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学足了霍奇的语气:“还不快给本少爷请个大夫,我若死了你们就白抓了。”
那人笑眯眯地点点头:“那是那是,岂能慢怠霍少爷。我们还等着卓路,让你们兄弟相见。若你有个闪失,我们可如何跟卓路交待。”
话罢,吩咐身边随从:“收拾一间厢房,好好招待霍公子,为霍公子疗伤。”话罢,他意味不明地朝霍奇笑了笑:“还是霍公子识实务者为俊杰。你那随从,没你聪明,白送了性命,真是可惜。”
沈二安心里一震,却也不知此话真假,抬头直直盯着那人。
“霍公子。”那人一字一顿加重语气:“你便等着卓路来救你吧。”说完笑得甚是欢畅。
沈二安顿时明白那人定是看穿自己是个假的,只是将错就错了。他心中重重一沉,霍奇真是生死不明了。
沈二安果然被转置到一间厢房,不多时便有大夫过来帮他疗伤,但只是粗粗缝了缝涂了涂,不至于再恶化,却也好不了,幸好身体自愈能力好,伤口慢慢结疤,一身皮肤倒是疤痕累累,纵横交错。
每日有人按时送三餐,无人和他说一句话,他有心想套问几句,奈何送饭的人每每放下饭就走。这个房子像木笼一般,窗户被封死,门口有护卫守着,况且哪怕侥幸出了这门也出不了这府,沈二安想破了脑袋,也只能坐以待毙。他晚上一个人独坐时,想起阿瑜,这会过去一个多月了,自己没去,阿瑜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守诺言,会不会不等自己了,想到这里,心里难受得厉害。
一日傍晚,有两卫兵照例进来送晚膳,只是进来后,他们将门关上,一人快速将衣服头帽脱下,低声道:“霍公子,我们奉卓大人之命前来救你,快将衣服与我交换。”沈二安一愣,立即将衣服脱下,换上鞑靼装束。换毕,那人佯装成沈二安的模样,沈二安低头跟在另一人身后,收拾起餐盘跟出门去。出了门一路顺利,那人悄悄带沈二安拐到侧门出去,有两匹骏马拴在树后,两人纵身上马,一路飞驰,骑了许久,在一座野庙前停下,跳身下马,突然身后尘土飞扬,紧追着数十人马,领头者便是沈二安牢中所见年轻男子。
沈二安二人大惊失色,那男子慢悠悠停下速度,笑眯眯道:“一别数年,卓大人可好?”
“劳帖木儿将军挂念。不踏平鞑靼,卓某怎敢不好。”卓路冷冷的声音从庙里传里。
☆、第 9 章
沈二安心中大骇,鞑靼定是知道卓路也来了,适才故意放他们走,一路尾随。身边这人一拽沈二安的手,两人跑入庙中。
帖木儿哈哈大笑,也不拦,只是让铁骑弓箭手把庙围成铁桶一般,瓮中捉鳖。继尔笑呤呤道:“我兄长日夜思念卓大人,卓大人这次可得陪我再回一趟王殿了。”
沈二安一进殿内,卓路一袭黑衣,转过身来,看到沈二安,瞳孔一缩:“怎么是你!”
沈二安心中一紧,赶紧跪下,将那日路遇鞑靼一事,简单明了告之。卓路恨恨看了眼沈二
安,便不再理他.
帖木尔拿不定庙内情形,不敢硬闯,在外面挑衅:“怎么,卓大人不敢出来了嘛。再不出来,我只好先礼后兵了。”
卓路朝左右一使眼色,一人推开一座佛龛,竟然是一个地道。众人迅速鱼贯跳入,沈二安目瞪口呆,怪不得卓路不惊不惧,原来早留有后路。卓路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跟着。”自己却老神在在的不动身,还扬起声音应对帖木儿:“帖木儿将军何不进来,卓某与你好好述述旧。”
帖木儿闻言,更不愿进来,嗤地笑了声:“你我有何旧可述,你还是随我回王殿与我家大汗好好述述。你这人奸诈无情,我可不上你的当,你再不出来,我可射箭放火烧了。”
众人在地道内飞速奔跑。地道并不长,两边泥土清新松软,料是刚刚挖好不久。沈二安不禁佩服卓路心思慎密。
卓路确是明白从帖木儿府里救人出来谈何容易,他们必是下着圈套等着他去。他先是秘密派人找到合适的地方,挖好地道,然后悄悄泄露消息自己秘赴鞑靼救人。帖木儿大喜,一心想将卓路活捉,看到来人将沈二安救下,他们密而不动,悄悄尾随,想来个一网打尽,哪料卓路早料到这一点,在庙里早早挖好地道。
帖木儿在庙外吆喝好久,庙内突然再无声音传出。他怕有诈,又不敢强攻,让人在箭上放火,射入庙内,火光四起,庙内居然依然寂静无声,帖木儿忙让人闯入庙内,哪里还有人在。他恨得咬牙切齿。
地道的另一头在一间农舍里,众人跃了了出来,农舍外早有人马接应,卓路紧追其后。众人上了马,一路疾驰,转眼便到渡口。众人齐齐脸色一白,等候渡口接应的船不见了。回云山最快是走契山大道,卓路故意改走水道,绕江川水。卓路一拉马缰厉喝一声:“改走契山大道!”
