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虽然不懂医术,但好歹也知道在有外伤的情况下一旦发起高烧,就说明伤口已经发炎,如果不及时退烧,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当务之急是帮他物理降温。
叶欢手忙脚乱脱掉李陵的衣服,先将身上的伤口擦洗干净,接着用冷水反复擦拭他的前胸后背。李陵腿上有伤,身体不宜翻动,擦后背时,叶欢只能将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
李陵的脸靠在他的肩上,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在他的下巴上。
叶欢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李陵。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从对方的后背转移到对方的脸上。
他发现,李陵的睫毛很长很长,而且不光是长,还自然卷曲上翘,纤长浓密得可以直接去给睫毛膏做广告。
叶欢的视线下滑的次数越来越多,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几乎已经快贴到李陵的睫毛上!
他几乎吓出一身冷汗,立刻念起六字大明咒。
佛祖果然灵验,有效帮他清除掉心里的魔障。
太阳西斜,天色渐渐暗下来。
李陵高烧未退,他们也不可能继续赶路,今晚看来只能露宿在这里。
叶欢从李陵的衣服里找到火折子,升起一堆篝火。
李陵眉头紧皱,在睡梦中也很不舒服。
叶欢心里比他更难受,这种眼睁睁看着李陵忍受痛苦自己却无计可施的局面,让他无比痛恨自己。
只是眼下再怎么自责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他给李陵喂了点水,继续帮他擦拭身体。
天色完全暗下来。远山中偶尔响起野兽的嚎叫声。
叶欢惊喜的发现,李陵的体温似乎降下来一点点,虽然基础体温还是很高,但总归是个好兆头,说明自己的方法管用了!
他再接再厉。等到月亮高挂半空时,李陵的高烧基本上算是退得差不多了。
叶欢总算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完全放松,生怕李陵一会儿再烧起来。
就这样守了一会儿,叶欢的眼皮开始打架。这一天他的精神肉体都高度紧张,而且高强度负荷,早已是疲惫不堪,有些支撑不住了。
叶欢跟自己说不能睡着,但光这么坐着的确容易发困,他开始找点事做来转移自己的困倦之意。
他想起方才在李陵衣服里翻找火折子时似乎看到一副卷轴,当时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觉得此物有些奇怪,不知卷轴里面是些什么。
他再次找出卷轴,缓缓打开,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卷轴里是一副画,只是不知何故被撕掉一半,画里是一个男子的背影,素袍玉簪、风华淡雅。虽然看不到正脸,但也能想象出必定是个出尘若仙般的人物,可惜下半身被撕掉了。
叶欢啧啧两声,视线再次转移到男子的背影上,忽然心里一动,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他摸摸下巴,陷入冥思苦想之中。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李陵醒过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篝火的火苗已经基本燃烬,只剩苟延残喘。
他摸摸身上盖着的外衣,缓缓转动头部,看到旁边靠在树干上睡得正香的叶欢。
虽然已进入夏季,山里的清晨还是很有些凉意。叶欢身上只穿了件中衣,双臂紧紧抱在一起,身体都快蜷缩成一团。
李陵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初见时,对他的印象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空生了一副好皮囊,却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而后种种因缘际会,一次又一次被他出人意表的举动弄得心烦意乱之时,心中竟也生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莫名情愫。
因为无法说清而更想证明否定,越想证明否定却越是事与愿违,直至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没能弄清自己究竟喜欢叶欢哪一点。
只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为了眼前的少年,就算让他付出再多,都是值得。
正如他自己所说,情之一事,只有局内人才能体会个中滋味。至于情之缘由,就让它随风去吧。
他轻轻坐起身,想把身上的外衣给叶欢盖上。身体移动之间,压到一截树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叶欢立刻惊醒。他看到李陵,顿时睁大眼睛。
“王爷你醒啦?!”
他伸手覆上李陵额头,露出安心的表情。“还好已经不烧了。唉,王爷你昨晚可把我给吓死了……。”
他怔怔看着李陵抚摩他脸颊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李陵淡淡一笑,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之处。“多谢。”
谢谢有很多种方式,但绝对绝对不包括你现在这种方式!
