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山嘟囔着,“在鹿鸣镇就是这几个人捣鬼,这次又出现了,不会又要故技重施弄什么蛊虫罢。”
殷连颂皱起眉,他显然也想到了鹿鸣镇曾出现的可以通过声音控制人思想行为的泠音蛊,若是南雒人给新野百姓下此蛊,让他们变成失去思想的傀儡,那可就麻烦了。
殷连颂道,“我去趟军营,将这个消息告知沈将军。”
陆云归点头,“我与你们一同去。”
三人使出轻功,一路自屋顶飞掠前去,陆云归的身形在半空中一顿,“等会儿。”
她收住轻功,停在一栋屋子的屋顶上,摸出檀木盒打开,放出雪山蟾蜍。雪山蟾蜍在她掌心懒懒抬了抬眼皮,身上竟渐渐染上了一层浅蓝色。
柳暮山惊呼,“小雪怎么变色了?!”
殷连颂解释给他,“附近有毒物出现它就会变色。”
被称作“小雪”的雪山蟾蜍睁开一条眼缝,突然蹦到柳暮山肩上,柳暮山僵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雪山蟾蜍打量他半晌,伸出舌头快速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殷连颂眉心一跳,出手就要去捉雪山蟾蜍,陆云归拦住他,“别担心,雪山蟾蜍是有灵性的,它好像挺喜欢暮山,不会伤他。”
陆云归伸手,雪山蟾蜍蹦回她掌中,陆云归点一点它越来越蓝的身体,“以后就叫你小雪罢。”她收了笑,问道,“下面的屋子是做什么的?”
殷连颂看了看,“是林大人的书房。”
陆云归变了颜色,“下去看看,可能有变。”
林书棠踩在个竹凳上,整理书柜里的陈年账簿。门被推开,淮生面无表情走进来,林书棠看是他,转身继续整理,“你回来了,栖梧那儿怎么样?”
淮生一声不吭,面无表情走进,忽的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刺过去。
林书棠只听身后一声闷哼,随后就是身体撞在书桌的声响。淮生直挺挺躺在地上,手里的匕首被甩了出去,掉在他脚边。殷连颂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地上的淮生。
林书棠惊魂未定,蹲在淮生身边,“淮生?”
殷连颂走过来,“林大人看清了再叫,这可不是淮生。”
陆云归伸手探到他耳后,摸索半刻撕下一张面具来,面具下正是已死了多日的姜生。林书棠被唬了一跳,“姜生?!怎么会……淮生呢?”
陆云归道,“恐怕这就是那两具尸体丢失的真正目的了。”
林书棠问,“他要杀我?”
“不只是林大人”,殷连颂沉声,“南雒人意在戎州城,想必除了林大人,沈将军也是要除之人。”
林书棠惊道,“栖梧有危险!”
殷连颂安慰他,“沈将军武功高强,身边又有景澜陈萧等人在在,林大人大可放宽心。”
林书棠道,“我还是想去看看他。”
殷连颂点头,“也好。”
军营里果不其然出了变故,虽然这变故还未激起点水花就被压制了。
景澜利落撕下那人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来。
柳暮山道,“果然是刘宜田,这下好了,两具尸体都找到了。”
陆云归道,“把尸体火化了罢,他们体内有金线蛊,死不了的,日后恐怕还会遭人利用。”
沈栖梧点头,吩咐了卫兵将刘宜田的尸体拖下去火化。林沛筠一直坐在一旁若有所思,此时才站起来拍拍沈栖梧的肩膀,“我有主意了,这下子你不用挨鞭子了。”
林书棠惊道,“什么挨鞭子?”
沈栖梧目光淡淡从林沛筠面上拂过,落回林书棠身上时又恢复了往日对着他时的温和,“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只是一种策略罢了。”
林沛筠挑眉,笑眯眯看着沈栖梧,“我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既然他们派了人杀你,不如你就顺势装死罢,我愿意勉为其难当个坏人,假意投诚诱南雒军进城,你觉得怎么样?”说罢,他悠悠叹了一口气,“我可是做出了巨大牺牲,连清名都不要了。”
柳暮山道,“我觉得这个主意好,若是让沈将军投诚,南雒人肯定不相信。”
林沛筠眯起眼,在殷连颂反应过来之前迅速伸手在柳暮山额上弹了一指,“你是说我很像会叛国的人?”
殷连颂一手将柳暮山拉至自己身后,沉着脸看林沛筠,“林副将。”
林沛筠顾左右而言他,“大家觉得这个主意不好么?”
