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圣眷必然是有原因的,永真帝和独孤琰的性子似乎天生相悖,任是怎么磨合,也不能默契。独孤琰现在甚至懒得去与永真帝问这些心思了。
“那是因为阿七单纯。”独孤琰不知道,君衡现在分外珍惜他的懵懂,说到令他爱到发狂的优点,他没忍住,在谢澧兰瞟过眼波来时,一口咬在了独孤琰的唇上,“唔”的一声,怀里的青年伸着手挣扎了一下,他看到桃花之中那么孤瘦的人影,又沉默着背过了身走远去,几番无奈,而君衡的舌已经长驱直入。
“啊——九弟看到了!”独孤琰推开他,揉了揉被他咬得发红的唇,怨念的眸光看起来楚楚极了。
“陛下在放纵独孤珩行事。”君衡望了眼已经远去的飘然白影,眸中有些惋惜,独孤琰错愕地将视线上仰,才能与他对上目光,君衡的语调掺着莫名意味的复杂,“大靖此时,早已不再需要这个太子了。”
独孤琰猛地一颤。
“你的九弟,他死在北燕,便是大靖的英明储君,而他活过来,则背着谢澧兰的身份,与卫子臻伙同叛逆,与男人成婚,这些事情,陛下能容忍,百姓能容忍吗?”
早在一开始,谢澧兰便知悉,那场婚礼便是祸患。他一意孤行,真的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真实的心意吧。
“那依照父皇的意思,九弟最后会怎样?”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关心让君衡微怔,他想起自己以前,误会他憎恨独孤珩,对他说了那些混账话,心中真是一阵悔恨与惆怅。
从再见到谢澧兰之后,他其实就已经明白,他曾为那个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的早逝而悲叹,而可惜,可却从未真正对他动过丝毫绮念。人往往是只在失去了之时,才知得而不惜是一种多大的罪过。他可以赎罪,而那个远走的白衣少年,却不能够了。
“会如何,不在你父皇。”君衡悠悠一叹,“你的九弟,从来就不是受人摆布之人。只可惜,他早无昔年之志。”
谢澧兰自己明白。
“王爷,谢澧兰欲来火攻狼山。”
连天绿草,在风里左右拂开,一波骇浪起伏,将四野吹出无尽的萧索荒凄的意味。
谢沧州极目所在,此带的地势连绵不断,远山横亘,谢澧兰所带的卫家军,绝对不会有卫子臻的鬼神之速,所以三日之内,即便他找到万全的火攻的法子,也绝难动摇狼山。
“本王还需三日时间,这三日,若能割下燕王首级,你我便功成社稷。”
现在北燕形势一片大好,因北燕王不拨兵支援嘉雪关,致使北燕被连下几城,各地早有反叛之音,谢沧州煽动民心,借百姓之口诛伐燕王,更是人和之策,现在的北燕王只怕捉襟见肘了。
“卫家军由谢澧兰掌控,人心虽有参差,但他毕竟也是独孤……”
“这是本王与他之间的博弈。”谢沧州切断幕僚的话,轩眉凛然,“本王能胜他一次,就能胜他第二次。”
不能将他囚禁在自己的身下,听他对自己叫饶哭泣,这是谢沧州一年前的遗憾。
如今,他不会再有这个遗憾。
浩漫似水的银河,为无数精兵脚下的狼山土地泻开一池静水。
火屑一点,宛如黯淡寥落的一颗辰星,落在一株蔓草上,火光沿着叶络滚开,烧成一道金黄的浪。狼山地处北燕西北,这里的草没有蕴藏太多汁水,一旦烧开便铺央成摧枯拉朽之势。
夺目的火光在远处熊熊而起,这时狼山的斥候兵便是再疏忽也早就察觉了。
“王爷,这?”这绝不会是天火,定是人为。
此刻纵然沉稳镇定如谢沧州者,终于也绷不住神色,谢澧兰调兵,没有卫子臻的雷霆之势,但奇诡飘忽捉摸不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他的骑兵不过来了几支,便在山坡上纵燃大火。高风乍起,无数的火沿着旱草烧上来了。
“王爷,迅速撤离!今晚咱们的人就要动手了,此刻绝对不能恋战!”幕僚见谢沧州毫无仓皇之色,只专注地望着那边山头的一道雪白的身影,不由心中忧恐,险些便要将谢沧州拽开。
“原来,那就是谢澧兰。”谢沧州嘴唇一动。
他是北燕的摄政王,谢澧兰出生时,他曾抱过那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半人高的时候,已出落得比女子还要亭亭秀婉,当时便是北燕第一美人孙琇莹,也不过是眉目未开的中人之姿,唯独谢澧兰,从小便昳丽绝伦,丹青难画。
可他从未对那个娃娃动过心,因为他弱糯,可欺,而且从小被北燕王以蛊毒饲养,欲将其练作具有皇族血脉的药人。他就算对一颗棋子动心,也绝对不会是对别人的棋子动心。蛊毒饲养失败之后,谢澧兰成了被派往边关的弃子,这么多年,谢沧州自问从未念及他。
谢澧兰的软弱、稚嫩,像一根只要谁愿意来捏便能掐断的芦苇。他不曾正眼看他。
可是谢沧州自己都想不到,原来谢澧兰的身体里,冠以别人的灵魂,当那抹孤傲的、如银如霜的白影浮在眼前时,是如此姿仪,谪仙般的气韵,只需远隔三军一瞟,也是瑰丽无双。
曾经的独孤九,在他面前,带给他的触动、震撼、渴念与贪图占有的痴狂甚至都尤有不及。
“殿下站在那里作甚?”风高露重的,闫风皱了皱眉,自他身后说道。
“你猜。”谢澧兰回眸一笑,狡黠的目光微微荡着波,风吹起他盛开的如水莲的衣袍,风华万千地立在晚天里,暮色下火海蔓延,天雾中群山被紫霞掩覆,再难窥见全貌。少年拈起袖角道,“我站在这里,谢沧州就不会走了,你信不信?”
