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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闺梦谈 (檀二爷)


  贝勒爷看到这些人的打扮才意识到,他们就是袁世凯极力驱逐,镇压的义和团,如今这些人也跑到天津来传道了。
  其中一个黑大汉焚烧黄纸,祭祀完毕,就大喝一声:“快马一鞭,西山老君,一指天门动,一指地门开,要学武艺请仙师来!“
  言必,另一名大汉手握长刀朝黑大汉的肚皮砍去,众人看到兴头上,纷纷屏住了呼吸。
  大汉接连几刀,那黑脸汉子都以马步姿势接招,但马步也扎不稳当,明显是半桶水。
  “真仙附体!”人群中有人喊道,围观的都附和拍手,自当是白看了场大戏。
  凯尔索来到贝勒爷身边,好奇的问:“他们在干嘛?”
  “这就是义和团了,你别过去,我去看看。”载堃说完让护卫们守着神父,自己走到人群当众观看,他是想了解这些人是怎么拉别人入伙的。“天无雨、地焦干、全是教堂止住天,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义和团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二毛子和洋教,这两年连年灾害,天津到现在也是旱,天怒人怨,庄稼种了也活不了,咱必须把这些洋人,二毛子铲除干净才有活路,如今仙师下凡要广收弟子……。”拿刀的大汉伶牙俐齿,开始游说附近的居民。
  在这伙儿大汉中还有个二十上下的女子,貌不出众,一脸肃穆,她身穿黑衣,头戴法冠,俨然也是一副神仙附体的模样。
  大汉说完,就有几个男子上前要拜师学艺了,而也有两个女子来到黑衣女的跟前参拜,尊称她为“黄莲圣母”。
  在北京多年的载堃也算见多识广,义和团的这些把式融合了江湖卖艺,将神附体的巫术,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那边有洋人!”一个团民发现了便装的凯尔索,众人纷纷争相观望,大部分人的眼神中带着仇恨。
  黄莲圣母林黑儿也侧目观瞧,但这个洋人不一般,因为边上还有两个武卫军护着,她连忙招招手,示意拳民不要轻举妄动。
  贝勒爷看到这情况,就向圣母抱了抱拳,微笑示意。
  林黑儿见他的顶戴花翎乃是四品,又气度不凡,也轻点头示意,她知道这洋人动不得。
  载堃转身回到了神父跟前,低声道:“赶紧走,别在这儿呆着了。”说完就让手下牵过马来,让凯尔索坐在后面慢跑着离开了破烂的小街。
  把神父送到教堂门口,两人才顾得上讲话。
  “义和团都到天津了,他们会不会闹事?”凯尔索担心教民和神职人员的安全,他刚才明显感觉到几个人有杀气,如果不是跟着载堃,恐怕自己就成刀下亡魂了。
  “暂时不会,但日后不好说,你往后不要离开使馆区,回北京后老周接送你出入,应该没问题,但我觉得往后这些人会难以控制。”贝勒爷已经闻到了火药味,再加上年初老佛爷册立大阿哥各国公使拒绝到场的尴尬事件,让保守派怀恨在心,形式十分危机,稍有不慎就会点火爆炸!
  神父连忙双手合十向天主祈祷,他不愿意再看到任何流血冲突,也不想让无辜的大清百姓卷入漩涡当中,毕竟在层层叠叠的盘剥之下,挣扎的痛苦灵魂就是这些劳苦大众,他们有一万个理由起来反抗,但打击的目标却偏移了,把这笔烂账全都算在了洋人和教民身上,恐怕有欠公正。
  回到驿站,载堃立马给福晋写了一封信,让她把存在银号里的银票都兑换成银锭取出,藏在贝勒府后院的地窖里,多存点粮食米面,他怕的就是万一天下乱了,银票会变成一堆废纸。
  

