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对方看似热情,但她总觉得有几分不对。
“怎么?莫非韩姑娘是嫌弃我老婆子的佛珠?”
声音里显然带了几分蕴怒。
绯荷一愣。
沉稳妇人身边的妇人咬牙,“这女人!欺负小姑娘。”偏生对方丈夫是她丈夫顶头上司,她也不敢动作。
“谁不知道她白梅素来礼佛,手中佛珠更是爱物,摸了几年都未换?今日这姑娘收了她佛珠,怕是明日就有媒人来送聘礼了!”
身边的沉稳妇人放下茶盏,道,“白夫人一片衷肠,韩姑娘就不要推却了吧?说来只白姐姐一个心思细敏,却是我们愚钝了,本该准备好礼物的,”她自腰间取下一白玉貔貅,道,“这是请大师开过光的,本是保我家财,不过你家经商,反倒更合适些。”
绯荷见有人替她解围,心中感激,道,“谢过婶婶。”说着让丫鬟将佛珠貔貅都接过来。
也有妇人不知是与那白梅不和还是怎的,声音娇媚道,“哎呀呀!你们这些人,也不先同我说一声,这里属我家官最大,偏偏不是第一个送礼的,小姑娘,婶婶这也没甚好东西,”说着自颈间摘下一串八宝琉璃二十四莲花菩提样式的项链,上面彩光熠熠,绝非凡品,单论珍惜,绝在前面二人之上。
看的那白梅咬牙切齿。
“就把这项链给你好了,这项链还是我相公送我的生辰贺礼,我可是顶喜欢的!”
虽是生贺,但这夫人相公显然爱重妻子,只怕没少送此类贺礼,虽说着贵重,却不如那串佛珠有意义,但也足显看重了。
绯荷让丫鬟接过,道,“谢过婶婶。”
妖娆妇人一笑,朱红嘴唇细薄,有几分轻佻意味。
“不谢,我倒是对这儿燃着的香料有些兴趣,你若真感谢我,不若送点过来,也好让我沾沾姑娘身上的温和气,我家那位总说我,煞气太重。”
绯荷笑了。
分明是艳丽妖娆的妇人,看面相比在场所有夫人都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眉细弯眼大明亮眼角上挑,顶好的相貌,看着倒有几分妖姬意味,哪来的煞气?
一位沉香简单衣裳的妇人道,“你这煞星,我隔老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妖气,你夫君说的可是一点不错。”
这位妇人发髻简单,颇类道家,只一根简单碧玉簪,那簪子成色倒是极好。她服饰也如发髻般简单,料子隐隐泛光,但绝无装饰,身上也是干干净净,莫名显出几分刻板庄严。“你这妖人都送了礼,我怎好藏私?毕竟我夫君的生意可要仰仗你那位将军相公。”
这话便是揶揄了,可那妖娆妇人却毫不在意,显然两人关系极好。
“我都送了这串项链,你可不准送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妇人挑唇,刻板的脸带着几分嘲意,“我可不似你,出个门恨不得浑身珠宝,今日更没甚装饰,总不好把我束发的簪子摘下来,我可不想披头散发,韩姑娘,你爱看书不?”
白梅道,“看韩姑娘温文大方,想来定是博览群书的。女学到了哪里?”
妖娆妇人一声嗤笑。
有些门道的,谁不知韩家经商?发家才堪堪三年,纵使兄长曾经是个秀才,但妹妹都这么大了,能有多少见识?男人,还是个少年当家,总有照顾不到,能让村姑妹妹有这般气度,已是不容易,书想来也是读过,但有没有精细到请学的地步,还真不好说。
若这姑娘否认,怕那看着大方实则小气的女人下一句便是些纵藏书百万不如名师一位,她家实在粗心,明贬暗更贬之类嘲讽对方家根基浅见识短的话。
想那同经商的贺夫人,不就曾吃了这一顿排头?回去就哭了。
绯荷年纪小,心思简单,听不出这话中陷阱,也是韩清洺周到,才让她这半路小姐有了堪比大家小姐的底气。
“我不知别处女学教甚,不过哥哥跟我说过,我家先生被特意吩咐不准教什么三从四德,只简单讲烈女,主要教的还是四书五经、青史,百家诗。如今方学了《上下场合词集》,不过只堪堪讲了个开头,便迁居了。”
白梅显然愣了下。
妖娆夫人咯咯娇笑起来,红唇下是雪白的贝齿,头上流光溢彩的首饰便是罩了灯罩的光中都闪闪发光。“你这哥哥倒是有趣,莫非是想把你培养成女状元?”
绯荷想起儿时戏言,不由羞红了脸。
哥哥对她自是精心的,可惜她不争气,长大被各种红粉细物迷花了眼,于读书却不热衷了。
“只是粗学罢了,虽说学了许多,但我都未深研究过,比起真正的状元,那是大大不如的。”
妖娆夫人仍是笑,“无妨无妨,纵如此,也比我这空有外貌的绣花枕头好多了,哈哈!赵霁,这姑娘可是个爱学的,和不和你胃口?”