闫风看了眼这个少年,默默叹息了一声,心里回道:“唉,我要是谢沧州,也舍不得走。”
当然,狼山此刻伏聚着的都是谢澧兰的人,谢沧州未必走得了。
兵贵神速,卫子臻的一切都是从他这里学来的,只不过谢澧兰更知道一点,永远不要把全部的势力曝露人前。敌人的轻敌,对自己力量的错估,是自己获胜最大的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什么的,作者君是弱智,笑笑就好。
估计下一章就结束了,回到月州之后……嗯,卫子臻其实在月州。
☆、玉山求药
火在山头一蓬一蓬地炸开,蜿蜒成巨龙的焰火张开饕餮巨口,将整座狼山围作困兽。
“王爷,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谋士热泪淌落,他给谢沧州跪下,甚至要出手将王爷击昏,可是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只怕难逃九死。
谢沧州犹若未闻,他望着远方白衣胜雪的身影,那个人若是再单薄些,随着风飘到自己面前,他永远得到他,征服他,会是怎样的人生圆满?
谢澧兰抬起眸,天色泛着紫,荡开流动的火舌,山脉的经络在赤红光的映衬底纤毫毕现,他一挥袖,风卷开雪白的浪,他讥诮地绽开唇角:“起风了。”
这风对火势又是一大臂助,谢沧州的人马本欲突围,杀出一条血路,此时也尽数困囿于死局之中,垂死僵立,动弹不得,一旦有人过了火网,谢澧兰蛰伏于此的人马立时便杀出来,一顿砍瓜切菜式的拼杀。
谢沧州仍旧没有动。
黎明时,天色拂晓,万里层云叠起累累的鱼鳞。
谢澧兰身前是五花大绑的摄政王,阶下之囚的北燕摄政王,没有令谢澧兰喜欢并想看到的惧色,依旧挺立的身形,宛如苍松劲树,虎目灼灼地看着他。
“再过一会,北燕王会快您一步先阖眼。”少年放下杯盏,淡淡地冲他微笑。
这个微笑是独孤珩的,不是谢澧兰的。
谢沧州微怔。继而,他卷起唇苦笑起来。
有些人就是劫数,回眸一顾,颠覆终身。
“摄政王是为孤做了嫁衣。”
谢澧兰遗憾地对他摇头,“若是王爷在狼山火起之时没有迟疑,你还有逆转形势之机。”
“谢澧兰,”谢沧州摇头,“你知道,为何卫子臻宁愿丧命与你么?”
那个名字是谢澧兰的禁忌,他的微笑顿在眉梢唇畔,化作淡淡的墨痕,他侧开眼道:“孤不必你告知。”
谢沧州哈哈一笑,手被锁在镣铐中,他身体后仰,放肆的声音许久不停,许久之后,笑容变作深刻的无奈和惋惜,“因为,谢澧兰,你根本就是个妖孽啊。”
惑人心而不自知者。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谢澧兰淡漠地动了动唇。
“谢沧州,孤昔日惜败于你手,深以为憾,既然如今是你功败垂成,孤可放你性命。”他说到这里,殷红的唇被咬得翻出无数血丝,“你会在牢狱之中度过此生。”
四月,北燕王被刺于行宫,中年四十九,朝中群龙无首,推举太子登基。
六月,谢澧兰整顿军容,留下半数势力人马驻扎索阳、平岳、嘉雪三城,携轻骑潜入月州。
“殿下,陛下早有意愿,要立四殿下为太子。”
谢澧兰面色波澜不动,让闫风一度以为,他不知此事。
但谢澧兰怎么会错漏这种消息?
他只是,站在一株芭蕉前,短暂地失了魂魄而已。卫府此时人走楼空,无人打理的寒苑,又生了无数的荒草,只有生长正盛的绿芭蕉,撑开满树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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