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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 (月神的野鬼)


  明明狠起来不像话的男人,温驯起来却是比谁都无害,平日里安安静静地搂着余子式坐在廊下晒太阳,天光打在他清俊的脸上,那样子只像是个温文儒雅的少年,哪里有一点的恶劣?
  大半夜,余子式是被活生生闷醒的,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没挣开胡亥的手,濒临窒息的感觉让他浑身骨节都颤抖起来,“胡亥?”他费力地掰着胡亥的手,黑暗中胡亥的手臂紧紧勒着他,将他整个人死死压在怀中,那力道大的余子式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扯着嗓子嘶哑地吼了声,“胡亥!”
  胡亥闻声终于松开了手,一头淋漓冷汗不住地往外冒,手紧紧攥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怎么了?”余子式扶着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来得及顾及自己,忙一把抓住了胡亥冰凉的手。
  胡亥很久都没有出声,胸膛微微起伏着,良久才翻身屈膝坐起来,低声道,“没事,被梦魇住了,以为回了先帝陵。”听声音人倒是平静下来了。
  余子式闻声气息一滞,抬头看向黑暗中坐在角落阴影处的胡亥,胸口像是被人猛捅了一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胡亥脑子还有些混沌,坐起来后忽然觉得怀中空空荡荡的,下意识伸手将余子式揽在了怀中,极为自然地低头亲了一下,见余子式很久都没有动静,他伸手摸了把他的脸,犹豫道:“我刚……伤着你了?”
  “没有。”余子式迅速接了句,没了声音。
  胡亥松了口气,将人揽得紧了些,片刻后又问道:“什么时辰了?”
  “还早。”余子式扶着胡亥的肩坐起来,偏头看了他半天,而后手下忽然一用力,拽着胡亥的肩将人摔了在了床上,他一把扯住胡亥的头发将他的头拽起来,黑暗中,低下头,准确地找着了胡亥的唇,撬开唇齿就卷了进去。
  胡亥被余子式忽然的主动诧异了一下,自从上回他做得有些过火后,之后的几次欢爱,余子式都很僵硬,几乎都是勉强配合而已。胡亥伸手摸上了余子式的头发,手掌扣着余子式的脑袋往下压,索性享受起来这一吻,不着痕迹地掌握了主动权。忽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余子式身上有些热,摸上去微微发烫。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余子式低声问了一句,“想做吗?”
  胡亥闻声眼中忽然就一锐,盯着上头余子式的脸眯了下眼,黑暗中他看不分明,却就是觉得余子式好看,从脸的轮廓到脖颈的弧度,无一处不好看到让人魔怔。“你确定你知道你说了什么?”他忽然饶有兴致地问了句,挑了下眉盯着余子式。
  余子式满头都是汗,但不是冷汗,也不是由于热,他就是忽然莫名开始冒汗,心底火气像是被勾了起来,愤怒、后悔、烧灼,这些情绪一阵阵往上涌,他喘了口气使自己脸别那么烧红,却在下一刻被人掀了过来,一转眼就给胡亥压身下了。
  胡亥压着余子式的手腕,拿手背贴了下余子式的额头,不正常的热度让他轻微地皱了下眉,一顿之后,他将手伸进余子式内衫又试了下温度。
  “怎么了?”余子式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
  胡亥低下头,狠狠吐了口气,“起来喝药,我给你煎散热汤药。”
  散热?余子式一怔,自己摸了下自己的脸,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胡亥拍开了他的手,拽着手腕将余子式的手塞回了被子里,“高热,都快烧成傻子了。”胡亥扯过外衫套在身上,翻身下了床。
  小半个时辰后,余子式盘着腿坐在床上,捧着碗低头喝药。胡亥坐在他手边,手随意地撑着膝盖,盯着余子式清秀的脸,见他慢慢抿着汤药,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你一场风寒反反复复快一个多月了。”胡亥忍不住伸手揉了下余子式冻得有些红的耳朵,“换个大夫换个方子试试。”
  “跟大夫没什么干系,今年十月的关中的确较往年有些阴冷。”余子式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抬头看向胡亥喊了声他,“胡亥。”
  “嗯?”
  “过两日我们两个人搬去江东吧,江南旧楚地,风水气候宜人,可以在淮水口岸边租条乌篷船,顺风的话,明年开春前应该就能在江东安稳地住下来了。”余子式低声说着,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药碗。他累了,这些年他能做的事儿都为大秦做了,皇城宫阙旧王侯,那些人事全在一十四年里风流云散,而后又是四百年大汉长安。
  余子式为天下人做牛做马这么些年,他不想干了,余生也没什么指望,就想拖着胡亥两个人去无人认识他们的江南安心过点小日子,这时候的江南被称为江东,还不是后世那富甲天下的温柔乡,但真是个山好水好的清静去处,就是不知道胡亥这土生土长的咸阳人能不能适应江南的气候,余子式思及此转头看向胡亥,“你去过江东吧,你的感觉怎么样?”
