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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公子兮 完结+番外 (风储黛)


  卫子臻静静地看着他,浓黑的睫羽挺翘开新月的浅痕。
  等了很久他仍然没有答话,谢澧兰被泼了一桶水,他泄气地松了心弦,失落地眨了眨眼睛,逼退眼里的涩意。
  “殿下。”
  卫子臻低哑的声音,像是声嘶力竭之后的最后一口余气。可他终于开口了,谢澧兰惊喜着攥住了他的手,卫子臻的手心里有茧,粗厚的茧,摩挲得他的指腹沙沙泛痒。
  脸色毫无波澜的卫子臻,下颌浅浅地一扬,终于与谢澧兰对上目光。
  他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以为,谢澧兰还要借口他的爱慕他的真心来谋夺他的什么?
  “子臻。”谢澧兰唇中像咬碎了黄连般,苦涩难言,他不能说什么,只有把眼前人抱进怀里,将自己体温渡给他,卫子臻没有反抗,也没有再出声决绝,只是,谢澧兰觉得肩上有细细蔓延开来的濡湿,仲夏时分轻衫缓带,温热的水渗入衣里,熨烫到心底。
  “子臻……”少年伸出手臂将他紧紧地抱着,尽管怀里的人带着一缕防备和小心翼翼的颤抖。
  接下来不管他再与卫子臻说什么,他都不再答话。
  谢澧兰每回见到他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在那儿慢吞吞地端茶倒水,便觉得心中又苦又涩。
  他们仿佛回到了九年前,卫子臻被谢澧兰领回来时,也是一个人单单薄薄的模样,对着明月甚至会留下泪水,夜里睡不安稳,经常大汗淋漓地从噩梦里惊醒……
  当然现下他不这样,只是唯一最相同的事是,他对谁都似乎及其排斥,不说一句话。
  卫子臻的脸色终日苍白,分明分离才不过短短数月,他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次,虽然以前是独孤珩逼着他长成一代绝情冷煞的军神。可是,比起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卫子臻,他的确还是更喜欢那时的他。
  谢澧兰传唤了一名大夫来替卫子臻诊脉。
  卫子臻不说话,靠在床边不知沉思着什么,目光放得极空。黑眸里再无往昔半分神采,别人要怎么摆弄他,他便顺从地做那个任人摆弄的玩偶。
  诊脉不过半盏茶功夫,大夫眼睛一睁,登时惋惜地直对谢澧兰摇手:“他曾经被人尽数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后来似乎又被人恶意疗伤,现在……”
  谢澧兰的眼底聚了水雾,他急急地留下大夫,“怎么回事,大夫可知要怎么施救?”
  “这个……”大夫只是摇头不语,满面沧桑。
  最终谢澧兰还是放他走了。
  卫子臻恍如未闻,他仍然静坐在榻上,眼波宛如潭水般,静静的,垂下清淡的影。他身畔的少年却早已是泪流满面,他钻入他的怀里,声音颤抖:“我不信。他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卫子臻,你抱我。你抱我!”
  倚着的那方胸膛没有丝毫起伏,卫子臻移开眼光,他的手早已拿不了剑,提不了枪,再也上不得战场了。
  一无所有的卫子臻,到底还有哪里是谢澧兰能看得上的?
  迟早会厌弃的一颗棋子罢了。
  伏在他的怀里呜咽了很久,不知日头转入了何处。
  静谧的寝房里,有安息的风。摇曳着榻边开了三扇的山水图屏风,盈紫的湘帘半掩半卷着。少年的哭声轻细,一抽一噎地瑟瑟传来,不绝如缕。
  “没事,”谢澧兰逼着自己恢复镇静,恢复他的从容风姿,他伸掌去与卫子臻的手交缠牵握,尽管卫子臻没有一丝力道,谢澧兰的瞳孔里漫过明月般清透的水光,但他破涕为笑,“没事,我一定会治好你。卫子臻,你要和以前一样,相信我。”
  相信他,正如他一直以来那样。
  谢澧兰知道,纵然有再被伤害千万次,卫子臻也不会真放下他。
  他们之间若说还有什么纯粹的部分,那些全在卫子臻一个人身上。但他会试着抛却外头的那些冗杂与沉闷,试着不去管那些天下事。卫子臻是死过一次的人,而他,死过两次。论起来,他才更该看得云淡风轻一些。
  “殿下,”闫风步履匆匆,见自家殿下似乎在和卫子臻亲热,两个人搂搂抱抱的不知成何体统,看得闫风耳根一热,他小心地侧开头去,脸色微微不自然地说道,“您拿回来的天香车前已送往宫中,让陛下服下了。”
  谢澧兰松开眼前人,回眸道:“好些了?”
  “宫中人传来回话,的确好多了,”闫风本来神色为难,但见谢澧兰一脸问询,便硬着头皮接下去,“但宫中还有话传来,殿下既然有这份孝心,便该早日入宫去,到陛下身前尽孝。这几日陛下龙体欠安,几位皇子都衣不解带侍奉在榻,殷勤得便只差亲尝粪便了……”
  谢澧兰冷哼了一声,“其心不在小。”
  “孤自己的东西,孤让也便让了,但被人逼着让,也绝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这个冷漠的少年,才是真正倔强孤傲、任谁也不能踩在尘埃里的谢澧兰。
  他动了动唇,“备马,孤今日便入宫。”
  “是。”闫风抱剑执礼,转瞬便抽身退去。
  逆着光的少年,一身锦绣白袍往床榻踅来,这俊美的人近乎夺尽造化之功。这个妖孽的少年,只见一面便会心神大乱,卫子臻一直都知道,所以他不看他。
  未几,谢澧兰微微探下身,沁着薄粉的唇在他的唇上碰了碰。
  “子臻,”卫子臻瞥开目光,他一勾唇,捧着卫子臻的脸,吐出湿润的如兰如麝的气息,尽数扑在对方脸上,少年温软着眸,流萤般盈盈笑道,“等我回来。”
  临了抬脚出门,又回过头,见他似乎仍在光影里匿着。谢澧兰挑了挑唇。
  “不会很久了。”他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头晕了一整天,含泪为大家码字。
唉,我们这是真爱了吧。

