眉又叹气的上药,细细绑缚他的手掌,忽然想起他身上的伤。「等会儿让我看看你的伤。」
殷昊承当然不同意。「没什么好看的。」
钟宁变了脸色。「你脱不脱?」
殷昊承不得不脱,钟宁看到他昨日好了些许的肩伤竟有微微裂开的迹象,心里又懊恼又生气。
殷昊承侧着头,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讨好地道。「宁宁……你瞧,我也是使了全力的,不然伤口怎会裂开呢?」
他才不听他在那里胡说。「是谁说过几天就会好?」钟宁的声音咬牙切齿,身体抖着,但是上药的动作却很轻柔。
殷昊承知道他气恼,小心翼翼地道。「我会小心一点。」
他还是不语。
「夜晚早点睡。」
钟宁还是没声音。
「几天都不到练武场。」
轻咬的唇,开了一条缝。「真的?」
殷昊承从钟宁的眸子里面瞧见在意,马上笑得迷人又眩目。「当然。」
钟宁瞥向方才还冒着烟的饭菜已经无烟无息,知道今早又得吃冷饭了。
「一起用饭?」
殷昊承点头。
钟宁坐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连碗筷都拿不好,一双手颤得不象话。
殷昊承当然也瞧见了。「看来我只好喂你了。」该说,他很乐意。
钟宁比他更快。「不用。」既然拿不起碗筷,他索性拿起一旁的汤匙,一味地喝粥。
殷昊承叹气,接着拿了些菜啊肉的,拆得细细碎碎地,拌在自己碗里,无声无息地推到钟宁面前。
看着那碗丰盛过头的粥,钟宁愣了好一会儿,不敢抬眼看身畔的人,心却莫名地热了。
看着他动也不动,殷昊承加了一句。「宁宁,我还是很愿意喂你的。」
「我自己吃。」钟宁拿起汤匙,下一刻将那碗菜粥给吃得精光。
殷昊承见状,笑瞇瞇地拿过钟宁用过的碗开始吃早饭。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加油。
第14章 关心则乱(一)
用过早饭,钟宁在殷昊承的指引下,到了非凡门的医庐。
医庐外围连绵着一望无际的园子,仔细一瞧,竟是各式的草药。
穿过园子,有一个空旷的场子,架子上正摆着几个又圆又大的竹筛,接着,是几个冒着烟雾的大炉子。
彷佛听见屋子里有什么咕噜咕噜,一个又粗又干的声音喊道。「那个谁啊!快点!给炉子加两块碳!」
钟宁看了看四周,找着长碳,丢了两块进去,在火还没翻起来前,抽起一旁的铁钳,搅了炉子几下。
「还有那边的炉子,也瞧一瞧。」
钟宁一连翻了好几个炉子,还顺手把竹筛里的草药翻了翻。
一个圆圆胖胖的老头子出来,看到什么事都好了。原本满意地点点头,却发现面前站了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你是谁?」
钟宁喊了一声。「杨长老?」
「我是。」
「在下钟宁。」
杨长老睁开小小的眼睛,不冷不热地瞧了钟宁一眼,当然也没错过他两只手上都缠着细细的纱布。「原来是你。」
看来自己在非凡门挺有名气。
「小子们都还没来,你先过来吧!」杨长老接着又道。「以后我就喊你小钟。」
医庐里还有三、四个门众,但一整天,就见杨长老呼来唤去都是小钟,而钟宁忙来忙去,也丝毫不在意。又回到充满了药香、抄写例证的生活,钟宁怎么都开心。
吃晚饭前,殷昊承细细地拆解着钟宁手上弄脏的绷布,心疼地帮他拭净上药,但钟宁眸子水水亮亮的,一点也不觉得疼。
一桌子饭菜全都切得细细方方,极适合舀来品尝,钟宁明白他的用心,实实地吃了一碗饭。
饭后,两人聊了一会儿,钟宁瞧了下殷昊承的伤。「没再胡来吧?」
殷昊承摇头。「岂敢?」
钟宁闻言,居然笑了。「你要不敢,天下人应该没人敢了。」
这应该是发自他内心的笑意吧?殷昊承瞧得入迷。
钟宁瞧见他的傻样,咬唇。「有什么好看的?」
殷昊承摇头。「我只是想,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说那样的话──倘若是我,倾尽心力也要让我喜欢的人开心,过得顺心如意。如果能让他永远开心,为他做什么都值。
钟宁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而且是极致的好,可是,被他这样一说,心跳居然急了。垂下眼,他悠悠地道。「人长得好看,不见得心好看。」
殷昊承笑意未减。「我觉得好便成。」
钟宁回道。「我可是个居心叵测之人。」随随便便将一个陌生人带回门里,还以礼相待,未免太过随性!
