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帝恨得不行,可这时候哪里都不好走。这宫里头谁知道还有多少人,是早就投靠了谢禹他们。
“陛下,还是躲一躲吧……”
“躲什么?朕的皇儿要取朕的性命,朕要躲什么?”
思象宫中元后的咳嗽声不断传来,干净的水送进宫内,很快就有宫女匆忙端出被染红的血水来。
内侍总管心中焦急不已,不由地再劝:“陛下,三殿下是为逼宫,并非是弑君呐。您就是躲一躲,也好过正面与那些人碰上。更何况,思象宫这里有两位娘娘在,三殿下想来会看在生母和姨母的面上不来叨扰……”
“那朕就更应该留在这里。”
知道这是劝不动了,内侍总管只好叹了口气,如往日一般,站在熙和帝的身后随时听其调遣。
前头的消息仍不时传来,足可以看出从宫门外一直到禁宫前,三皇子究竟是如何顺风顺水地横冲直撞。七千兵马,只折损了不到一千人,各个士气大振,砍瓜切菜一般往前直冲。
若非身后思象宫内,元后的咳嗽声渐缓,似乎一切都还停留在发生之初。
此时的思象宫内,一片灯火通明。隔着宫门殿宇,远处隐隐还能看见被油火照亮的光影。
熙和帝站了许久,道:“去请贤妃过来。”
宫女未动,熙和帝回头:“朕还没退位,难道朕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陛下……并非如此,只是……只是贤妃娘娘她……她已经……”
“已经怎样?”
“已经被三殿下的人护送走了。”
在宫女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熙和帝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今日这个局面他从未想过,但如今仔细想想,本该早有所觉的,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实在是他将太多的关注都放在了谢彰身上的缘故。
自问他对三个儿子都是一视同仁,但太子向来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长子出家,他就重视次子,次子无用长子归来,他再度看重长子,这并无过错。但对于幺子来说,就是最大的问题。
谢禹的背后,不难看出,除了有王侑之和王皇后的庇护,还有贤妃的协助。
他们怕是已经谋划了很久。
熙和帝闭眼。
谢禹从一开始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年少无知,怯弱无能的小皇子。他甚至已经给这个儿子打算好了将来,无论是谢忱还是谢彰日后登基,都不会亏待了这个皇弟。
但实际上呢?
谢禹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无知无为的小皇子。更何况,哪怕他当真没那个能力,以王侑之他们的能耐,再加上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养育,他多少还能做个任人打扮的傀儡。
“忱儿什么时候能来?”
“若信使不出意外,大殿下快马加鞭往回赶,怕也还得花上十余日的功夫。”
“十余日啊。”熙和帝长叹,“也不知朕的禁军守不守得住。”
“能守住的,陛下。一定能守住的。”
第65章 【陆肆】黄雀后
“京城的情况如何了?”
车队在官道在飞驰,跑在最前头的是三匹累得快要口吐白沫的骏马。
谢忱骑在马背上,始终一言不发。反倒是孙蓬,心里记挂着京城的情况,见尘乙再度回来传讯,当即开口问道。
尘乙抿了下干燥的唇,顾不上喝水:“京城中下了禁令,在京为官者,家眷不得出城。就连百姓要进出京城,都需要经过把守城门的士兵的检查。”
“宫里呢?”
“我不敢进城,怕进去了就出不来,只得在城外打探消息。宫里似乎已经成事了。”
“三殿下……成事了?”
孙蓬一时大惊,□□的骏马早已筋疲力尽,四蹄一软,竟带着马背上的人,直接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孙蓬在落地的一瞬,下意识松开缰绳往前一滚,这才没摔在地上被马压伤。饶是如此,半边的身子蹭了一地的尘,后头手忙脚乱停下的马车,差一点就要撞了上去。
尘乙也吓了一跳:“七郎!”
“我没事。”孙蓬抹了把脸,见谢忱俯身,当即伸手一把抓住,顺势坐上马背。
“三殿下带着那七千人,就这么攻破了禁宫,逼着陛下写下了退位诏书?”
“还不曾听说陛下有写下退位诏书。但恐怕也就这几天了。三殿下既然敢带兵逼宫,理当不会给予陛下太多的时间。”
尘乙越说话,嘴越干。裴处从边上丢了个水囊给他,他接过仰头就灌下好大一口。
“吩咐下去,这几日当心沿途所有。”谢忱突然道。
孙蓬蓦地抬头。
谢忱道:“谢禹敢逼宫,就是怕夜长梦多。父皇至今不写退位诏书,想必是在等孤。而谢禹,必然不会允许孤这时候回京。”
就算谢禹同意,王侑之和王皇后既然放弃了谢彰,转而利用谢禹,就绝不会放任他去谈什么“手足之情”。
王家人的野心,从前世到今生,他和孙蓬都太过清楚了。
裴处应声,调转马头吩咐随行众人。
孙蓬坐在谢忱的身后,望着风雨欲来的天,良久问道:“人,够吗?”
