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承皇后的情,但童旭知道,他的这位皇叔并不喜欢自己的父母。但对童旭来说,无所谓,因为就连他都找不到喜欢自己父母的理由。
明明他也是他们亲生,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们二人对他只有冷漠。他曾经很在意,只是他现在他已经有了更值得他在意的人和事情。
隔日朝堂之上,天子不知为何又重提贪墨一事,包含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皆被重重痛斥。其中以太子训斥最为严厉,作为未来的储君,不能为君分忧,居位期间庸碌无为,着实令帝王寒心。
童旭跪在地上,沉受着雷霆之怒,一言不发。
皇帝见状,不由心中更恨,将手中的折子甩到他身上,直接退朝。百官叩拜,童旭亦然。跪在地上,耳旁悉悉索索地声音一一涌入耳中,直到龙殿之上只剩他一人时,童旭这才站起身,深色的瞳孔落在头悬的“正大光明”匾额上,久久未移去。
“皇兄?”
细小的声音打破宁静,童旭转身,笑了。
童暖扒着正大光明殿的宫门露出半个身子,朝童旭挥挥手,见他笑了,这才迈过高高的门槛,跑向童旭,然后扑到他怀里,声音似是撒娇般问道:“皇伯伯又说你了?”
摸了摸童暖的脑袋,童旭摇头:“是我没做好。父皇才生气的。”
童暖抱着童旭,努力的吸了一口气,蹭了蹭他的胸膛,光明正大的吃豆腐:“皇兄最好。在暖儿心里,皇兄最好。”
摸了摸童暖的脸,童旭只是微笑。倒是童暖一心想着让童旭开心,说道:“一会去御花园赏花吧,我昨日和宁初叠了好多花灯,傍晚的时候我们放花灯呀。”
童旭眼中闪过一丝光,快的仅是一瞬:“宁初也来了?”
童暖点点头:“他是我的随从,肯定要跟着我。不过,我没将他当成下人,宁初这么漂亮,这么善良,我把他当哥哥。但我最喜欢的哥哥,是皇兄。”
朝童旭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暖儿最喜欢皇兄。”
童旭牵着他的手,考虑在外面,不好和他过分亲近,只是不停地抚摸着他的掌心,道:“我也是,最喜欢暖儿。”
童暖开心的笑着。
想到上一世因为自己的不慎害的他悲剧离世,童旭压抑着自己的心动,只是摸摸他的头。
————
皇后娘娘的凤鸾殿迎来了许久未曾来的人,领头的宫女见来人,慌忙行礼,叩见天颜。
“皇后呢?”
宫女回道:“在屋内。”
长袍一甩,皇帝径直朝殿内走去,未等传令侍女通报,盛怒下的天子一把推开紧闭的殿门。朱红漆木的门猛然被推开,屋内侍女见来人,纷纷下跪,高呼陛下。
无法忽视的声响惊动了软椅休憩之人,睁开美眸,皇后看清来人,手微微一抬。跪着的侍女忙半伏着身子将贵主搀扶起身。
“都给朕退下!”
一声令下后,屋内仅剩帝后二人。
皇后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皇帝,勾了勾唇:“今天怎么想着来我这?”
皇帝不满其态度,快步上前,掐住她的喉咙,逼迫她与自己直视:“一听他病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面对盛怒的帝王,皇后眼中除了讽刺,竟然无半点惧意:“松手。”语气冷漠冷淡。
皇帝眯着眼,却真的将手松开了。
皇后走到铜镜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目光透过镜子落在身后之人:“你要发疯,去找你的妃子。”
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皇帝虽恨却还是爱更多。青葱年少之时,他们作为凤王和武帝的孩子,也曾有过非常美好的记忆。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说话?”
