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他终于看不下去地出声了。沈二安连忙跳出水来。卓路挪到潭边,手朝沈二安伸了伸:“匕首。”沈二安交到他手中。卓路凝神看着潭里的鱼,快而稳地将匕首对准鱼掷了下去,鱼稳稳地被插在潭底。沈二安大开眼界,跳进水里将鱼拾起,快活地将匕首交给卓路:“大人!再来几条!”
于是,抓鱼的活便转交给了卓路。卓路手艺太好,没几会功夫鱼便难再寻踪迹了。沈二安美滋滋地咬着鱼时,卓路嫌恶地走了。沈二安也留着几条,洗干净挂在树梢,待明日风干了再给卓路吃。
过了一会,沈二安又跑到卓路跟前,怀里抱着两根木头,迟疑地问:“大人,你武艺高强,能钻木取火吗?”
卓路愣了愣,然后木无表情地将木头接过。一根木头里已经挖了一个洞,洞里填了些枯叶,另一根木头一头削得尖锐锋利,看木孔里的痕迹,沈二安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卓路端佯了一会,一抬头,只见沈二安认认真真地蹲在旁边一本正经地瞅着自己。他不禁皱起眉头,指使道:“你再去摘些果子。”沈二安只好怏怏地走了。
待沈二安以最快的速度摘了些果子回来时,两块木头被扔在一边,卓路一脸不虞地闭着眼假寐。沈二安失望地捡起木头,卓路睁开眼,冷冷道:“什么钻木取火,无稽之谈!”
沈二安闭上了嘴。
到了夜里,卓路饿得不行,突然坐了起来,恶声恶气道:“将那鱼取来!”
“鱼?”沈二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就是你挂树上的。“卓路不耐烦地解释。
沈二安连忙跑到外面将树上挂着那鱼解下跑过去递给他,那鱼半干不干,晚上黑乎乎的,卓路也看不清楚形状,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将整条鱼甩在地上,恼怒道:“这如何能吃!”
沈二安委屈地捡起地上的鱼,拍也不拍,默默地放在嘴里嚼:“大人,便是这种鱼,也没了。”
卓路愤愤地咬了几个果子,躺下身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二安就蹑手蹑脚地跑了出去。到了中午没有回来,卓路不耐烦地有一眼没一眼张望。到了下午,卓路索性靠在洞口,佯做看风景的样子紧紧盯着来的路。到了傍晚,沈二安依旧没有回来,卓路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一点点挪回洞里,一个人孤独地坐着,捡起仅剩的果子木然地咬着。整个山洞漆黑就他一人,他呆坐了很久很久,想起了从前,那些最不堪的往事,然后他怆然地笑了笑。
这时,一个声音急促而又快活:“大人,我回来了!”卓路茫然地抬起头,那个少年沐浴在月光下,身形挺拔矫健,眉目温柔,他觉得山洞一下子亮了。
沈二安快步迈到卓路身边,解下背上鼓鼓的布囊,悉悉琐琐掏出一个东西塞到卓路手中:“大人,你瞧我带来什么了!”卓路木然地低下头,那是一个馍馍。
沈二安跳到洞外拾掇了些枯木进来,堆在一起,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折子,用力一吹,火起,地上燃起了一堆火。火光映着沈二安煯煯生辉。他转过头,卓路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火堆,然后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他挠了挠头,不安地小声说:“可是让大人久等了。我下山了一趟,本以为可以速速回来,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
卓路的声音慢而迟缓:“你下山了?”
“我本想到山下农户讨些粮食,可没人肯给。于是找了家富庶点的,一直等到天黑他们睡
了,潜进去偷了些出来。”说到这里沈二安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说到这里,他猛地站起来走到卓路身后:“大人,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卓路点点头,沈二安小心将卓路衣服掀起,看了一番又放下,然后又是进进出出地忙碌。准备停当,借着火光,轻轻擦拭卓路的伤口,重新敷上草药,重新包扎。卓路只是默默地看着火光出神。
包扎好后,沈二安将叶子裹着水递到卓路手中,催促道:“大人,饿了一天了,快就着水把馍馍吃了吧。我包里还有几个,能管好几天。有了火,明天我给你抓几只野味。”
卓路一言不发地吃完,沈二安熄了火,两人各自躺下睡。沈二安累了一天,闭上眼睛就晕
晕欲睡。
“沈二安”他听到卓路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他有些迷糊地啊了一声。
“你想要什么?”卓路问。
“啊?”沈二安睁开眼睛,一下子没有明白。
“有所予,必有所图。你图什么?”卓路冷静地重复。
沈二安完全清醒了,他喏喏道:“我并未做什么,只不过求平安回去。”
“回去之后呢,”卓路幽幽道:“我允你一求,你想要什么。”
沈二安仔细想了想,认真说:“我求大人免我奴籍,释我回家。”
卓路点点头:“这有何难。”
之后,卓路再也没有说话,呼吸均匀睡着了。沈二安却是辗转反侧难已入睡,他想像着和阿瑜两个人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守着一亩地,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这样过了半月有余,卓路身体已经大好。他指使沈二安去山下盗了两套衣裳,在一个清晨,两个人终于下山了。
卓路不走官道,不走水路,却往城内走去。两人一身粗布衣裳,又数日不曾梳洗,沈二安肩上背了一捆柴,卓路本意是让他佯装卖柴的样子,不过沈二安进城后真找到人将柴卖了,手里掂着两个钢板,只换了一个馍馍。沈二安珍惜地摸着这个馍馍,然后递给卓路,卓路毫不客气地接过吃掉了。
到夜幕降临时,两人拐进一家巷子,巷子尽头是一户小酒家。店虽不大,只支着四张桌子,却布置得颇有风情,这会没有一个客人,伙计坐在椅上耷拉着脑袋打着盹。沈二安上前,将小伙计摇醒,颇为客气地问:“这位大哥,胥三娘可在?”
