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几人找到余山,前者为西晋,后者为名利,双方一拍即合。孟广避开余海的耳目,弄来一个毁容的男子冒充余山留在乡下老家,他们则带着余山来到了晋国——这对于余山来说,应该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了。当时老莫和余海曾经庆幸余山毁容了,谁又能料到毁容一事也为余山下一出“李代桃僵”铺了路呢。
来到晋国后,孟广与余山详细谈条件时才发现,余山此人,虽然称不上阴险狡诈,但绝对算得上是颇有心计了。首先一点,余山就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孟广只觉得好笑极了:“你一个背井离乡的“叛军”,来到我们晋王朝,竟然还敢与我们谈条件?!”
余山哂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抹抹嘴上的油迹,笑道:“是啊,我可不就是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么。可是这话又说回来啊,我弟弟可是大楚的定远侯——世袭罔替的定远侯!”
孟广等人相视大笑:“哎哟哟,兄弟们听听,他还在这儿做白日梦呢!余海是定远侯,咱们都知道,可是你又是什么东西,定远侯的兄长?别做梦了,定远侯的兄长在乡下呢!”
余山还是慢条斯理的,面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痞气。只听他无赖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就这么傻乎乎跟你们来西晋吧?呵,我是不是异想天开,你们大概不想验证的。”
“你什么意思?”孟广有些惊疑不定了。
余山翘起二郎腿,一边用竹签子剔牙一边含混不清道:“我哪有什么意思。咱们合作,本就是两好并一好的事情,但如果你们不上道,那就别怪在下不赏脸了。”他瞥见孟广还未全信,便又将话说得更透了一些:“在下离开大楚的时候做了些小动作,一旦我在西晋出现什么意外,余海那边就会立刻受到我的消息。只要他知道了,你们这些算计,还没开始就要烟消云散了。哎呀,真是可惜,啧啧啧!”
孟广大怒,恨声道:“你以为你背叛了大楚,背叛了余海,余海还会来救你?!”
“为什么不呢?”余山摊开手,伸直腿,惬意道:“我啊,是他唯一的哥哥呀。你们也看见了,我占了他的爵位和女人,他也没动我一根毫毛!这就是兄弟,亲兄弟,哈哈哈哈!”
孟广一噎,恨得牙痒却也只能承认这是事实。
余山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面上带了几分倦意,打了个哈欠道:“让你们能做主的来谈,你们这些狗奴才,大爷看不上。哼!”不等孟广等人暴怒,他又补充道:“当然,你们也可以直接替大爷我带个话,想让我生孩子,呵呵,至少得是个公主吧。嗯?我听说你们国家,有个美艳无双的慕馨公主,不知道嫁出去没有,要是还清白,大爷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广几人看着他大笑着走远,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真恨不能一拳打死他!慕馨公主!那可是他们西晋的国宝!他们的西晋之花!余山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毁了容的丑八怪!一个没有爵位的冒牌货!
……
“慕馨公主,呵呵,真是痴心妄想!他也配?!”路太师听完孟广的回禀,冷笑道。
孟广面露凶光,咬着牙道:“太师,要不咱们除掉他!”
路太师缓缓摇头,手中的佛珠不停滑过,突然止在其中一颗上,道:“不可。他在冒充余海的时候,上朝那一个多月竟然丝毫没有引起大楚皇上的怀疑,甚至还因为功成身退而增加了皇帝的信任,虽然这里面有几分是因为他改做了文官,但是这份机警也不是咱们能够小觑的!所以,他威胁你的那些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孟广急道:“难不成真让他尚公主?慕馨公主!他都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路太师手中的珠串继续碾过,微微一笑,道:“谁说一定是慕馨公主呢,换一个,咱们晋国庶出的公主多得可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孟广眼前一亮,顿时心领神会:是啊,这样的无赖,能给他个庶出的公主就是抬举了!何况庶出的也是皇家血脉,将来生了孩子也是向着西晋的!
……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谈判,谈判过后,“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余山终归是退了一步,与庶出的月莹公主成了亲。
一年多后,余书彦出生。
***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庄南问他。
余书彦站在窗前,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庄南又问了一遍才道:“很久了。其实,能察觉到此事,还要多谢我的堂兄。”
“怎么讲?对了,你去大楚,是要认祖归宗吗?”
