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连颂推过茶盏去,“估计你还得再忍几天,五天内我们是走不了了。”
“什么?!”柳暮山一声惊呼,差点将热水倒在殷连颂手上。
殷连颂按住跳脚的柳暮山,“顾朗星身体太虚弱,赶不了路,而且留在这里,也好多探听凌褚山庄的虚实,凌鹤峰这老家伙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我今日给顾朗星治伤,看得我真是胆战心惊。”
他将顾朗星身上的伤说了一遍,刻意隐瞒了他被人侵犯的事情,即便是如此,柳暮山还是听得白了脸色,殷连颂将人揽进怀里,“你放心,若有人敢伤你,我必诛了他全族。”
柳暮山在他怀里挣了一下,默默红了脸。
“咳”,陆云归一进来就看到这幅画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假意咳了一声,景澜倒是见怪不怪的径直走到桌旁倒了杯茶喝。
柳暮山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腾地跳起来。
景澜问,“还没问你们,怎么在人家庄里就搞到一起了?”
柳暮山面红耳赤,梗着脖子怒喊,“你才跟他搞到一起了!”
“哦?”景澜挑眉,“你希望我和他搞到一起?”
“你!”柳暮山气愤,“当心嫁不出去啊你!”
景澜眼神暗了暗,很快笑意依旧,“派出去的暗卫回来了吗?”
柳暮山自知失言,缩到一边不说话,殷连颂拍拍他的头,笑道,“去官府的回来了,果然不出所料,凌褚山庄作为东北地区最大的江湖门派,却毫不体恤百姓,甚至还妄图勾结当地官府,所幸兖州州府刚正不阿,才算是保住这一方百姓平安。”
景澜也点头,“今日我同云归暗探凌褚山庄,倒是碰见了一桩好戏,九幽教新掌门带领教众大闹了一场,非让凌鹤峰交出“顾朗坤”不可,他们可是还记得是“顾朗坤”杀了西掌门呢。凌鹤峰被闹得没法,只得让人将“顾朗坤”堵了嘴绑来,一剑刺死了他。”
“‘顾朗坤’死了?!”柳暮山惊讶。
“哼”,陆云归冷哼一声,“哪里是什么“顾朗坤”,别人不知,我可是清楚得很,真正的顾炳天父子早就被你们杀死了,今日这个,不过是替死鬼罢了。”
景澜接着道,“凌鹤峰为了盟主之位真是丧心病狂,那个假的“顾朗坤”恐怕是他庄中的得力弟子,若不然凌鹤峰也不会让他假扮“顾朗坤”,可是今日竟毫无怜惜之心地举剑杀了他,你没看到“顾朗坤”死前的那个眼神,我在树上都看得心惊。”
陆云归道,“善恶终有报,凌鹤峰行逆天之事,日后必有报应。”
景澜又问,“庄主呢?”
殷连颂叹了口气,“在顾朗星房里。”
景澜这才想起那个被救回来的少年,“他真的是顾朗星?”
“嗯。”
“还以为又是凌鹤峰的诡计。”
殷连颂又叹口气,“这个顾朗星,也是个可怜人。”
☆、客栈
第二日,兖州知府章清源递了拜帖前来拜访,剑寒川和章清源一直从晌午谈到日暮时分。
章清源离去后,剑寒川挥手叫了个暗卫进来。不多时,众人就陆陆续续赶来。
剑寒川开门见山,“事情不简单,凌鹤峰不仅想做武林盟主,还存了谋朝篡位之心。”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了一把。
柳暮山不屑,“凌鹤峰胡子一大把了,还整天做梦。”
殷连颂道,“武林盟主和皇帝,两个不同的身份却代表了世间至高的两种权利,每朝每代总有人妄图得到,只是没料到凌鹤峰竟妄想将这两个位子都纳入囊中。”
剑寒川道,“今日章州府来找我,说三年前凌鹤峰曾派人邀请他到凌褚山庄,章州府那时刚上任,也想着要和地方江湖门派搞好关系,于是就去了。结果酒过三巡,凌鹤峰就开始试探收买他,要章州府同自己一道起事。”
柳暮山一拍桌子,“早就看那个老东西不顺眼,我们为何不干脆杀了他,省得他日后再出来闹事!”
殷连颂拽着他坐下,哭笑不得,“你别动不动就说要杀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邪教。”
景澜问,“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一直待在这里?”