小伙计擦了擦眼睛,说了声:“你稍等。”便进去了。一会出来,后面跟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她挑着眼打量沈二安:“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沈二安故作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可否室内说话?”
胥三娘皱着眉头,孙二安轻声再补了一句:“有关卓大人。”
胥三娘蓦得睁大眼,她紧紧盯着沈二安,然后扔下一句:“你跟我来。”匆匆往里面走。
沈二安紧紧跟着,里面是个小庭院,胥三娘推门走进一间内室,室内乌黑没有点灯,沈二安刚跟进门去,脖子却被一把刀架住,胥三娘冷冷道:“谁派你来的,说!”
这时有人点亮了灯,温和地笑道:“是我,三娘。”
胥三娘脸色一白,手中的刀哐啷掉在地上,她哆嗦地唤了一声:“大人”
☆、第 12 章
沈二安连忙闪到一边,卓路慢悠悠地将地上刀捡起:“三娘见了我,为何如此惊慌。”
胥三娘一脸惊慌:“大人,你怎会在此处!这里危险,可有人跟着!”
卓路手指轻轻一抹刀尖,一丝红线破皮而出,他缓缓地笑了,抬眼看着胥三娘:“不然,三娘以为我在何处?江底吗?”
胥三娘脸色煞白,喃喃道:“大人说的,三娘不懂。”
“让我猜猜,”卓路不紧不慢道:“是四郞告诉你的,我们要走川水?”
胥三娘惊慌地抓住卓路的手,拼命摇头:“并不是!四郞对大人一片忠心!只是他见我时说漏了嘴!”她一开口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跪下来泪流满面地抬头央求:“蒙兀儿将四郞抓走了,四郞宁死不屈,我是阿姐,却不能眼睁睁看他被打死。”
卓路轻轻笑了,声音却是阴冷凌利:“我生平最恨背叛之人。”
胥三娘哀哀凄凄地跪地掩面抽泣:“我自知死有余辜,只求救回四郞,我死不足惜。大人,你不能让四郞落在蒙兀尔手里,你也被抓过…….”她的话话还没说完,卓路的手已经掐紧了她的喉咙。
胥三娘美目圆睁,她喑哑着声音:“你不能杀我,看在四郎的份上。”
卓路却只是扣紧了手,胥三娘挣扎几下便歪头软在地上。卓路冷冷看了呆若木鸡的沈二安一眼:“去找些银子,赶紧出来。”扔下话,就往外走了。
沈二安探了探胥三娘的鼻息,已经死了。他木了半晌,赶紧去里面搜了些银子,跑到外面时,只见那伙计已经躺在血泊之中。卓路站在阴暗角落,脸色阴翳不明,声音阴阴冷冷:“还不快走。”
突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卓路脸色一变,闪身躲入门后。沈二安还来不及闪,门便被推开,几个鞑靼服饰的官兵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军官模样壮汉一见血泊中的伙计,脸色一变,抽出腰间大刀朝二安砍来。二安惊骇,转身就跑,头发被削掉半片,险险砍到脸。一路快步跑到内室,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水壶朝来人掷去,那人偏头一避,二安钻到了床底,床底比较低,黑不隆咚。那人蹲下来,将刀往床底乱戳没戳到人,怒骂一声,站起身,将刀用力砍向床。这刀锋利异常,被褥一刀两段,床板也裂了一缝,来人正欲再砍。门外传来几声哀嚎,随即几声急促尖锐的陶笛声在夜空中吹响,门外一士兵冲冲跑进来:“大人,外面有贼人掩伏,暗算我们,不知来人人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