余书彦楞了一下,而后失笑:“庄南,你很善良。”后又叹气,“你把世人想得太好了……余山,我父亲,他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与我说明真相。”不仅没有真相,在余山的故事里,余海还是一个抢占了兄长爵位的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兵防图的事情还没说完,明天继续解释。
☆、恶意 听真话
余山和他说,余海占据了自己的爵位和妻子,还将自己毁了容,甚至还要杀他。他拼尽全力逃了出来,一路辗转到了晋国,阴差阳错被月莹公主所救,这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听到这样的故事,余书彦如何不记恨余海呢。他去了大楚,想要亲眼看看那个背信弃义、六亲不认的小人是什么样。
“我没想到,我先找到的是余书林。”余书彦有些怀念地说道,“那时候堂兄真是霸道,小小年纪就称霸京城。本来我都信了,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纨绔儿子。可是后面的事情让我意外又震惊,也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究竟哪一个是真的。”
“什么事?”庄南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余书彦后背倚在窗台上,面向庄南,还没说话就看到他肩上的箭伤了,便楞了一下,随后摇头失笑:“庄南,其实你也变了,不对,或者应该说是,来到同泽之后,你将真正的自己释放出来了。”
庄南挑眉:“说得还挺哲理。”
余书彦没说话,只是走到多宝阁处,从上面取出一只药箱,打开,捡了些止血药和纱布递给躺在软塌上的荀朝辉,道:“师爷会用吧?”
荀朝辉坐起身,笑着接过:“自从同泽开始重建,每个同泽人就都学会了自己疗伤。”重建一座县城是相当重的活计,每个人每天都会或多或少受些伤,尤其是手脚:手上会被石块磨破,会被枝丫划伤;脚上会踩到瓦砾,也会磕碰岩石。
余书彦赞同:“这倒是,那师爷就自己包扎一下吧。”他对着荀朝辉的腿伤示意了一下,而后走到庄南身边坐下,伸手去解他的盔甲。
庄南抬手按住他的指尖,婉拒道:“我自己来就行,我也是同泽人。”
他说得有趣,余书彦却并不买账,他生硬地掰开庄南的手,唇角勾起,戏谑道:“哎哟,我还不知道庄大人能够自己拔箭呢!还是说,庄大人并不在乎这只手臂是否残废?”
荀朝辉也劝道:“大人,您自己弄不来的,还是麻烦余大人吧。”
庄南歪着头看看肩膀上的两支断箭,又贴近看了看断箭上的倒刺,心知自己没法搞定,只得妥协道:“那就麻烦你了。”
余书彦手下顿了顿,故作洒脱道:“不麻烦,本就是我们晋国人射进去的箭,由我取出来,也算天经地义。”
“你是以西晋为国的么?”庄南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算是吧……”余书彦一边用洁净的布巾为他擦拭伤口附近,一边回答:“我出生在西晋,成长也在西晋,感情上自然更偏于西晋。况且,我真正怀疑余山,也只是在见了堂兄几次之后,时间上距今也不过五六年罢了。”
“你知道吗?最开始的时候,我做了很多不合适的事情……”他想要说得轻松,但是眉眼间却凝结上了怅惘:“最初的时候,我吓唬过书林,很恶意地吓唬过他。估计在他的童年里,我应该算是个噩梦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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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书彦第一次随同晋国的探子来到大楚。
他是来看余海是什么模样的,想亲眼看看那个在父亲余山故事里,抢占了兄长爵位和妻子的小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可是余海是定远侯,一国的侯爷,寻常人要见到并非易事。
这时候,余书彦意外见到了余书林。
要见余书林太容易了。彼时余书林方才得知“自己并非亲生”的消息,整个心灵世界已经坍塌还未重建,他正处于试图逃离真相的时期。
五岁的余书林,畏惧真相,留恋父母,但同时他也不明白自己应该何去何从:与父母说明真相吗?他们会立刻放弃自己吧,还是会杀掉自己?他见过不少为了争爵位而弑兄杀父的人,甚至有的还与定远侯府有着七转八弯的关系。他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也想不明白定远侯夫妇收养自己的理由,更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一个才五岁的小孩子,面对这种不啻于晴天霹雳的变故,唯一能做的就是行事谨慎一些,再谨慎一下,不要总在定远侯夫妇面前晃,不要让他们想起自己,不要故意去膈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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