众人一番商议,直到日落西山才各归各位。
两队惊雷门弟子各自跟在景澜和陈萧身后,看着出了军营就打在一起的两人面面相觑。景澜的长鞭似一道闪电极快地追至陈萧面门,若不是陈萧躲得快险些被锐利的鞭稍割破脸,陈萧后退一步,抓住她的鞭稍苦笑道,“你还真的动手啊。”
景澜手腕一震收回鞭子,“早说过了你不要再跟着我。”
陈萧追上去,“你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
景澜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我那时对你好只是为了报恩,多谢你在惊雷门救了我,除此之外别无他意,陈庄主,你不要再纠缠了。”
景澜走出很远,才听身后陈萧喊道,“景澜,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景澜的身子顿了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握着鞭子的手也有些颤抖。一个惊雷门弟子小心翼翼问道,“景堂主,你没事罢?”
景澜抬手迅速抹了一把眼角,“没事,我们继续巡查。”
殷连颂送来了新的草药,他探了一遍剑寒川的脉象,轻轻摇头,“还是没什么起色,不过也别灰心,过几日一定有成效。”
赤沙黑尾蝎已经吸了整整一日,剑寒川手腕处的伤口有些发白,整条小臂都呈现出青白的色泽。陆云归安慰道,“这是人体失血后的正常反应,你不用担心。”
顾朗星送了二人出门,安静地趴在床边看他。屋子里草药和血的混合味道刺的他微微心悸起来,已经是初秋了,太阳下山后依然炎热,窗台上放着一个方形印章,被飞来的鸟雀啄来啄去发出“哒哒”的声响。顾朗星看了一眼,那是他午后无意翻出来的,他当初用来记日子的东西。他当初想扔了来着,剑寒川没让他扔,说以后他若是想走了,自己还会放他走的,顾朗星便一直留了下来。
上面的刻痕旧了,有些已经看不出来,只留一道浅浅的褐色痕迹。顾朗星看得胸闷,走过去抓起来使劲扔了出去。他关了窗子,又坐回剑寒川床边,默默看着他。
☆、前夕
南雒军的主账内,巴洛正和几个副将商讨军务。卫兵双手呈上一封信函,“禀大帅,林沛筠送来了降书。”
巴洛展开信函扫了一遍,得意地笑道,“大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个副将问,“大帅,信上说的什么?”
巴洛将信函扔过去,“你们自己看。”
几个副将围在一处将信看完,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大帅,会不会有诈?”
巴洛武功高强,在南雒国内鲜有对手,又年轻封帅,不免有些自大起来,他大手一挥,“我看不会,林沛筠在明皇手下做了好些年,到头来只给人当个副将,心里自然难平,我若是他也宁愿用一座城池换千两黄金。”
另一个副将道,“那沈栖梧可不是一个轻易投诚之人啊,即便被尸人重伤,安知不是他们的计谋呢?”
巴洛摸摸下巴,“叫几个人去探查一番,另外,给林沛筠回封信,让他将沈栖梧送过来。”
几个副将齐声道,“大帅英明。”
巴洛挥手让他们下去,展开桌上的地图,朱砂笔一挥而就将戎州划入自己麾下。
林沛筠食指屈起抵在下巴上,为难地看着南雒军送来的回信,他眼巴巴瞅着沈栖梧,“怎么办?”
江继道,“巴洛这人年少得意,最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们不必真的将沈将军送过去,只要让他相信我们的诚意就行。”
林沛筠眨眨眼,“我们怎么表现出诚意呢?”
江继一时语塞。
沈栖梧开口,“不,这次一定要一招制敌,南雒军营看来是必须去了。”
林沛筠道,“算了罢,南雒人可是觉得你现在是身受重伤,我还能真那把刀子捅你不成?”
沈栖梧抬手丢过一把刀子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能让戎州百姓与我一同冒险,这伤一定要受。”
林沛筠拿着刀子在手上,只觉得有千斤重一般,他直摆手,“不成不成,我不答应。”
全明道,“让南雒人相信沈将军真的身受重伤,最简便的法子就是让他们看见。”
沈栖梧剑眉一挑,“那就下令把我吊到城门示众。”
林沛筠摇头,“不成不成,我们约定三日后开城门投诚,你难道要在城门口吊上三日么?”
沈栖梧眸光幽深,“只要能夺回星野将南雒人赶出去,吊上三日有何不可?”他对林沛筠说道,“别忘了我才是将军,你若还想违抗指令就去军法处领上五十棍子。”
林沛筠身后反射性地抽了抽,他无奈叹气,“好罢,就按你说的做罢。”
沈栖梧又盯着他道,“若是棠儿知道了一星半点,你也去领五十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