殷昊承眸子亮闪闪的,绿意盎然。「不管你图的什么,我都会给。」
敢情他还在等着自己上门去勾引他呢!钟宁叹了口气,起身,将殷昊承推了出去。
「宁宁,我以为你想跟我谈心?」
「我不想。」
殷昊承看着碰地一声关上的房门,许久。
*****
医庐里,日子溜溜地过,杨长老虽然圆圆胖胖,眸子张都张不开,但心却是雪亮的。比起那些不得不来帮忙的门众,这个钟宁明显地与众不同。
偶尔他也会到几个门众家里出诊,无论是看病、还是治伤,钟宁总在一旁候着,那双眸子雪亮放光,态度认真,真要无心,怎么装得来?
虽然听了太多门众的流言,甚至连柳长老、云长老都来找过他,还特意送了他一坛陈年老酒,但是杨长老却对这个钟宁一天比一天喜爱,也许只因为他心里明白,此人与自己相同,是真心热爱医术。
因此,没几天,他就让钟宁给某个头疼的门众看诊。
钟宁沉默片刻,从侧腰袋拿出一把丝线,咻地一甩,勾缠住门众的手腕,然后,就这样望闻问切起来。
杨长老眸子一瞇,这传闻中的悬丝诊脉可不是人人都会的功夫。
然后,他又瞧了钟宁开的方子,这一次,小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这……这……这是什么方子?」他明知故问地道。「难道是……」
钟宁苦笑。「我幼时与一名医者曾做过几日学问,后来,因故生了重病,母亲为了医治我,带我到药王谷住了一段时日。」
杨长老沉吟。「那名医者是何人?在药王谷又是住在何处?」
「那名医者隐退多年,在药王谷是住在谷主府,少谷主穆绍霙是我的故人。」
虽然这年轻人明显地有所隐瞒,但杨长老向来是个胸怀宽阔的人,一听钟宁来历不凡,身法奇绝,连忙道。「好极,好极,我道门主为何将钟大夫揽进门,原来有这层深意。」
这下他连小钟也不是了。明明殷昊承什么也不知道,却落得了个美名在外。该说这非凡门门众对自个儿的门主太死心塌地,还是大门主做人太成功?
钟宁摇头。「杨长老见多识广,钟宁只是区区小辈,还望长老不要见怪。」
「这是那儿的话?既是非凡门人,都是自家兄弟姊妹,那来的私心?」说完,不但连药室,就连历年珍藏的医书、药书、例证都让钟宁瞧了。
杨长老虽不是名闻天下的名医,但数十年来的收藏也足以让钟宁看花了眼,尤其是他对伏龙山境草药及例证的详载更是让人佩服。
因为他的心口如一,钟宁反而不好意思了。
要说这方子是他硬背来的,杨长老信与不信?还有,会把药王谷的悬丝诊脉施展出来,最大的问题只是因为他个性喜洁,不想与他人碰触,这明明就是身为医者最大的罩门。但是杨长老却一付后继有人的欢快模样,对他推心置腹。
为了平复心中不安的情绪,钟宁开始抄写幼时背过的医典。这些秘传的宫廷药方,每一则都让杨长老赞不绝口。
因为医庐里忙,回到园子的时间越晚,但无论多晚,殷昊承总拿着食篮,笑瞇瞇地等他用饭。
钟宁不知道他到底何时睡的,又是何时醒的,反正,每天早上,当他梳洗完毕,他就已经站在门口等门,也许到练武场,也许骑一阵的马,也许拉着他在伏龙山的某一处东跑西看。
他习惯了有人陪,连他的甜言蜜语也觉得没有那么讨厌。
非凡门的门众很容易便进入状况,习惯了早上在练武场多个人鞭策,也默默地增加了去医庐的次数:钟宁本人不喜苦味,他配出来的药也特别好吃,不但功效佳,好入口,还带了一点点的甜味。
虽然长老们对钟宁还带有一丝丝怀疑,可杨长老却对钟宁另眼相看,难得出席门务会议的他,在某一晚居然出现在殷昊承书房里,那时,只有蓝毓秀、司徒一言在他身边。
殷昊承见是他,也没有让蓝毓秀等人退下。
杨长老是直肠子,开口便道。「属下斗胆,敢问门主将钟大夫留在本门的用意为何?」
殷昊承浅笑。「杨长老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