“够。”男人的声音无论何时何地,都显得那么沉稳安定。
“谢禹他,不会成事的。”
他的父皇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给一个傀儡退位让贤的地步。
离京城越来越近,半途所遇的事情便开始逐日增多。
暗杀、投毒、假意求援转而刺杀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开始发生在了孙蓬等人的身边。
到京城前,他们终于迎来了难能可贵的休整机会。
“明日就能到京城了。”裴处由孙娴给他上药,忍着药粉刺激伤口的疼痛,对孙蓬道,“你劝劝殿下,不要冲动了。”
“如何劝?”孙蓬检查马背上的行囊,“自己的手足想尽一切办法要杀了自己,难道不能给那些人警告,反而步步退让不成?”
他们这一行距离京城近了之后,就开始乔装打扮成寻常大户护送女眷的车队模样。饶是如此,却依旧不断的遭遇谢禹派来的人马的冲击。
之后孙蓬略施小计,抓出了混在队伍中的探子,这才叫谢禹那边的动作少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不少人死在了路上。
就连谢忱和裴处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你没看过殿下的眼睛吗。”裴处疼的呲牙,“杀人的时候通红的,像头野兽。”那样常年被佛香经文浸染的人,居然拿起刀剑,手起刀落,从不手软,甚至还一度杀红了眼睛,如凶兽一般叫人敬畏。
“观音菩萨的坐骑名为望天犼,地藏菩萨骑着谛听,文殊菩萨则是青狮。此三皆为兽,可望天犼上传天意,下达民情,谛听晓佛理,通人性,避邪恶,青狮更是凭狮吼威风震慑魔怨。殿下如兽,可心有菩提,不过是以杀止杀罢了。”
孙蓬说话间,丢下裴处,取了水囊就去找正与尘乙说话的谢忱。后者肩背负伤,才上好伤药,却是一刻也不肯松懈。
尘乙的马死在了路上。那匹马是他跟着谢忱还俗后,得到的第一匹马,还是战马之后,脚程飞快,可到底不是铜墙铁壁之身,最终死在了谢禹派来的一队弓箭手的乱箭之下。
“回京之后,师兄再给你找一匹好马。”吩咐完事情,见尘乙面上仍挂着伤心,谢忱不由叹息一声安抚道。
“师兄放心,我没事的。我这就回京!”尘乙看了眼走近的孙蓬,“师兄,孙家的事情……”
“我会与他说的。”
尘乙话罢匆忙骑上马离开,孙蓬只当他得了吩咐先行一步,并未在意。
“喝口水。”孙蓬反握住谢忱伸来的手,“咱们离京城还有不到一日的行程。也不知陛下撑不撑得住。”
谢忱仰头喝水:“撑不住也得撑。不然大褚就要改朝换代了。有王侑之在,谢禹当不了几天的皇帝。”
孙蓬点头:“那是自然。王家虽然败了,可只要王侑之还在,起复是早晚的事情,更别说,王侑之还有个在外游学的儿子,听闻才学出众,想必一旦成事,多半王侑之会让谢禹当个傀儡,日后让他退位让贤,将那王家郎君送上帝位……”
“那王家郎君,现如今,在孙老太爷手里。”谢忱蓦地开口,“就在谢禹逼宫当日,孙老太爷命人从外头抓回了王侑之的爱子。另,王侑之起事前,将家眷偷偷送出京城,但如今,俱在孙家的掌控之下。”
孙蓬愣住。
“孙家是直臣,直臣最忌的就是乱臣贼子。王侑之自以为有谢禹,便可长驱直入,逼迫父皇退位让贤。但螳螂捕蝉亦有黄雀在后。孙家,拿捏住了他的命门。”
孙蓬倒吸一口气。
他从没想到,他的祖父居然会有这般手段。可这一招,不能说不妙。简直就是将王侑之架在了火堆上。
谢忱眯了眯眼:“七郎,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孙蓬回过神来。
谢忱转头看一眼仍在原地休息的众人,很是镇定地说:“拿我手令,调三万兵马于京郊。”
孙蓬眸光骤缩。他知道谢忱这些年的经营,手里不可能没有兵马,但三万兵马,这个数量一旦被发觉,足以被疑心极重的熙和帝断定为谋反。
“那三万,不光是我的兵马,还有裴家当年留在京城一带的势力,以及当初的‘太.子党’。”
这个“□□”指代的是当年谢忱作太子时,那些唯他马首是瞻的东宫属官。这些人经过十余年的历练,从文从武,一日日地发展,早已成为了朝中不可或缺的力量,而在他们的手里,也日渐积累了一大批可供谢忱调遣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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