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终有迹 完结+番外 (赤水三株树/赤水小树)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赤水三株树/赤水小树
- 入库:04.09
思安没明白过来,“什么?”
温行揽着他的腰贴近,道:“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喜欢与你一处。”
思安心砰砰直跳,问:“那你是为什么?”
“因为你……特别傻。”
思安的耳郭被他的气息染成粉红,听了这句话后粉红变成滴血一样的红,推开他不满道:“你近日总爱捉弄我!”
一通笑骂,把方才的惆怅全冲散了。
第五十三章
城中用粮之危既解,加之调配得当,市坊渐渐开市卖粮,粮价一再回落,囤积粮食的商户血本无归,低价抛售也无人去买,几乎全都倾家荡产,背后支持的个世家勋贵自然不能独善其身,朝中此时越发静如深潭,所有蠢蠢欲动都蛰伏在平波无痕之下。
赵王俞嵇卿重反朝堂听政,几个月间朝局变幻翻天覆地,俞嵇卿刚回东都时的意气风发仿佛昙花一现,再次出现,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唐,衣衫打扮收拾得倒还齐整,曾经光华熠彩的双目变得冷穆漠然,俊美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偶有一丝不太真切的阴郁浮现,华贵的衣饰覆在身上反而落了精神。
在思安面前也不多话,规规矩矩行礼问安,议事时他比思安还沉默,微微垂着头好像早已神游天外。虽则如此,所剩未曾臣服温行勋贵大臣还是隐隐向他身边靠拢。
散朝的时候宫人为俞嵇卿领路出殿,门外有两个配刀的护卫等候,俞嵇卿冷冷瞥了这两人一眼,那位小常将军侧身一步正好挡住俞嵇卿的去路,他动了动唇不知说了什么,俞嵇卿脸色红白交替,小常将军又将杜卉拉到一旁,杜卉脸上冷冷的,想来也没什么好话。
宣武臣僚与旧京贵族不睦,早先相看两厌,如今东都好似温行掌心玩物,东风压倒西风,他们对式微的旧臣和皇室更无多少敬意,思安常居深宫,有温行在前别人没有机会对他不敬,居于宫外的宗室和大臣不知受了多少嘲笑欺压,不然也不会发生勋贵之家被“勿扰”洗劫的事。
那边小常将军不知说了什么,俞嵇卿凤目微张,转身抽出护卫的佩刀指着小常将军,小常将军根本不躲,反而轻蔑地冷笑。
思安本要离开,听到喧闹又见白亮亮的刀子吓了一跳,忙对随侍的骆仁旺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骆仁旺也伸长脖子在瞧,得思安吩咐赶忙走过去。周围的大臣上去拉开俞嵇卿,杜卉抱臂不语,双方箭弩拔张,骆仁旺上去劝了又劝,俞嵇卿面有不甘放下刀,小常将军也抱着手臂抬了抬下巴。众人见思安在远处观望,纷纷向他这边行礼,那位小常将军只不甚恭敬弯了弯腰,俞嵇卿毫不掩饰愤恨瞪着远处的思安。
阿禄啐道:“这不识好歹的。”忙转头对思安道:“圣人别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回头咱告诉成王。”
思安摇摇头,转身绕出前殿,慢慢行至夹道,轿辇仪仗已在外等候,思安本本想就此回金鳞殿,却见冯妙蕴的轿子排在他的轿子后面。冯妙蕴并不在轿上,宫人道:“淑妃娘娘说来求见圣人,想是错开了没遇着。”
议事的后殿和书房外臣往来频繁,却并不禁妃嫔踏足,冯妙蕴大概以为思安还在里面才进去找他。
思安让跟着的宫人先去门房等候,又折回去找冯妙蕴。
他想冯妙蕴大概会去书房,径直朝书房走,廊檐上悬挂的宫灯在风中摇摆不定,路过一扇红漆镂花门时遇见立在廊下的冯妙蕴。
她只一个人站在那里,镂花漆门后是一间茶水间,平日只专供思安后殿休息之所的茶水果品,因为思安今日原不在那处下榻,所以也没什么人。
惊慌飞掠过冯妙蕴眼中,她不着痕迹地抚平神色,福身道:“圣人万福。”
思安离她最近,将她的神色变换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问道:“我在外面看见你的宫女,猜你过来找我,怎么一个人在风口站着。”
冯妙蕴道:“是,元日将近,六局那边有些预备过年的事宜拿来问妾,妾拿不定主意,想来请圣人示下。本来要等圣人散朝回去再问,但她们催得急,妾不知圣人几时回去,只好先来找圣人。”说着赧然一笑,“妾没到过外殿,哪知这么多人忙慌慌的,看着都挪不动脚,还好圣人来了。”
话这么说着,她的笑里却微微有些焦急,神情并不明显,只有离她很近的思安才察觉得到,思安扶起她,冯妙蕴五指反在袖下紧紧握住思安手臂,思安一凛,面上还是接过她的话头:“既如此不如……”
