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君清心仪谁,秦见深并不关心,反倒是秋猎两个字,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因为凌阳王乃驻守边关的震边大将,不可能长时间待在京城,秋猎之后便会回边关,折子已经批了,什么时候出发带多少人他都清楚得很。
卫家赶在秋猎前完婚,定是想和凌阳王一起走了。
算到现在不足十日,他就这么着急么?
卫君言可笑的谎言就要拆穿了。
他倒是想看看,卫君言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秦见深秉着呼吸,像是接受了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缓缓开口问,“秋猎?才有十天的时间,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匆忙。”
卫君言见秦见深神色好了许多,松了口气,“我正想找机会跟你说这件事,等秋猎过后,凌阳王回函谷关,我们一家打算跟着他回乡去冀州了。”
“我们?”秦见深盯着卫君言,目光冰冷,语气里却带了点闲谈的笑意,“意思是你也要去么?”
秦见深轻笑了一声,“几天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抱歉。”卫君言伸手想摸摸秦见深的脑袋,却没想被一掌挥开了,他力道极大,分明是压着怒火,卫君言想过秦见深兴许会生气,但没想到他会气成这样。
对于此卫君言有些莫名,朋友分别是一件让人怅然的事,但又不是绝交,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们可以写信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也可以回来看他,来回冀州与京城之间,对他而言,也不是很费力的事。
兴许是因为秦见深觉得他骗了他。
卫君言不想离别前闹得不欢而散,就耐心解释道,“几天前我还不知道卫君清与苏衍的事,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卫家的根在冀州……”
卫君言说的是事实,但在旁人听来显然是漏洞百出。
不管是前一件,还是后一件。
卫君言经常带着卫君清一起出门,不可避免就会去凌阳王府,他本意是想让小丫头多见见世面,免得以后被人骗,没想到苏衍没多久便来找他提了此事,卫君言措手不及。
他上辈子比机器来,也就多了副能流血能呼吸有感觉的肉身,情情爱爱的事连道听途说都听得少,苏衍与卫君清结亲,是卫君言怎么也没想到的。
先抛开凌阳王军人的身份不说,他很难理解卫君清能看上比她足足大上八[九岁的苏衍,也很难理解作为威震四方的战神苏衍,会看上卫君清这个浑身傻气的闺中女子,不是说他们不够好,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兴许是这个年代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含蓄,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苏衍这个人又端正得过了头,卫君言就算再回想一百遍,也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看对眼的。
但苏衍与卫君清为数不多能见面的机会,他必然都在场,这也是他说不知道,连他自己都觉得不信的原因。
至于说不知道老家在冀州,更是扯淡,卫斯年做官十年,卫君言也不是一出生就在京城的。
卫君言百口莫辩。
☆、第23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卫君言不说话,搁在秦见深眼里,那就是心虚了。
这借口真是烂得让他假装相信都难。
骗子!面前这个人,就是个十足十的骗子!
秦见深这几日勉强维持着的理智摇摇晃晃,几乎要坠入悬崖,剩余那一点清明拉着他,是因为他知道倘若他当真发起火来,卫君言说不定正好不顾情面,撕破脸皮甩袖走得更洒脱。
秦见深心里涩得发疼,咬紧牙关,紧紧盯着卫君言,死灰的眼里涩然难堪希望绝然来回交替,声音艰涩干哑,开口道,“你……可以……留下来么……别走。”
卫君言失笑,心说这世上会有人舍不得你离开,这感觉真是挺神奇的。
卫君言伸手在秦见深后脑勺上狠狠揉了一下,猛地勾着秦见深的脖子把人拉过来,力道大得将秦见深勾了个踉跄,语气温软,“傻小子,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可以经常回京城看你,嗯……我保证……倒是你,在京城一切小心……”
卫君言没说谎,相隔千里对旁人来说遥不可及,但他若是能量充足,一来一回也不过三五天的事。
秦见深猝不及防被拉了个踉跄,脖子上是卫君言勒着的手臂,距离很近,近得秦见深能听见卫君言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这粗鲁的动作他在京城有些公子哥身上也见过,三五成群的就这么勾肩搭背说说笑笑,亲近狎昵。
但秦见深不以为然,这流于言表的感情实在太假太虚了,当真亲近,为什么要说谎敷衍他,当真亲近,为什么不肯留下来,外出做官的读书人多的是,为什么非得一定要在父母身边……
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够分量罢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着,今日之事多烦忧。
秦见深有些恍惚的想,他已经在这件事上纠缠很久了,既然事情无可挽回,他该换个方向想一想,想一想留下卫君言,他会得到什么,留不下卫君言,他又会失去什么。
然后再好好想一想,怎么做,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秦见深恍惚想起来,他在与卫君言签订契约的时候,明明就已经想过要怎么做了。
心不在他这里的人,他又何必为此多费心思。
该怎么来,怎么来就是。
到此为止。
他在半途差点拐了弯,但现在纠正过来,也不算太晚。
秦见深就这么给自己铸造了一身百毒不侵的铠甲,自以为刀枪不入。
秦见深不着痕迹地从卫君言的手臂间退出来,心里平静成一滩死水,缓缓道,“我相信你。”
卫君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秦见深说,“你走之前,能不能给我一样东西。”
卫君言大方道,“你说。”
秦见深缓缓道,“配方,以前你密室里那堆粉末的配方。”
卫君言愣了一下,随后便摇摇头道,“没有什么配方。”
果然……
秦见深绷得笔直的身体几不可觉的晃了晃,但也仅此而已,他很快就心硬如铁无坚不摧起来。
那东西威力无穷,他拿不到,也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秦见深深深看了卫君言一眼,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么?”
