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汉字咂咂嘴,“这般气派,竟不是官家小姐?”说着撇撇嘴。
另一人嘲道,“似商贾小姐你就能攀上似得。”
一开始求情那个得了信息,竟双目发直,不知在想甚。
油条子似有所觉,拍他一下,“便是商贾小姐,能有这排场,那也是千富万贵的,和咱们这些泥腿子,啧啧啧,那是天上地下!你们看过就够,可别生了啥痴心妄想的心思。”
那求情的也听得,面色深沉。
另外两个纷纷笑道,“那是肯定,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分不清自个儿是什么身份了?”
“又不是啥不知好歹的东西,怎能起那心思!”
唯有先前开口那人呐呐不语,怅然所失。
油条子观在眼中,摇头不语。
不过,那地痞让他生出一想法。
绯荷水荷马车在前面,绯荷下车时,一个妇人去扶,看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细长柔白,嫩的仿佛剥皮煮蛋,还散发淡淡香气,不由咋舌,谄媚道,“不愧是小姐,和咱们这些粗婆子不一样,这手都快比上嫩豆腐了。”
绯荷微微一顿,轻声道,“便是这手,也是种过地,刨过野菜,喂过鸡鸭的。”
语气里带着淡淡回忆与惆怅。
婆子不信,虽还笑着,眼里却带了不屑。
看出婆子不信,绯荷只淡淡叹气。下了车,立刻有侍女扶着伞掩住她,她便如众星拱月般进门去。
实话,也不信……
如今日子再逍遥富贵,她也忘不掉许多年前吃的苦……如今的荣华,都是哥哥辛苦赚来的。只可惜,爹娘未曾享到……
韩清洺待妹妹都在丫鬟拱卫下步入宅中才进去,此后下人仆从皆从侧门步入,马车也从那儿进入,早早挂上韩府牌匾的深宅大门再次关闭。
徒留碌碌人影及似有还无的热气与芬芳。
第二日,城东茯苓巷所有人家都接到一份请柬与赠礼,言说新来人家韩家与此地定居,宴请诸位街坊相邻前去赴宴。
街坊邻居尽皆富贵达官,浙地与平阳相距较远,倒没那那么规矩,官员富贾豪绅皆可住于一地。只越好的宅子越靠里,韩清洺身家万千,此番又准备常住,自然买了极好的宅子,正位于从里往外数第二条街道。
隔壁便是第一条街,他家正在街口。
再往里,便是浙地藩王王府及此地达官。
韩清洺目前还没资格入住。
毕竟只是个商贾。
但是……
立在院中,望着北墙,他脸上慢慢浮现一丝意味深长又意味不明的笑,被冻的泛红的脸带了丝丝难以言喻的,堪称野望的东西,让他温和俊秀的脸有了几分意外的狂肆。
如今进不去,可不代表日后进不去。
二管家三管家早早来了浙地准备,韩宅早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入冬,大雪连绵,院里小路却干净未有一丝雪,墙角种了梅,不多,枝丫稀疏,星点红梅于其上,被雪掩的只露微痕,却显得格外风骨。
前院被扫净,摆上长桌圆凳,饰以玉瓶红梅,周围用屏风遮掩,有炭盆烈烈,大管家携几位仆从立在门口,欢迎宾客,韩清洺则在前院,领一波波宾客到提前准备好的位置上。
男眷女眷隔开,中间是百鸟朝凤织锦的屏风,能听见隔壁的觥筹交错却见不到人影。
韩清洺在男眷区招待,而绯荷则领着水荷迎接女眷。
空中冉冉有燃香的味道,淡雅悠然,并不是外面任何一种香料。
一个身形微胖,穿着赭色丝绸的老爷鼻尖动了动,赞道,“韩兄弟家中这香可妙啊,倒不似外面卖的香料,莫非是自家秘造?”
韩清洺笑的文雅,风度翩翩不似商人,更似儒生。
“见笑,这是舍妹自家研究的香,名三香烟罗。”口中说着谦虚的话,韩清洺温和的脸上却带着丝丝可见的自豪,让周围的客人不由会心一笑或眼闪精光,一时间夸赞之言不绝于耳。
韩家底细他们大都了解过,这位短时间发家的后生绝不可小觑。
听闻这后辈还有秀才之名,如此,可称儒商,不禁得到部分官员的亲近,更令其他终其一生不得近官名的纯商心生敬仰。
毕竟对世人心中满身铜臭的低俗商人来说,科考举士是一件多么神圣而尊贵的事。
这年轻人竟弃官从商,这得是多大的决心和毅力!
也让不少商人心生自豪,颇有扬眉吐气之意。
有个官员模样的清贵客人道,“能造出这等香料,想韩家小姐也是极风雅的人物。”
韩清洺自打进门便表现的温和谦逊,此番还是头一次露出类似自豪的神情,虽脸上的表情经过掩饰,但在场都是人精,哪看不出?