剑寒川摇头,“我们若是一直待在这,凌鹤峰定会起疑,”他看向殷连颂,殷连颂会意,“我今日去看过了,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不出三日就会醒来。”
剑寒川稍稍放了心,“章州府会一直派人留意凌鹤峰的动静,我也会留一队暗卫在这里随时通报情况。我们明日就动身出发。”
“回江南?”柳暮山兴奋。
“自然是回江南,”殷连颂拍拍他的头,“再不回去,陆主使可要急了。”
陆云归挑挑眉,不可置否。
顾朗星从昏迷中醒过来,眼皮沉重的很,喉咙也干涸的厉害,他张张嘴,只发出了个艰涩的音节,他闭着眼,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他心下惊疑挣扎着便要坐起来。他连着昏迷了五天,滴水未进,身上虚弱的很,将将撑起半边身子就感觉眼前一阵金星乱迸,耳边也一片嗡鸣,胳膊一软就歪倒回塌上,不住地咳嗽起来。
剑寒川在外听到动静,飞身从马上跃起,一个旋身落在马车车辕上。
顾朗星咳得狠了,皱着眉头一阵干呕,忽然车帘被掀开,一个人影进了来。顾朗星抬头,那人站在那儿,逆着光看不清他的样子,一阵狂风跟着他一道钻进来,顾朗星捂住胸口又开始咳起来。
剑寒川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才端到顾朗星面前,左臂牢牢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右手把那杯茶送到他唇边。
顾朗星的眼里依然是一片空洞漠然,他看了剑寒川一眼,抬手接过那杯茶水小口小口喝干,将茶盏递过去,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剑寒川将茶盏放回桌子,回身就见顾朗星下了床,一只鞋子已经穿好。剑寒川皱皱眉,他大步过去拉住顾朗星的手,顾朗星本来弯着身子在穿鞋,被他一拽失了平衡就往地上倒去,剑寒川伸手扶住他。
他站稳后,不动声色地躲过剑寒川伸着的臂弯,他只穿了一只鞋子,另一只脚还赤着站在地上。
剑寒川问,“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顾朗星声音沙哑,不假思索道,“我要走。”
剑寒川皱眉,“你去哪儿?”
“与你何干?”
剑寒川顿了顿,才道,“是我救了你。”
顾朗星冷笑,“是我求着你救我的么?”
剑寒川被他的态度激的生了股怒意,他抓住顾朗星的手腕,将他按回床上趴着,一手掀开他衣襟下摆,就要去拽他的裤子。顾朗星心中大骇,挣扎了两下后便听剑寒川冷声道,“需要我叫人进来按住你?”
顾朗星蓦地停止了挣扎,他侧脸挨着枕头,心中一片惊痛般的绝望。
剑寒川捂热了钵中的药膏,挖出一块儿抹在顾朗星臀上,见他□□在外的皮肤因寒冷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便掌中暗暗渡过些内力去。
顾朗星愣住了,原来他不是要……竟是要替自己上药么?
顾朗星感受着臀上冰凉的药膏,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外伤已经无碍了,只是有些肿块和淤血还得揉开。”剑寒川收起药钵,替他将衣裤整理好。
顾朗星淡淡说了句,“多谢”,便撑着下了床穿鞋。
剑寒川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许走。”
顾朗星心中厌烦起来,他矮剑寒川一头,此时抬了眼看过去,眸光冰冷,面色阴沉,“你凭什么拦我?”
剑寒川握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凭我救了你。”
顾朗星腕间一阵疼痛,他蹙紧了眉,“那又怎样?这条命,你想要,就随时拿去,我不稀罕。”
剑寒川心中怒意更甚,他冷冷道,“我不要你的命,但你欠我一条命,总得拿什么东西来偿还。”
顾朗星眼中愈加冰冷,“我只有这条命,别的什么都给不了你。”
剑寒川突地将他往前一拽,贴在他耳边道,“若是没有别的,就用你这身子抵债罢。”
顾朗星狠狠一抖,心下一阵绞痛中透着冰冷的凉意,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多久?”
“就……一年罢。”
剑寒川出了马车,纵身跃回马背上,乌夜啼长嘶一声,向前疾驰而去。
柳暮山和殷连颂共乘一骑,柳暮山惊疑道,“庄主好像很不高兴?”
殷连颂揽紧他,“好像是。”
景澜和陆云归身下皆是汗血宝马,从两人身边疾驰而过,景澜回头,“快些赶路,不然只能露宿山林了。”
剑寒川纵马疾驰了一阵,方觉得心中的憋闷散去不少,他看看天色,问道:“离下一座城镇还有多远?”
景澜回,“最起码还有两三个时辰,天黑前肯定赶不过去了,刚才探路的暗卫来报,前面有家客栈,大概一个时辰就能到。”
剑寒川点点头,“今晚暂且歇在那里。”
天黑前,众人赶到了那座客栈。
柳暮山站在客栈前,苦着一张脸,因为这座客栈看上去实在是太破旧了,幡旗破破烂烂地卷着毛边,已经脏的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殷连颂勉强辨认道,“五……湖……四海……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