  ☆、一夜温存

  永真帝近日的确被几个儿子围着绕着,晃得眼晕,这些人成日里成事不足,除却讨他这个父皇欢心,便只会在宅院里豢养几个美人、几个美少年,他提起一次便恨一次。
  谢澧兰越过跪了一地的皇子公主,讥诮地浮着笑,雪衣华裳,飘然而来。
  “父皇。”他掀开衣袍,跪在永真帝的龙榻前。
  “这是……”几个皇子互望着,不能置信。
  独孤瑜指了指他,错愕地问:“你是九弟?”
  “四哥。”谢澧兰颔首微笑,永真帝招手唤他,谢澧兰微微一顿,他不起身,便这么跪着过去。
  “把耳朵附过来。”
  几位皇子登即脸色大变。
  谢澧兰依言靠近去,永真帝支起身,在他脸侧耳语。短短几句,谢澧兰凝着的眉蹙了蹙,黑眸幽深下来。
  卫子臻一个人枯坐到深夜,安静的月光泄在地面,窗外榴花浮艳,红光烂漫。但里面却是满室静寂,他披着一袭玄色的长袍,月光里的剪影清沉挺毅,手心空无一物,但不知何故他竟然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
  久到谢澧兰以为他已经睡熟,他却仍然这么岑寂。
  “子臻,很夜了。”他叹息了声,望向窗外一树高的明月,将卫子臻的肩揽过来,“睡过来。”
  卫子臻不说话,但很顺从地便躺了下来。虽然他现在一句话没有,但是对谢澧兰仍然是从前言听计从的模样,这一点让谢澧兰感到安慰,也有点心疼。
  他向里躺着,卫子臻便睡在外侧,谢澧兰的呼吸很均匀,淡淡的,有芙蕖花的幽香,一缕一缕地缭绕着两个人,以及薄薄的衾被。他将紫锦薄衾拉上来,笼住身姿修长的卫子臻,头向着他靠近去。
  “子臻。”
  被唤的那个人照例是不答。
  谢澧兰并未觉得怎么失落,他的手从锦被下滑过去,钻入卫子臻的手心,伸掌握了握,才叹道:“我要走了。”
  话音一落,他感到握着的手猛地动了动。
  虽然只是微微一颤,可是谢澧兰的眼中刹那间盈满了笑,原来这法子有效,他压着那份惊喜,与卫子臻贴得更近了,吐气如兰,“真想把子臻一起带走。”
  少年动了动,翻了个身,便压在了卫子臻的胸口,他这语调听起来万分失落。
  白皙的手指,一寸寸地划过对方的脸颊,谢澧兰无奈地嘟了嘟嘴,“子臻,我为你找了月州最好的大夫来为你治伤,不过他这个人有点怪癖,轻易不出月州,不然,哎……我是舍不得你的,你舍得我么?”
  身下的人,脸色似乎很差。谢澧兰正有点失落,卫子臻却极缓慢地摇了下头。
  谢澧兰眼睛一亮,又惊又喜地捧住他的脸,“不舍得?哎?子臻子臻……”尽管他心里唾弃着这样的自己,还是倾身上前去,抱着卫子臻吻了又吻,涂了镇北王一脸的口水。
  月光下卫子臻的下颌,浸了水渍闪闪发亮,他的锁骨也很漂亮,一点都不逊于谢澧兰的,谢澧兰看了几眼,便没忍住一口咬了下去。他知道过去咬喉结咬得多了,卫子臻未必能有什么反应,现在一口含住他的锁骨,身下的人果然发出了一道轻轻的“嘶”声。他可乐地抱着卫子臻的脖子,快乐而满足的笑起来。
  “子臻,”他又俯下身来,将唇凑到他的耳边,神秘地微笑,“你放心,我不会趁现在欺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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