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局 完结+番外 (日照江南岸)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日照江南岸
- 入库:04.09
那人影带着飞扬的尘土冲到近前停下,喘气声粗重如牛,可见是一路狂奔,一点也没有休息。
苏晋之看清他面容,顿觉好笑:“封兄,可是又睡过头了?”
“是,是啊……”封怒涛一抹头上大汗,“守了一宿的夜,刚睡了一会儿,想起来吃个午饭,你们就走光了。一打听,才知道萧堡主要办喜事了。哎,我说你们怎么也不叫叫我?”
魏溪道:“叫了你就能醒么?”
他是敲锣打鼓也震不醒,想要靠人力叫醒,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封怒涛也有自知之明,挠挠头道:“怕是不能。”
“既然来了,就一同去讨杯喜酒喝吧。”苏晋之道。
于是乐队的唢呐锣鼓重又响起来,队伍继续浩浩荡荡地出发。
封怒涛走在他们身边,没几步,就落在了后面,他时走时跑,然而没有马,刚又跑了一大段路,体力不支,始终赶不上队伍的步伐。
“师兄,把我的马给封大哥吧。”魏溪见了,有些不忍。
苏晋之看看他:“那你骑什么?”
“我脚力好,跑也能跟上。”
苏晋之两眼目视前方,淡淡地:“不要。”
他没有功夫,自然没法让马,但魏溪轻功底子扎实,就算跑两步也没事。
魏溪没料到他会不同意,又跟着骑了一阵,眼看封怒涛落得越来越远,心中有些不忍。毕竟昨天对方才不辞辛苦地陪自己练了半天剑,这下看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自己坐视不理,实在有失厚道。
“师兄,你看这路还长得很,他这么跑法,怕是到了萧家堡,也要去掉半条命啦。你要是怕我辛苦,不如我们共乘一骑,这样大家都有马坐,也都可以省些力气。”
他话还未说完,便伸手捞了苏晋之的缰绳,将两马并到一处,轻轻松松一跃,落到苏晋之身前。
“封大哥,这里有马!给你!”
封怒涛见他让了马匹出来,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又带起滚滚烟尘的赶来,一个飞身上马。
“多谢多谢!”
苏晋之只是叹了一声,拿这师弟实在没办法。
“不客气。”魏溪哈哈一笑,抓在师兄牵缰的手上,扬手便是一抖,“驾!封大哥,比比谁快!”
马匹突然加速,苏晋之猝不及防向前一倾,整个人贴上魏溪后背,神情蓦地一滞。
“师兄,抱紧我!我们可不能输!”
苏晋之稍一迟疑,双手从他手底抽出来,一只手轻轻环住了他腰,另一手却不去圈他,反过来覆在对方手上,压低声音,关切中带上一丝笑意:“适可而止,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刷第一个小boss去
第18章 杜萧
一行人很快便到萧家堡前。
萧亭柳是当地望族,又是名门之后,宅邸自然规模宏大。苏魏二人抬头,只见萧府门楣高耸,端正威严,上有阴阳浮雕,刻了许多人物掌故,雕工细腻,精致考究。
“这刻的都是什么故事?”魏溪瞧了瞧,没看出那些石雕讲的到底是什么。
那图案与常见的五子登科五福临门不同,一幅接着一幅,像是在描述一个连贯的故事,而上面的人物,也都是本朝服色。
“这是咱们大龑朝开国功臣萧元晖萧侯爷的故事。”一旁引路的萧家家仆不无得意地道。
苏晋之道:“原来萧堡主是萧侯爷的后人。”
“那是。”家仆一脸骄傲,仿佛身为萧侯爷后人的不是主人,而是他,“咱们萧家有几世功勋,萧侯爷当年协助先帝建国,平定天下,之后北夷来犯,萧家几位公子子承父志,都随杜将军披挂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咱们姓萧的才是萧家正统,功臣后人。那姓谢的一个外姓,根本就是旁支,岂能与我们相比?”
他一个下人,处处也要与谢家庄比较,可见两家嫌隙之深。
苏晋之又问:“如此说来,萧家那传家之宝,就是萧侯爷的公子萧崇文的遗物七星日月匕了?”
魏溪道:“萧崇文又是谁?”