但已经晚了,后方马蹄声奔腾而至,整齐而又迅猛,将后路堵死。
战马分立两侧,一锦衣男子在中间驾马而至,他一脸威严,令人不寒而栗,声音阴冷:“卓路,这次,你还想回去?”
说话间,卓路突然跃身跳入川江,其余众人一一效仿,沈二安也急忙跳了进去。锦衣男子怒喝:“给我射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箭密密麻麻射下,水面泛起一片血水。
锦衣男子一脸戾气:“下去追,死的活的全部捞上来!”
沈二安在江里憋了好长一口气,才敢微微抬头换一口气,抬头间便有箭密密麻麻,险险擦着他的头发而过。他吓得钻进水里赶紧再往前游,越往前水越深,川江浩瀚,游到江对岸人恐怕早已力竭而死。
突然一人死死抓住他的腿,拽着他往下坠,沈二安拼命挣扎拼命踢,却怎么也甩不开,实在憋不住气,二安一个蹬腿,将头冒了出来,夜色下那人慢慢顺着二安浮了上来,露出脑袋,居然是卓路。卓路眼神有些涣散,显是受了重伤。
岸那边箭突然停了,有众人下水追赶声。二安连忙扎进水里再往前游,卓路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二安倒没挣开他,也任他抓着,奋力向前游。卓路越游越慢,慢慢手松开了,人渐渐沉了下去。二安咬了咬牙,继续往前游,才蹬了几腿,他突然一个返身扎了下去,将下沉的卓路一把拖起,将他负在自己的背上,奋力上游。
游到深水,体力渐渐不支,小命休矣,沈二安心想。怎料追兵突然停了,折返往回游。原来鞑靼善骑射却不擅水,游到深水便不敢再往前游,便折返复命了。沈二安拖着卓路在水里慢慢浮着,他掐了掐卓路的脸,直掐进肉里,卓路才勉强睁开了眼,沈二安低声说:“你打起精神游几步,我们往西边游,离岸边最近,我驮不动你,否则两个人都得死。”
卓路一只手抓紧沈二安,一只手往身后一拔,浑身一颤,人顿时精神起来,只是握紧沈二安的那只手深深地掐进了沈二安的肉里。沈二安方发觉卓路背后插着一支箭,力道之重几乎一半埋没在卓路的体内,从背直入真对准胸口位置。而卓路刚刚将箭往外拔了一拔,箭内倒勾定是在体内将肉勾得血肉模糊。这一疼痛他人居然精神了一点,他放开沈二安朝西游去。沈二安深吸了口凉气,紧紧尾随卓路。只是卓路大概是拼命坚持游到了半路,实在失血过多,人再一次沉沉地坠了下去。加上他这次的伤,真是生死未卜。沈二安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不想活了,却手脚却没有停留钻下去将卓路给抓了起来露出水面,然后再一次背起卓路往前游。这一路游得异常艰辛,卓路已经完全昏迷,沈二安也是体力不支,他咬着牙紧紧抓住卓路,游游浮浮,好几次两个人一同坠了下去,他又将卓路给拖了回来,重新向前。快到岸边时,听到岸上有鞑靼说话声,沈二安隐进一片芦草丛。
夜色漆黑,他们在水中潜伏了半夜,直至鞑靼兵士离开很久,才东倒西歪地将卓路拖到了岸上。沈二安手脚僵硬,仆倒在地上,再也不愿起来。但他休息了半刻,不敢停留,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卓路,确定他还活着。将他背上的箭柄折断,背着他,往偏僻处逃。
沈二安方向不明,慌不择路,所幸半夜,路上也无人。越跑越偏僻,鸟兽叫声此伏彼起,居然跑到了一座山脚。沈二安便背着卓路往山里面去。
直至天色渐亮,才发现这里荒山野岭,了无人烟。心里一松懈下来,沈二安双脚一软,再也爬不起来,卓路被摔倒在地上,沈二安闭上眼睛,沉沉晕睡过去。待他醒来,已经中午,卓路依然昏迷着。沈二安连忙去探卓路的鼻息与脉搏,微弱起伏,所幸还活着。他将卓路俯趴在地上,将伤口处衣服撕开,仔细检查伤口,半截箭还埋在体内,一小断露在外头,所幸位置偏离心口半寸。沈二安不敢妄动,如若现在冒然拔出,鲜血喷涌而出,以卓路现在奄奄一息的样子,绝对支撑不住。
他将卓路背在身上,寻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石洞,倒是有一块石头从山腰凸出,底下平整,绿草茵茵,勉强可遮点风雨。他将卓路小心放下,用叶子接了点山泉一点点灌入卓路的口中,进去得少出来的多,多喂了几次,倒也是吃进去了一些。沈二安站起来,四周寻找,没有收获。他便摘了些大叶子将卓路盖住,只露个脸出来,奔山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