不少人在席间偷偷递眼色。
隔壁女眷区,绯荷穿着银狐的裘子,头上是整套白玉妆面,间或碧玺点缀,额间坠了成色极好的同色碧玺抹额,显得格外富贵,却带着一股子仙气。
身后的水荷仍旧是一身水红,从里到外都是艳艳的红,火红的狐毛披风系着,倒比哥哥姐姐都耐寒,迎着女眷身边的小姐,咯咯笑的好似银铃作响。
“姐姐头上这簪子真奇特,我都没见过!”
水荷眼神微动,嘴角一挑,抹了嫣红口脂的嘴上绽出个极明艳的笑,“这是哥哥家产的手工簪,我姐姐给我做的,都是独一无二的花色呢!”
那小姐露出个艳羡的表情,“原来那手工簪是你哥哥卖的呀!我们这儿也有卖,不过我们手拙,都造不出这样的样式。你这花儿也新鲜的很,想是我们这儿离平阳远,还没有货呢!”
水荷心思细敏,笑道,“这可不是了,我头上这些,都是哥哥叫名下玻璃坊金银坊特意打出来的,外面没得卖,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几个。我匣子里还有好几朵琉璃花呢,你皮肤粉嫩,正合适!”
那小姐腼腆了笑了,“这可使不得,再说,纵使你送了我,我也是不会弄的。”
水荷道,“有甚使不得?都是邻里邻居,日后说不得便要经常走动,你若不会做,我教你便是,我没姐姐手巧,但姐姐给我做的多了,便是弄不出多好的样式,也是会一些花样的。”
另一个穿着皮裘,露出里面嫩红罗裙的小姐也过来,“新来的韩家妹妹,你可不许偏心!给了张家小姐,却让我们空手而归~”言笑晏晏的,声似碎玉,便是占便宜,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水荷与那嫩红裙子的小姐一对眼,两相笑起来,“哪能啊,来者都是客,我韩水荷可是最最大方的,”说着扬声道,“各位姐姐妹妹一会儿都到我屋子里去,新户乔迁总要给乔迁礼,我那不少漂亮花样,你们尽可以挑~”
嫩红裙子的小姐笑着撩开袖子,自嫩白手臂上撸下一串血红的玛瑙手钏,“妹妹大方,姐姐也不能小气。”
水荷也不客气,接过手钏,直接戴上,给一干小女孩儿看,“怎的?漂亮不?”
小姑娘们都笑了,一个紫衫淡紫大氅的姑娘眉眼如画,自带书香气,“羞羞羞~”
水荷吐舌,“众姐妹都是知书达理,偏生我就是个不知羞的~”
绯荷还有些担心妹妹,见妹妹应付得当,一时间姑娘席上都是莺声燕语,她便放下心来,道,“各位嫂嫂婶婶见怪了,我家只孤儿女三人,未有长辈,本该是长辈来接待,如今只有我替长辈招待了。”
“不碍事的,”一个圆圆脸妇人道,“你们兄妹三人不容易。”
有个妇人闻言一惊,低声问隔壁沉稳的妇人,“怎的没有长辈?莫非……”
那沉稳妇人瞪她一眼,到底是就着喝茶低声答,“来前也不好好查查,你这冒失性子!这家父母早丧,哥哥当家,只有兄妹三人。”
那问话的妇人一惊,抽着气道,“倒是可怜。”
第65章 觥筹交错
席间有人问绯荷年纪喜好,绯荷便轻声答了,除此外并不多言,却能及时关照到每个夫人的需求,不时安排人上茶换菜,不少夫人暗中点头。
终于,有个颇为富态的夫人道,“韩小姐看着有十五六了吧?”
绯荷道,“虚岁十六了,不过马上过生日,我和水荷生日都早。”
那夫人道,“年岁正好……正好……”说着满眼满意的看绯荷,绯荷察觉到什么,有些羞涩的低头。
另外一个夫人看了,道,“我好容易出来一趟,见你这姑娘实在可亲,你们乔迁,该给礼物,我也没甚好东西,只平素喜礼佛,便把这串佛珠送给你吧。”说着自袖内拿出一串佛珠,颗颗圆润,泛着光泽,底下丝绦条条分明,但颜色尚能看出时日不短,显然是爱物。
绯荷一惊。
“这怎使得?婶婶快些收回去,便是送礼,也受不得这般重的。”
那夫人却递出手,显出几分不容置疑,“这怎使不得?我实在喜欢你,这年头,如你这般稳重的姑娘不多了。”
“这……”
绯荷有些犹豫。
未出阁姑娘,若是同龄姑娘间,收受礼物便罢了,如今对方是个长辈,且前面刚有人露出了那么点其他意思……这礼,她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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