帝王难得缓和态度,但皇后依旧冷言冷语:“想听温言细语,珍妃应该很愿意说给你听。”如果旁人听了,一定以为皇后妒忌珍妃,但皇帝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真心的希望他去找别的女人,真心的希望自己离开她,真心希望他们再无纠缠。
成亲二十多年,她的心就不在他这。
“你知道我对她……”
冷静地打断皇帝的话,皇后道:“与我无关。”
帝王本就高高在上,立足于万人之上,傲视一切,被人连续漠视,饶是心爱之人,心中熄灭的怒火也再难压抑。
“童云的一切就和你有关了吗?”皇帝走到她面前,注视着那双让他爱恨交织的双眼:“你关心他,你喜欢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你的心。可他对你却无半分怜惜,反而还痛恨你,憎恶你,自从童祁死后,他可曾看过你一眼。”
听皇帝提及童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那个男人,直到死了,都牢牢地占据着他的心。
看到皇后眼中的恨意,皇帝心中终觉畅快。是啊,他们才是一类人。为了所爱,不择手段。为了自己的私心,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当年你设毒计,让童祁与一名女子有染,你原以为这样童云就会不要他了吧?结果你也看见了,他有多爱他,事后就有多恨你。更不必说,童祁的死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凑至皇后耳旁,帝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将陈年的伤疤重新撕裂,这血淋淋的一切不该随着时间消磨。
“闭嘴。”不是忘记,而是不愿意再去回忆。但当年的一切,既然做下她就不后悔。童祁固然优秀,但终究是一个男人。她无法理解她的童云哥哥为什么宁愿选择一个男人,都不选择她。
“我不后悔。我绝对不允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看着皇后似疯魔般的神情,帝王突然笑了:“所以我也不后悔。”用的是我,而非朕。
想到什么,皇后脸色煞白,当年的那一场屈辱的情.事涌上心头。就好像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使得毒计最终回报于她自身。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心知,即使没有他,童云也未必会娶她,但如果不是他用药,她也不会将他错当心上人,意乱情迷之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交了自己的身子。
理了理皇后的鬓角,皇帝笑的温柔:“到死我都不会放你出去。你活着的时候,我用这后位锁住你的一生,即使你死了,也会与我同葬一处。”
冷漠地看着那让自己厌恶的笑容,皇后压抑着怒火:“滚”。仅是一字,已经说得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
皇帝自嘲一笑,终究拂袖而去。皇后在他离去后,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身形一晃似是晕倒,幸亏及时扶住身旁的桌子,这才稳住了身体。
垂首间不自觉地呢喃:“云哥。”
情谊无边,却也包含凄楚悲切。
离开皇后的居所,心烦意乱的帝王顺路散步至御花园内。刚走进湖边,就看见不远处以太子为首的几人站在湖边,不时地传来一阵笑声,好似说着什么有趣之事。
皇帝问身旁的太监:“太子他们在做什么。”
太监远远地看了一眼,在湖面上看到莲花状的漂浮物,回道:“好像是在放花灯。”
皇帝皱起眉:“花灯?”哼了一声,不满道:“玩物丧志。”
跟随之人垂首不敢言语,但他们心里都知道,对于太子,皇帝陛下是十二分的不喜欢。
移驾走向太子,皇帝心中越来越不满。
作为皇帝和心爱之人的第一个孩子,理应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但这个孩子出生后特别得凤王的眼缘,所以跟着凤王的时间特别长,说是凤王抚养长大的也不为过。
而除了现在的皇帝童铭,当时已经放出话只想做闲散王爷的童云也十分受凤王的喜爱。童云志不在朝野,总是喜欢在民间找些乐子进宫哄自己的父王开心,因此时常出现在童旭身边。等到童铭发现的时候,二人已十分亲近,胜似父子。
因为恨极了童云,连带着对童旭也没有好脸色。所以对于童旭,童铭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他。
圣驾亲临,威严自是不可亵渎,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皇帝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思进取,成日只知道玩乐。”
众人见到皇帝,纷纷下跪行礼,无视旁人礼节,皇帝只质问太子:“太子,身为东宫之主,你就是这样尽你职责吗?”
童旭没有辩驳,仅是道:“是儿臣失责,请父皇责罚。”
哼了一声,就听见细小的辩驳声:“皇伯伯,是暖儿让太子哥哥陪我放花灯的。”童旭扯了扯童暖的衣袖,让他不要说话。
作为宁镇王府的世子,年幼之时以质子身份进京,本应该生养于宫中。但随着童暖年岁增长,童云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以先王遗留势力暗中向皇帝施压,最后将童暖带回睿郡王府抚养。
如今的童暖与睿郡王十分亲近,对于睿郡王的一切,皇帝都十分厌恶,自然对童暖也没有喜爱。
冷冷地看了一眼童暖,就看见跪在他身后的一少年,白色锦服,青丝如墨。命众人起身后,自然而然地就看到了白衣少年的模样。
虽然内心震惊万分,但面色依旧。皇帝看着少年,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见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这才反应过来高高在上的君王是在问自己,一时间慌乱的不知所措。
太子见状,安抚道:“父皇问你话,你慢慢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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