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应了声便小跑着走了,江止明随意看了看这空旷奢华而森严的宫殿,抬脚慢慢地离开,神情再看不出曾经的一丝一毫的风流不正经的模样。他回到房内,取下窗边停着的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看着上面写着的关于何时进攻的询问,他细思了下,拿起笔蘸了墨缓缓写下一行字。
阴凉的天气里有微风吹过,他抬眼看向天空,乌压压的黑云似是聚拢了来,江止明放下笔,神色安静,眸里是如夜般的深沉冷淡。
到了夜里,一声闷雷炸响,江止明坐在桌前,看着窗外跳进来的人影轻笑了声,“妙音,你来了。”
那道身影顿了下,灯火照亮了那一身黑衣,面巾被扯下,露出一张清丽柔美而眼神冷冽的脸。“江止明,你到底还是做了。”
江止明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臂倒了两杯茶,“坐吧,我亲手沏的茶。”
“不用了,”妙音冷冷道,“看上去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
“妙音,你也劝过我,我知道。但我说过了,总有些事有些记忆是我无法忘却的。”
“若你执着的是江大人那件事,又有什么意义呢?”妙音柔和下脸色,“你知道这怪不到皇帝头上,和梁淮音联手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已经尝到了不是吗?为什么还不甘心还要再来一次呢?”
“就是因为我不甘心,”江止明淡淡道,“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导我要忠君爱国,我听了,可是后来呢?谁知道江府一日日地败落?而我父亲面对这一现状不仅不能想办法解决反而还要掩盖锋芒,而他唯一的长子也必须为了江府免受猜忌而故意装成浪荡子的模样,谁知道江家嫡长子有时候也会觉得前途无望呢?”
“凭什么我们就一定要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就被牵扯进政事中,然后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赌一把。”
“你想赌,可你就没有想过后果吗?”妙音语气变冷。
江止明沉默着抿了口茶,“我想过。”
“你真的想过?你父亲,裴亦清,裴怀温,顾长安,我……你真的都想过?”
“妙音,”江止明突然抬头看她,“你还会陪着我吗?”
当年江止明被梁景云关进大牢,梁景云之所以没有处死江止明也有妙音的一份原因,毕竟是裴怀温属下的配偶。而妙音也没有离弃江止明,虽说因为那件事疏远了几年,但妙音一直守候在江止明身边,不近不远。
但如今,怕是不行了。
“江止明,想必你现在也清楚了,裴怀温是一品阁的阁主,而我是一品阁的人。就算我不是,阁主对我有大恩,当年为你求情已经是对阁主的大不敬了,如今我又怎能再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妙音眼里情绪复杂,她转过身,窗外已经飘起雨丝了,她最后顿了顿,道了句,“这最后一次,我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有风刮过,吹得大开的窗户唰唰作响,江止明看着冷掉的茶,眼底浮起一抹郁色,他抬手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流入胃里,冷得刺入骨髓,竟是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京都城门两边的人马僵持了几日后,这日裴凌发现三王爷的人马有了些动静,当他站上城墙时就看见了站在城墙下被众士兵围在中间的梁淮音,对方笑容温雅如初,仿佛不是个想要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裴凌冷眼瞧了许久,就见梁淮音手一挥,密集的箭雨就涌了来。裴凌也早有准备,炮一响,两方人马开始互相进攻。
永安十二年夏,安宁了多年的京都陷入一片战火纷飞。
这场战火发生得突然,尽管裴凌开始就发过告示,城内的百姓依旧是感到十分恐慌,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叛逆者攻城,对此,大多人都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些乱臣贼子,平安年代没有谁会想要战争。
战火持续了几日,断断续续,也没有个结果。双方都有所损失,但梁淮音的人手依旧没有攻进城来。对这一优势,裴凌却始终觉得不对劲,这日,他收到了清醒后的戚桓的信件,上面警告他要小心江止明,并且要注意防守不要掉以轻心。
裴凌心下一紧,他走出房间刚想让众人注意点酒迎面碰上了张友龄,张友龄的脸色一片冷凝和沉重,开口就道:“出事了。”
等裴凌站到城墙上观看敌情时,事情似乎已经无法挽回了。
几日的摸索探查,梁淮音的军队似乎已经摸清了裴凌手下人马对京都的防守程度,哪里防守力度弱哪里容易进攻是一清二楚,而这些很明显是由当前留守皇宫的江止明一手策划的。裴凌心底一寒,这样的人才……偏偏站在敌对方。
裴凌转过身,对手下人冷声道,“拿箭来!”他眯起眼看向城墙下微笑的梁淮音。
可是始终没有回答声,裴凌背后一凉,就听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裴将军想要做什么?现在可是没有箭了。”
裴凌猛地转身,就看见神情冷漠的江止明,对方如闲庭散步般走过他身边,朝城墙下望去。梁淮音看见了他,微微点头示意。
裴凌心底发冷,“张友龄他们呢?”