冯妙蕴的眼睛飞快向漆门的方向一扫,思安道:“……不如进去再说。”他顺手推开漆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身上摸索,转身对骆仁旺道:“我有块玉佩好像丢了,骆将军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骆仁旺不疑有他,只是有些懵神,思安平日客气得很,这些小事不会随意支使他做。
“玉佩……”
思安点头道:“可能刚才不小心落在外面,你到前殿那边瞧瞧。”
骆仁旺摸着脑袋,圣人跟前不能离人,但只有他和阿禄两个人跟着,阿禄一直贴身伺候圣人,阿禄在,找玉佩的事交给自己也是应当。外殿不同幽冷寂静的深宫,四处有人把守,人来人往,他去一趟来回也不会费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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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骆仁旺,思安推开木门,室外天光敞亮,甫入室内眼睛不能适应昏暗,只听到身后“噗通”一声,思安回头,身着宫女样式衣裙的邵青璃丢开手上的莲花烛台迅速把门合上,阿禄倒在门槛里。他刚跨过门槛也被屋里的昏暗恍了神,来不及出声就被躲在门后的邵青璃打昏。
“邵姐姐,你这是……”
邵青璃把阿禄拖到墙角边,与另一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宫女绑在一起。那是原来值守茶水间看火的宫女。
细汗粘连着她鬓边的碎发,腮上和手上都沾了灰渍,动作有些艰难,手脚并用,绑了人走到炉子边,拿起蒲扇往风口里扇火,她没干过这样的活,用力扇了几下,浓浓白烟飞得满屋都是,思安和冯妙蕴都忍不住捂鼻咳嗽,她自己也咳个不停,捂着鼻子避了避,又回到炉前继续扇。
“圣人若想喊人就喊吧。”
炉子上架着一个铜壶,邵青璃往炉里添木炭,有些手忙脚乱却没有停下来,她不看思安与冯妙蕴,语气疏离淡漠得如同陌生人。
思安不解地看着冯妙蕴。
邵青璃丢下蒲扇,一双白皙秀手沾满黑灰。
“别怪妹妹,是妾要挟妹妹带妾来的。”
冯妙蕴满眼担忧:“姐姐这又何苦?”
邵青璃牵出一抹幽怨不明的淡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炉子上的铜壶咕咚咚响,壶口水雾蒸腾,邵青璃用地上的湿布巾包着提手,将水倒入木几上一方白瓷壶中,清甜的香味混合在呛人的烟火味弥漫开,邵青璃打开纸包,将里头白色的粉末悉数倒入瓷壶,白纸丢入火膛,旋扭着化成灰烬。
思安倒吸一口凉气,冯妙蕴脸色发白咬着唇,自己都没有主意到自己的手紧紧把思安的袖子揣成了一团。
邵青璃的手指也在发颤,强自镇定着做完一切,仿佛可以预料思安和冯妙蕴的反应,她没有多言,只提着白瓷壶一下一下地晃动,粉末很快溶于水中,一点踪迹也找不到。
雪砌剔透的白瓷壶放在螺钿花卉的圆托上,邵青璃双手托乘奉于思安胸前,道:“妾不便在外朝行走,且由妾送上恐怕形迹暴露坏了筹谋,还请圣人送与逆贼。”
冯妙蕴以袖掩唇才压下惊声。思安身形晃动,还不太敢确定,颤声问:“这、这是什么。”
邵青璃抬起头,眼中雪亮一片,凛声道:“自然是穿肠烂肚立竿见影的毒药。”
她要思安将下了毒药的茶水送给温行。
宫中遍及温行耳目,旁人要下毒接近几乎不可能,思安与他关系亲密,反而是最容易接近他的人。
冯妙蕴眼中泛着湿意,“圣人……邵姐姐……这……”
思安摇着头,躲开邵青璃的直视,苦涩道:“我不行,做不到……”
邵青璃也强压着泪光,她深吸口气,眼中一派了然,连声音都没有多余的波动:“圣人,妾今日是偷偷换上宫女的衣衫跑出来的,恐怕再不多时就会被人发现。妾借了冯妹妹的轿子,一并追查怕是妹妹也不能脱干系,”她歉然看着脸色惨白的冯妙蕴,“冯妹妹,对不住了。”
思安难过道:“邵姐姐,其实不必这样,真的不必这样。忘了这一切好不好,我送你出宫,就当你从未入宫为妃。”
邵青璃从容起身,即使身着最简单的宫女装束,妆容朴素,形容甚至有些狼狈,一举一动也端方优雅,她放下珠光辉煌的螺钿圆托,沉静道:“妾哪里都不去,不会离开圣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妾遇到圣人太晚,若能早些扶持圣人,也不会让圣人先为宦官所挟,又被逆贼……欺辱。”她看着思安,“何况就算不为圣人,妾与狗贼也有仇。出宫能去哪里,妾的家已经没有了。”
她哀戚的目光让思安的话只能咽回喉咙里。
先帝先太子先后晏驾,思安于险途即位,皇位更迭由宦官一手操办,朝中耿直忠君之臣数年被宦官打压,尚存的与宦官虚与委蛇等待时机,思安这个默默无名的皇子即位时,他们竟不能接近些许。很快思安被“救驾”的节度使带走,再入深宫,非上朝时不得见,朝局一变再变,直至选妃,邵青璃的父亲和家族才找到机会。她受父亲影响,入宫后又见思安仁和,对他且敬且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