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伸手,捧住孙娴的脸颊:“你和离过也没事。你看,你和离了,我才能重新拥有你。你只是比我走得快了些,而我现在赶上来了。葭娘,给我个机会,让我们一起走接下来的路。”
孙娴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沉迷情话。
她与裴处认真说起来,所有的感情累积都只是通过书信的往来。可她就是忘不掉这个人,也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他的身旁。
如此,君心似我心,她又怎么会拒绝。
宝应五年,秋。
安城的官驿被布置成了喜堂。
日头西下,驿内所有灯笼悉数点亮,院中简单地摆了几张桌子,用来招待裴家如今还在世的族人。
傍晚吉时到,新人拜堂成亲。高堂之上摆着的,是裴处父母的牌位。
送入洞房后,则是新人之间带着淡淡酒味的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_(:з」∠)_继续过年加班到初八……
第61章 【番外】媒妁约
全大褚最娇贵的女人莫过于公主。公主的丈夫,是为驸马,通常都会是朝中有才学名望的人。
大褚不像前朝,一旦成为驸马,男子便不能入仕,手无实权。
因而,想要求娶公主的人从来不在少数。
还有不少人,是皇帝看中了,准备留着给自家公主当驸马。
熙和帝只有三个儿子,却并非没有女儿。
他挑选驸马,更多的是从家世考虑,因而以元后母家,世代忠臣的裴家来说,的确是用来结两姓之好再好不过的选择。
但,裴家这一代的小郎君里头,最优秀的裴处,已经早早的就有了小青梅。
孙家二娘俏生生地站在花丛中。她的容貌算不上京城里最好看的,走出去却无人会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她是孙家长房的嫡长女,容貌上继承了生母的所有优点,那一头比浓墨还要乌黑的秀发上,总会戴着元后赐下的新出的宫花。
秀丽的宫花映着白皙细腻的面庞,也映着比星辰更璀璨的眼眸。她无疑是京城同龄的世家子弟中,最有味道的一个人。
“猜猜我是谁?”
幼稚的游戏玩了这么多年,却似乎怎么玩也不见得讨厌。
孙娴笑着伸手覆上了捂着她眼睛的那双大手上。
“我猜呀,这手一定是城南豌豆巷里卖糖人儿的赵小猫。闻着还甜丝丝的呢。”
身后的少年哈哈一笑,松开手,将藏在怀里,包了一层牛皮纸的糖人递到孙娴的嘴边:“葭娘,就你鼻子最灵。快吃,我才从赵小猫那儿买回来的。”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因为习武的关系,不过才十来岁,却长得比同龄人都要高,也瘦得厉害,不说话时显得越发锋利。
但无论少年过了多少年,有没有长成大郎君了,孙娴总能从他手里,隔三差五地得到城南的糖人儿、城西的枣糕、城北的樱桃酪、城东的花饼。
孙娴就着裴处的手,张开樱桃小口,轻轻咬下一块糖人。糖块含在嘴里,甜甜的,香香的。
她推了推裴处的手:“你也吃。”
“哎,你吃,这是我专门给葭娘你买回来的。”
孙家二娘闺名孙娴,她还有个小名,叫葭娘。
取自《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孙家人大多喊她二娘,唯有母亲私下里会一声一声唤着“葭娘”。除母亲外,还会这么喊的人,就只有裴处了。
孙娴和裴处的缘分,该从出生前说起。
大理寺卿孙君良的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成亲后头胎,无论男女自是受人关注。
孙裴两家是世交,孙娴还未出生时,裴处就被长辈牵着来孙家探望夫人。
大人们总爱指着孕妇的肚子,询问小孩肚子里头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孙娴后来才知道,裴处当年很不耐烦被大人问这些,可瞧着夫人圆滚滚的肚子,却没来由地愣了愣,说里头住着个漂亮的妹妹。
也是因了他的这句话,到后来孙娴出生,裴处总是一溜烟跑到孙家吵着嚷着要抱这个被他催来的妹妹。
再后来,跟在身后的妹妹渐渐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便是年纪小还没那么多的心思,也叫两家人生出了结亲的想法。
永徽五年,孙娴六岁,裴处十二岁。
这年冬,孙娴带着不过才小小一团的七郎来裴家拜年。
小辈们的年宴不能饮酒,裴处偷了叔父们藏着的甜酒,给七郎喂了几小口。
看着醉得小脸红扑扑的七郎,在雪地里踉踉跄跄地跑,噗通就跌进一同偷喝甜酒的谢忱怀里,跌了不说,还抱着人胳膊嘟嘟囔囔地喊“阿爹”,裴处笑得摔了手里的酒盅。
他指着满脸无奈,只好抱着七郎哄的表弟,回头就要喊孙娴。却见满园灯笼照映下,身量未足的小娘子两颊微红,微微扭头和身边的下人说话,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那是少年时的裴处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悸动。
他有些迷恋地看着那截脖颈,甜酒的后劲浮上心头,醉得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觉得那坐在不远处的葭娘,已渐渐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
裴处抬起手,招了招。
孙娴看了看被哄得坐在谢忱怀里,小鸡啄米般点头的七郎,转头去看裴处。
少年已从自己的位置,蹭到了她的身边:“葭娘,你今年多大了?”