  胡亥摸着余子式鬓角发丝的手狠狠一抖,他忽然抬手掰住了余子式的下巴,声音急促里带着难以置信,“你说真的?你愿意和我去江东?就你我两个人?你要离开关中?”
  余子式有些诧异,这么些天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胡亥都一副冷静淡漠的样子,他如今不过说了句要带他走,胡亥却忽然就慌张成了这样。他拉过他的手,攥了会儿后盯着他慢慢道:“别人有别人的日子,我管不过来也不想管了,能做的我都做了,”他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才能这么淡然地对着胡亥说这一句,“胡亥,这些事,与我们再无关系。”
  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他心中竟也没有什么千帆过尽的感触,到这一刻,他方才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年他耗尽心血得罪尽天下人,朝堂上步步为营摸爬滚打,阴谋算计连轱辘转,不过是为了如今坦坦荡荡的一句“这些事,与我们再无关系”。
  问心无愧,平生二十多年来穷尽算计,不过这四字而已。想着,他轻笑了下,静静看着胡亥没有说话。
  那一眼真是看得人直犯魔怔,胜过千句万句情话,胡亥觉得心像是被人放在手心一点点揉碎了,满脑子只看得见这人对自己笑,温柔如刀。
  “我觉得江东挺好的。”余子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如何?”
  胡亥完全不能忍受余子式这样的眼神,带着点期待,带着点宠溺的眼神,他平复了会儿气息,半天才忍住将人拖过来压在身下的冲动,他平静地接过余子式手中的药碗,“嗯,我也觉得挺好的。”刚放下碗不知道做什么好,一抬头却又是余子式那眼神,胡亥终于没忍住,将人一把拦腰捞过来,低声在他耳边道:“真的挺好的。”说着话,他下意识轻轻笑起来。
  余子式太久没见胡亥笑起来的样子,乍一见只觉得满目惊艳。他盯着胡亥的笑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想做吗?”
  胡亥将头埋在余子式肩窝里,低声轻笑了一下。
  “想。”
  鸡鸣第一声,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混着一句响亮的叫门声。
  “余子式!”
  这声音熟!余子式睡梦中一激灵睁开了眼。隔了两三秒,门外又传来一道极为响亮的声音,“余子式!”这一嗓子吼得余子式瞬间神清气爽。他刚想掀开被子起身,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压住了他的肩。
  留侯张良人模人样地立在门前,见院门咿呀一声打开了,他微微一笑,下一刻他的笑容就猛地僵在了脸上。
  胡亥穿着件单薄中衣,抱着手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有事儿?”
  张良盯着面前这位活生生的前朝旧主、前大秦二世皇帝,再三确认后,抬脚一步迅速踏进院门,反手利落地关门落栓,他抵着门深深吸了口气,半天后心中终于平静了些。
  他回身看向胡亥,镇定地寒暄了一句,“许久不见。”
  胡亥点了下头,“许久不见。”
  张良一听胡亥开口说话,只想扭头就走。手扶着门栓半晌,脑海中反复想了几遍来意,他终于说服自己定住了脚步,问道:“请问余子式在吗?就是赵高,他在屋子里吧,我有点事儿找他,急事。”
  张良将“急事”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能不急吗?汉王下诏,五路兵马齐袭楚国,七十万大军压西楚边境,黎明前齐王韩信亲自在雪中擂响了第一声战鼓,拉开了楚汉最后一战的盛大序幕。
  一句话,项羽和刘邦终于掐起来了!张良倒也不是这么没有良心,刘邦到底是他如今为之鞍前马后的主公,他还不至于叫余子式去看刘邦的热闹。张良非得找余子式,是因为一个人非得找余子式。他向胡亥说明了来意,却只见这位前大秦皇帝的眼神一瞬间阴冷起来。
  屋子的门被推开,一人披着件外衫走出来,疑惑地看着院中似乎是陷入僵持的两人,“怎么了?”
  院中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余子式。
  汉高祖五年十月下旬,刘邦下令约集齐王韩信、淮南王英布、九江王彭越、韩将刘贾攻楚,其中刘邦统兵二十万,韩信统兵三十万,汉军兵马统共七十万分五路逼围项羽十万兵马,刘邦任齐王韩信为联军统帅,十一月韩信迫使项羽退至垓下,十二月五路大军完成了对楚军的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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