叶欢身体往后一躲,正色道:“王爷,末将说过末将不是断袖。”
李陵不以为然,“本王也说过本王是就可以。”
可以你妹啊!!!!!
叶欢决定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先不跟他计较。“王爷稍等,末将去取些水来。”
李陵点头。看着叶欢离去后,他的视线落回树下的卷轴上。
摊开卷轴,李陵的脸上也流露出与叶欢相同的困惑之意,须臾,他的眼神陡然凌厉,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
叶欢来到溪边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用什么容器给李陵盛水啊?
昨晚他全靠自己的手掌一次又一次往返溪边,现在李陵醒了,总不能还就着他的手喝水吧?
他只能又折回去,“王爷,不如末将扶您去溪边如何?”
李陵看了眼不远处的小溪,又看了看他,“你昨晚是如何取水的?”
叶欢尴尬道:“昨晚是末将用手喂您喝……”
李陵:“那你现在还可以如此喂我。”
叶欢:……
李陵侧头想了想,无比认真道:“用嘴也可以。”
叶欢:@#¥%&。
☆、得救
北齐,荣泽。
夜色如水,月华如练。冷清的街道静谧无声,只有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馆仍亮着灯光。
一个身穿青色短衣靠,头戴翘脚花额幞头的年轻男子是酒馆里唯一的客人。
男子面前的酒桌上摆放了数个空酒坛,仍在一碗接一碗的自斟自饮,漆黑的眼眸亮得惊人,看不到一丝酒醉的迹象。正是楚天涯。
酒保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偶尔睁开惺忪的睡眼朝客人望去,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闭上眼接着睡。
寂静的夜色里突然响起箫声,悠扬的曲调里有种淡淡的空寂落寞,恰似吹箫之人此刻复杂难言的心情。
楚天涯眼中露出惊诧之意。这首曲子他不久之前刚刚听过,莫非……
睡得迷迷糊糊的酒保突然一激灵醒过来,再看向那张桌子,除了一桌的空酒坛,哪还有人影?
酒保当时就吓醒了,正想去通知掌柜有人吃霸王餐,突然觉得桌上似有一物闪闪发亮。他揉揉眼睛仔细一看,竟是一锭银子!
一名白衣男子独坐客栈二楼屋顶,低眉敛目,手中一只竹箫。正是一枝花。
楚天涯飞身上了屋顶,却是远远坐在另一头,也不与一枝花交谈,手拿一只酒坛,一口一口的喝酒。
一枝花停住箫声,伸手入怀掏出一只钱袋,扔向楚天涯。
楚天涯接住,“你这是何意?”
“若不是无钱住店,你怎会跑到屋顶上来?”
楚天涯将钱袋仍还一枝花。
一枝花见他还不走,不悦道:“我先来的。”
“屋顶是你家的吗?还是说你付的房钱里连屋顶都包括在内?”
一枝花愕然。他与楚天涯虽然认识不久,也没什么交情,但在他印象中,此人一直是沉默寡言,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他不欲做口舌之争,起身便走。
“等等。”楚天涯视线依旧停留在酒坛上,“我有话要问你。”
一枝花脚步停住。
楚天涯慢慢抬头,澄澈的双眸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你和叶欢的关系很好,对吗?”
一枝花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楚天涯挪开视线,表情有些许不自然,“虽然未曾听叶欢提起,但刺客闯营那晚,我见你和他相处时的样子与旁人不同,似乎……关系很是亲密。”
一枝花道:“我与叶欢是同乡,关系自然与旁人不同。你问这个做什么?”
楚天涯神情有些恍惚,像是没听到一枝花在说什么,“同乡?同乡好啊,同根同宗,自然要比旁人亲近些。”
一枝花皱眉道:“你喝醉了。”
楚天涯自嘲一笑,“我倒是想一醉方休,好将那些不想记住的事情统统忘个干净。”
我干嘛要搭理这个醉鬼,我没事可干了吗?
一枝花转身又要走。
楚天涯道:“若你还能见到叶欢,代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一枝花虽然天性凉薄,但骨子里还残留了些正常人应有的好奇心。他转头问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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