孙娴想都不想:“六岁。”
裴处咽了下,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心底唾骂了自己一句“畜生”:“我今年十二了。”
孙娴微微笑:“我知道呀。”
裴处叹了口气,伸手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最少还要等你九年。”
见孙娴眨眼看着自己,裴处哎了一声:“好葭娘,等你及笄了,嫁我可好?”
这年,谢忱出家,元后被废,裴家落寞的前一年。
这年,孙家与裴家口头上为孙娴和裴处定下了婚约。
这年,孙家七郎还只有三岁,是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娃娃。
不过过了个年,却很快一切都变了。
翻了年,孙裴两家小辈的婚约就在京城里有了说法。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世家勋贵多的是自幼订下的娃娃亲。可裴家是元后的母家,又手握兵权,世代都出能人将才。他们和孙家结亲,可能想的只是俩家的交情,和小辈之间的关系,可外人却不这么想。
尤其是王家。背地里没少在那吆吆喝喝地同人说,这孙裴两家一联手,抵得过半壁江山。
半壁江山实际不过是句夸张的空话。
孙家即便自大褚开国以来,便在朝中任着官职,从大学士到六部皆有子孙就职,那也都是经过正经科举考进来的。升职也好,贬官也罢,皆是自己的能耐。
而裴家,真要说起来,更多的是在边关,而非京城。
这半壁江山,实在虚的很。
可有些话,听的人不对,其效果便截然不同。
几位王爷都清楚,孙裴两家没那么多的乌七八糟的心思,要不然早些年就拉拢了过来,何至于现在还是直臣中最难啃的两块骨头。
可熙和帝却不这么觉得。
这位仁慈但多疑的皇帝,在越来越多意味深长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后,终于也开始觉得不妥。
他试探过裴家,想亲上加亲,让裴处尚了公主。可裴家除了一个裴处,还有其他儿郎,论年纪,竟笔裴处更适合孙家二娘。
熙和帝又去试探了孙家,孙大学士是只老狐狸,孙君良和几个兄弟也并非没有心计,要试探的东西没能试探出,他只能无奈作罢。
可这个时候,却有人递上了裴远谋反的罪证。
熙和帝慌了。
他捧着那些罪证,看着自己恩爱两不疑的元后,看着恭谨孝顺却不得太后欢喜的长子,忽然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是那么岌岌可危。
他本就不是顺顺利利成为皇帝的,太后当年花费了那么多的功夫,还有王侑之的那些计谋,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并不容易。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他的元后嫡兄,手握兵权的裴家长子,远在边关,谋划着要他死,自己取而代之。
于是这一年,永徽六年,裴处骑着马跑出京城,陪着刚刚剃去满头黑发的谢忱,在景明寺内待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孙家长房的夫人难产过世,给孙娴和七郎留下了一个还没足月就降生的弟弟。裴处跑回京城,却只能陪着哭红了眼睛的孙娴在灵堂内跪了一夜。
这一年秋,本在孙裴两家来回跑动,帮着孙家长辈照顾七郎八郎,顺便陪陪孙娴的裴处,突然被抓。一起被抓住的,还是裴家上下百余口人。
不过才一夜功夫,他的父亲被冠以谋反的罪名,在边关“伏诛”。他父亲的那些心腹不一例外,死在了自己人的刀剑之下。而裴家,却得了他那本该称为姑父的男人一句看似仁慈的解脱。
“逆臣裴远所为,与裴氏子孙无甚关联。既然裴远已伏诛,朕便饶过裴家一劫。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裴氏一族无论男女,流放西州。元后裴氏,废皇后位。”
说父亲谋反,裴处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裴家男丁皆入伍从军,若论死,唯有战死沙场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如今,父亲谋反伏诛,裴家上下流放千里。
裴处怎么也不能接受。
他在牢里反抗,恳求兵部尚书帮忙调查此案。可得到的都是更加巨大的谩骂和折辱。
唯有孙家,一直不停地在寻找机会为他们平反。可如果不是狱卒说漏了嘴,他甚至不知道,为了救他们,孙家的七郎差点就死在了王家刁奴的马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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