那刻板妇人道,“自然是和的,不学三从四德,不讲女子无才,难道不和你胃口?”
那白梅脸已经黑了,闻言冷笑,“女子学那般多诗书作甚?总不似当然女丞相那般吧?若不举仕,倒不如老老实实学些女红管家,贤良淑贞才好。”
绯荷这会儿听出不对来了。
那夫人怎的针对起自己来了?
刻板妇人道,“姑娘抹额花样漂亮。”
绯荷羞涩道,“自家想的花样绣的,入不得人眼。”
白梅脸僵了。
那抹额浅银泛紫,上面花纹浅淡却泛着光泽,针脚选色都是极好,花样也是新鲜,复杂绵密的紧,自有一番红尘清贵,与正中镶的碧玺交相辉映。
没点功底,做不出这般好的。
白梅初时还以为那是府里造的,毕竟韩家不少这几家衣裳铺子。
她感觉有些胸闷了。
刻板妇人道,“正巧你不读女经,我这有些诗集孤本,便增了你吧。”
绯荷一惊,“这……使不得。太贵重了。”
谁都知道孤本金贵,可孤本不紧金贵,更是千金难求,这妇人也是官家妻子,口中所言孤本更不可能是杂家。
妇人道,“无妨,你且拿去,这可不单是为了给你面子,只怕若是我不出出血,那位煞星饶不了我。”
妖娆妇人飞了个白眼,却是风情万种,“呸!你净编排我!”
绯荷道,“那便谢过夫人了。”心中盘算着这家夫人是哪家的,回头回礼且贵重些。
其他夫人对视一眼,在场小半都给了礼,她们若不给,怕是不太合适。
沉稳妇人身边的夫人看四五个都给了礼,自己再出手也不算突兀,便道,“如韩姑娘这般多才多艺的姑娘少了,我这里有个扳指,比不得那几位夫人贵重,却也是我平日爱物,你可不要嫌弃。”
扳指是碧玉镶金,不是佛祖菩萨,却是石榴葡萄碧莲连绵。
绯荷接过来,就红了脸。
“这可是我特意做来的……不过我家儿媳前些日子已诊出有了孕,这个便无用了,正巧送你,也好给你未来妆奁压压妆。”
言谈间自有一番恳切。
她最是心软,这妹妹不容易,她自然愿意疼爱些。
“谢过婶婶。”
其他夫人也赠了礼,虽再无妖娆妇人那般华贵和刻板妇人那般珍贵的,却也够看,想是珠玉在前,不好太简朴,失了面子。
水荷七窍玲珑,一心二用,一边和小姐们谈天,一边听隔壁姐姐那桌动静,自那夫人赠佛珠,她就提了心,转念一想就知道这妇人准备干什么,刚想该怎么解决,就有一个声音娇柔妩媚的妇人解了围,听来还是达官之妻。
她抽空朝那桌看一眼,正与那位满身堂皇毫不担心压了主家风头的夫人对上眼。
对方也是满身的红,且艳丽华贵更盛她,因着年纪大,穿的颜色更重两分,显得气势汹汹。头上金不多,却都是赤金,宝石琉璃璎珞碧玺玛瑙珍珠,好似不要钱般堆叠着,偏生毫不突兀,只显得她那张娇媚的脸更艳丽。
同是红衣,她便不由得起了几分争胜心思。
朝对方抿唇笑笑,对方眼角一弯,便是一个妖娆盛气的笑。
嘴上口脂不知是何物所制,颜色艳红透玄,喑哑的色调较之她口上的鲜红更为性感冷艳,就这一笑,韩水荷便知自己输了。
撅撅嘴,她转过头去继续招待客人。
“我看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见最后一个人放下筷子再没拿起,她笑道,“不如去我房里看看?那里有些新奇小东西,正巧送给各位姐妹,免得阿卿姐姐说我说话不算数。”
说的是那嫩红罗裙的女孩。
那女孩点点她鼻子,道,“妹妹说这话,便是落了下乘,为了不叫别人说你才送礼,一点不真心。”
水荷也不恼,大方道,“谁家姑娘不爱个好名声?我不爱诗词歌赋,便只能做个散财童子,也好叫你们多说说我的好。”
说着起身领一群姑娘去她院里。
路上一个男子匆匆而来,水荷站在前面,正与男子打个照面,脸上与姐妹谈笑的笑意还未落下,映在男子眼中,便是一片明艳。
男子微愣,随机退后一步,侧着立在一旁,不再看。
女孩子们纷纷拿袖子或罗扇掩面,有胆大的还仗着站在后面有人掩着,悄悄打量这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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