苏晋之道:“萧崇文是萧侯爷的萧公子,虽是出身武将世家,但从小就博闻强记、聪颖过人。萧侯爷本来想这儿子从文,萧崇文也乖乖地遵从父命,参加科考得了探花。可第一次北夷来犯时,萧崇文却背着父亲和几位大哥,偷偷投到了杜晟天麾下,做了一个小小参军。他本来人就聪明,对于兵书战法烂熟于心,一上阵,便屡建奇功,后来几次破例拔擢,一路升迁到定南军副将,随着杜晟天几次退夷,立下不少功勋……”
魏溪奇道:“他立了这么多战功,怎么我都没听过?那个杜晟天将军,他的名字倒像是很耳熟,可他后来,似乎、似乎……”
苏晋之点头:“杜将军最后战败身死,已是北夷第四次来犯。萧崇文在这事上颇受人诟病,最后就算侥幸生还,不久也郁郁而终,所以后世的人将他之前许多功勋也一并抹杀,没人再记得他曾立下多少功劳,打过多少胜仗了。”
“哦……我记得说书人说杜将军打仗有奇才,他军纪严明,令出如山,手下能人辈出,以一当百,但凡他守住了什么地方,那里就是铜墙铁壁,谁也撬不开。北夷人几次前来,都是倾数十万兵力也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怎么,怎么这最后一次,就守不住了呢?”
苏晋之道:“杜将军百战百胜,的确是没错。不过这份战绩,一大半要归功于萧崇文身上。”
“哦?那些奇妙的布阵,都是他出的主意吗?”
“不错,萧崇文从小天资绝佳,过目不忘。萧侯爷府中兵书万卷,全都给他记得一字不差,到了战场上,他稍一观察形势,便能随机应变,想出最适合的应对之法。”
“那为什么后来……”
魏溪问出这句,萧家的家仆脸色已然不妙,碍于这两位都是未过门的夫人盛情相邀来的贵客,才勉强没有打断。
苏晋之道:“最后一次北夷大军前来,本来没有胜算,不知是不是老天作弄,突然下了场大雨,一道闪雷刚好将垒好的工事炸塌了。北夷趁此机会突袭,将杜家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军营之中损失惨重,因此失守防线,让敌人兵临城下,围住了他们困守的边陲小镇。如此断水断粮,围不了几天,城中的百姓就要饿死渴死,定南军逼于无奈,只得出面和谈。”
“这是谁的主意?”
“后人敬杜晟天是功臣,当然会说这是萧崇文的主意。但他区区副将,没有主将的授意,怎么敢私自做决定?他们二人同在战场厮杀十余年,是刎颈过命的交情,要说萧崇文会背着杜晟天去求和,多半是世人穿凿附会,在我看来,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魏溪点头:“是啊,要是真的怕死,何必还上战场。萧公子那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拿命去拼么?”
苏晋之听他这样说,感到十分欣慰:“是啊,可惜世人都没有你这样的眼光。他们觉得杜晟天是大英雄,所以应该宁死不屈,认为他主动求和,就是有损气节。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若杜将军死守不降,不但手下跟了他十几年的兄弟都要死光,那一整座城的老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北夷人何其凶残,他们攻打大龑四次,每一次稍有小胜便要屠城庆祝。越是鏖战激烈的战事之后,屠杀便越是惨烈。杜将军会如此决定,也是因为看到了此战必败,不得已而为之。难道他不想打胜仗,不想把这些野蛮人赶走么?”
魏溪听得紧张,连连点头:“那后来呢,不是求和了么?为什么杜将军最后还是……”
苏晋之无奈地一声叹息:“当时形势敌强我弱,虽然对方将领愿意和谈,却提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条件。”
“什么条件?”魏溪一口气提起来。
“要求以主将杜晟天的项上人头,换大军退兵十里。”
“啊!那他、那他就真的换了?”
苏晋之默默点头。
魏溪一阵眼酸,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杜将军……真是位大英雄。”
“杜晟天自刎而亡,萧崇文用这把七星日月匕割下了他的脑袋,只身提到北夷军营帐之中,终于,敌军头领大笑三声,对着杜晟天的头颅痛饮三杯,而后挥手,践约退兵。”
魏溪百感交集:“哎……没想到,哎……原来萧家的这把宝贝匕首还有这么一段……”
苏晋之说下去:“萧崇文回朝,因为和谈有功而受嘉奖。但杜晟天生前功勋卓著,又受百姓爱戴,他殉国的消息传来,立刻引得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倒在皇宫门外哭号。人们悲愤难平,把这笔账都算到了萧崇文头上。因而萧崇文的功勋才颁授两天,便不得不告病辞官,回家休养。有人说他贪生怕死,有人说他卖友求荣,总之种种骂名,不一而足。萧崇文自此一蹶不振,不久后便神智不清,变得疯疯癫癫,据说过不了多久,便撒手人寰。”
“其实杜将军会死,最伤心的,怕是他才对吧。”
苏晋之冷冷道:“那又如何呢?杜家军常胜,所向披靡,百姓冀望甚高。他们这一战如此惨败,总要有个替罪羊被人揪出来泄愤。杜将军既然死了,他就是永远的英雄,而萧崇文活了下来,难免就要做这个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