卫君言见秦见深不依不饶,心里就有些疲乏起来,他以前在街上看见有些父母被孩子搅得焦头烂额痛苦不堪,他现在估计就是类似的心情罢,因为无能为力而心生烦乱。
秦见深说的那堆粉末,是卫君言做霹雳弹的时候剩下的。
再加点特殊的材料调和一下,功效就与后世的黑火[药差不多,但他确实没有什么方子,他能弄出这些东西,完全是因为能量条能将特定的成分吸收掉,留下些成分性状相近的原料,说直白些就是能给材料提纯。
但怎么用别的方法将这些原料提出来,卫君言确实不知,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配方。
他留着那些粉末,本是留着做霹雳弹用的,却没想到秦见深触类旁通,拿着霹雳弹的方子就倒腾出了炸毁长堤的‘神物’。
卫君言吸了口气,沉声道,“没有什么配方,你也不能依——”
这也不肯,那也不肯!
不肯将他心爱的姐姐嫁给他,不肯把方子给他,也不肯留下!
卫君言话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秦见深抬手一掌就将身前的桌子拍成了粉末残渣,丹田里的气息四散奔走,袖袍鼓动,杀气萦绕,盯着卫君言,双目猩红,一字一句,“我看不是没有,是你不肯给我罢!”
卫君言看着一地狼藉,心里那点歉疚和耐心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他心里来气,脸色也冷下来,“别说我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交给你。”
秦见深呼吸一滞,心里瑟缩的疼,怒极反笑,“不交给我,那你想交给谁?苏衍么?”
卫君言被他这无理取闹的模样气乐了,但他也不想跟他费工夫打嘴仗,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被咽了回去,懒得再看他一眼,指了指门道,“你可以走了。”
卫君言去拿铲子过来,打算把残渣清理干净,见秦见深还杵在那不肯走,冷笑了一声,开口道,“这张桌子连带桌子上的茶具杯具,需要二两银子,再加上我打扫的误工费,总共三两银子,你堂堂皇帝,总不可能赖账罢,把钱放在窗台上——”
秦见深牙齿咬得咯咯响,心说这祸害连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计较那二两银子。
卫君言话还未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掌风逼得后撤了一步,他猝不及防撞上了窗棱,堪堪避了过去,秦见深却不管不顾挥掌上前,行动间寸截寸拿,只听‘铛’的一声,卫君言手里的铲子就段成了两截,各自斜飞了出去,定在了墙上,排山倒海般的内劲震得卫君言虎口发麻,整只手都麻得发颤。
卫君言见他掌风凌厉,杀气凛然,心说他这气性也太大了,要不到东西就要动用武力抢,这点情商,还不如不足三岁的六皇子秦瑾清来的高明。
秦见深却不等他反应,掌势连变,劲力刚猛,卫君言被逼得节节后退,见秦见深没有收手的意思,退无可退,只好运功相搏,无奈道,“快住手,还想挨打么?”
秦见深听了卫君言的话,目光一暗,出手越发狠厉,竟连自己的内伤也不顾,运足了内劲,大开大合,势必要逼卫君言出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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