☆、可怜的小贝子

  二月底,贝勒爷和神父相继返回北京,又过上了循规蹈矩的生活。
  凯尔索依然坚持不到六点就起床,在堂内忏悔,他的负罪感并没有因为贝勒爷暂时没骚扰自己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大,而且他的身体好像有了问题,一到下午就特别想睡觉,还总觉得累,看到黄油就想吐,这更加重了身体的负担。
  这个早晨他照样早起祷告,然后就自觉的拿起抹布走到祭台上打扫起卫生来了,他见不得圣洁的地方有污物,擦了一遍祭祀台,他便弯腰端起水盆,打算换干净的水再擦一遍,可当他要迈步下台阶的时候就觉得眼前发黑,从台阶上失足跌落了下来。
  最先发现神父的是费恩老修士,他急忙跑过去摸了摸昏神父鼻翼和额头,并没发现有发烧的迹象,当他把清廋的凯尔索抱起来的时候才看到有鲜血顺着黑袍下摆低落到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中午,吃了饭贝勒爷照常安排骑兵们操练,内容是马上拉弓射箭和射击,他自己也身体力行,绝不偷懒怠慢。
  “报……副官带,您管家骑马过来了,说有要事。”一个传令兵跑进了操场,向他行礼禀报。
  载堃这才放下毛瑟步枪,快步来到军营门口。
  老周正站在马旁边焦急的等待着主子,看到贝勒爷来了,赶紧奔过来,都顾不上行礼,就把德芳格格匆忙写下的字条递了过去。
  “格格今早跑过来给我的,让您赶紧去西堂一趟。”
  载堃预感到有事,就拆开字条来看,脸刷的一下白了,他立马和管带告了假连军服都没换,便骑马赶回城里,直奔西直门内圣母圣衣教堂(西堂)。
  来到教堂后院的一排民房,载堃就拴好了马,一个修女告诉他中间的屋子是神父的住处,他都没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里有一股药味,光线昏暗,躺在床上的穿洁白睡衣的凯尔索神情忧郁,见到他到来,就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我的宝贝儿,别这样!”贝勒爷跑到床前,握住了神父有些冰凉的手,将天使揽入怀中。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他,对不起!”凯尔索只是道歉,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多月身孕,但就在早晨,这个小生命刚刚逝去了。
  “没事儿,你平安无事就好,以后还会再有的,别担心。”孩子的父亲安慰着,轻轻抚摸神父的后背,心里也很痛,无论是再生个格格,还是小贝子,他都是一心一意的喜欢,当然首先他爱的是凯尔索的人,他并没有把对方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费恩拿着汤药走了进来,他还特意打量了几眼来者,这位肯定就是孩子的父亲,果然是爱尔兰玫瑰看上的家伙,两人还挺般配的。虽然对于神父特殊的身体很震惊,但他更多的则是怜悯,可惜了,一个男孩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或许能平平安安的降生在世上,至于主的惩罚,他才不信这一套,凯尔索流产是因为休息不够,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
  “把汤药喝了吧,这是汉方,能让你很快恢复精神,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其实这种事并不稀罕,我都轻车熟路了。”费恩把药端给神父,尽力安慰他,在中国这些年,他也处理过几次类似的事件,为当事人保密是他的职业操守。
  “谢谢您照顾他,我是载堃。”贝勒爷并不避讳,也不介意大夫知道自己的名字,说完特地点头示意。
  “德芳格格,是您的姐姐。”费恩想起来了,那位女士特别迷人,英文讲得十分流利。
  载堃端过药碗,给凯尔索喂药,还不忘了搭话:“是的,您是否还需要其他的药材,我立刻差人去买,还有补身体的食材。”他记得当年兰馨生你女儿的时候经常吃老母鸡,天天要熬汤喝。
  “我抄个字条给您,您找人送来就成了,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讲的。”他只告诉别人,神父是胃痛昏迷了,现在已无大碍。
  “谢谢您修士!”凯尔索再次表示感谢,他的命也是这个人救的,以后还要多帮修士做事才行,他对这个人一直存在误解,太不应该了。
  “我能留在教堂也正因为我是大夫,诊病是我的义务,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别人说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孩子没了完全是意外,你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他讲这话,并不是站在一个教徒的立场上,而是普通人,更何况他留在教廷也只是为了能继续研究,可以翻看到很多内部的文献。
  神父低头不语,现在他明白了费恩的话,但他却无法下定决心,因为那等于是否定了他二十七年来的努力。
  修士离开后,贝勒爷就抱着神父说了很久的话,两人从未如此推心置腹的聊过,触及到隐私的话题也不回避了。
  “孩子的尸骨你打算埋在教堂墓地,可他不是还没受洗礼吗,我看就葬在我家墓地里吧,让他和祖先们在一起,也不会寂寞。”他和凯尔索商量,孩子的尸身费恩修士已经放在了一口小棺材里,正等着他们做决定下葬呢。
  神父伤心的点头:“他是您的儿子,理应听您的安排,能在礼拜天下葬吗,我要看着他入土。”
  “嗯,那就别耽搁了,礼拜天早晨我们把孩子葬下,就叫他忆儿吧,我们这辈子都会记得他的。”载堃从未有过这种心情,原来失去一个孩子是如此心痛,他再也不想有这种经历了。
  礼拜天是个阴霾的日子,风不长眼的刮着,贝勒爷和凯尔索,以及老周,德芳格格带着两个亲信来到了香山后的家族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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