“当然是被抓起来了,”江止明道,“裴将军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裴凌怒道:“你这是谋逆!”
“我当然知道。”江止明冷冷道。
这时候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裴凌看着一边倒的局势,几乎感到了深深地绝望,难不成大梁就要在今日易主了吗?
却就在此时,一个年轻的士兵小跑了过来,站在江止明面前慌乱道:“大人,变了!变了!”
“什么变了?”江止明不在意道。
“有伙江湖人手加入了,他们的武功都很高强,我们根本不敌!”
江止明一怔,他本是朝房内走去的,这下又转过身回到城墙上往下看去。或许是命运安排,江止明一眼就看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妙音,隔得那么远,妙音也似有所觉地抬头朝他看来,淡然的眸里掠过一丝波澜,但又很快消逝。妙音走下来就立在了一旁,后来又下来了言白和倚楼,三人都一脸恭敬地站在马车边。
一排的人马围在马车边形成严密的保护网,车帘掀开,纵使江止明已经猜想到,看到时却仍是一个恍惚。
裴怀温,回来了。
那人脸色苍白,身体也消瘦地可怕,明显是一副病容,嘴角的笑容却是温和的,就和当年初见一般。裴怀温由言九搀着下了马车,他轻咳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战场,轻笑了笑,语气淡然而带着凌厉,“动手吧。”
倚楼言白妙音等人都点了点头参进了战场,只留下言九守在裴怀温身边,另有一排人马守在附近,凌厉的气场使得周围众人都不敢随意靠近。可以看出,一品阁几乎是倾巢出动。这场戏,怕是要变调了。
第47章 虚惊一场
“王爷!城门又被封住了,那些江湖人手守在那里,我们的人一靠近就死光了!”
“王爷!弓箭手都被杀尽了!”
“王爷!我们的计谋被识破了,那些防护薄弱的地方都被那些江湖人守住,现在我们都被堵在外面,也不知道进去的人怎么样了!”
“王爷,现在要如何是好?!”
梁淮音脸色难看,他抬头看向站在城墙之上的江止明,却见对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裴怀温那处。“废物!”梁淮音低声骂道。
梁淮音回想起他和江止明密谋时,江止明曾经说过的话。论起谋略他自认是擅长的,这京都如今能够与他比肩的只裴亦清一人而已,但是,必须是裴怀温未回来。裴怀温此人,看似温和,实则深沉诡谲,自第一面江止明就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他也无法夸下海口说自己能够战胜裴怀温,尤其是在裴怀温手下还有着一品阁这样的势力时。裴怀温唯一处于劣势的不过是身体虚弱,但这些都可以由高手如云的一品阁来弥补。
一品阁。梁淮音沉下眸,裴怀温这招棋藏得真是深呢,他朝远处看去,被各大高手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裴怀温似是裹着件毛裘大衣,对方漫不经心地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再一次相见就是这种场景,梁淮音不由得想要大笑。旁边的侍卫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王爷?我们……”
“一群废物!”梁淮音转过头来,冷冷道,“撤退!”
“那江谋士要如何是好?”
“他?管他做什么?”梁淮音道,“他手里不是有人质吗?再说,江谋士和那人的关系可是好得很。”、侍卫诧异了会,见到梁淮音冰冷的眼神时才慌忙低下头。
江止明是借着梁淮音拨给他的几个人手运用巧计才俘获了裴凌等人,此时瞧着一品阁的人救出了张友龄几人朝他逼近,他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别过来。”江止明道,“裴老侯爷还在这里呢,怀温你不会想要不顾及你父亲的性命吧?”
“你敢威胁阁主?!”倚楼这个暴脾气一听,就要冲过去,却被妙音拉住。
“你拉着我做什么!舍不得吗?”倚楼冷笑一声。
妙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往常温柔浅笑的脸庞此时显得十分冷淡无情,“我只是不希望你乱了阁主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