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旗最先出现,潮水般的骑兵部队紧随其后从路的尽头涌来,飞扬的尘土后是跑步前进的步兵。殷连颂和柳暮山握紧了手中的剑,四千江湖弟子不见一丝慌张,反而眼中带出了丝丝兴奋。
沈栖梧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目光阴沉,之前为了引蛇入洞,他不惜在城门口被吊了三日,只为能守得戎州和新野百姓平安,不料却被对方算计,一番谋划全部落空,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空气里,沈栖梧将这屈辱全化成了愤怒,手里的马缰绳快要被他攥出水来。
南雒骑兵越来越近,沈栖梧身下的战马感受到空气中剑弩拔张的气氛,有些按耐不住地在地上刨了刨蹄子。沈栖梧缓缓拔出剑来,剑身一挥而下,口中发出怒喝,“杀!”
四千江湖弟子跟着他纵马冲进南雒军中,很快被两万南雒军陷在其中,沈栖梧手中的□□一枪出去就挑翻两三个人,被挑下马的人又疯狂地站起举刀砍过来,沈栖梧反手一枪贯喉,手中使了蛮力,竟将那人挑起来甩向远处。几个还在混战的南雒军被砸趴下,手里的刀斧将已死去的自己人砍得血肉模糊。
殷连颂一直跟在柳暮山身边,柳暮山一剑削掉一只砍过来的手臂冲他喊道,“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当镖师的?滚远些!”殷连颂不为所动,只一路跟着他厮杀,又有四五个人举起斧子砍过来,柳暮山飞身而起躲过,身下的战马被砍了个正着,哀鸣着倒下。殷连颂猛地勒紧缰绳,战马吃痛立起前蹄一声嘶鸣,柳暮山脚尖借力点在马头上,再次飞身而起洒出一片柳叶形暗器。暗绿色的柳叶状金属片在空中旋转着飞出去,锋利的暗器穿喉而过,周围的南雒军纷纷倒地,方圆之间只剩柳暮山在半空中飘然的身影。殷连颂接住他,两人甚至还来得及交换了一个浅吻。
南雒军先批部队的统领看到戎州城门前的四千人马时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此刻却早已乱了心神,这批人不穿军服,毫无阵法可言,直冲进来乱杀一气,使的兵器也各不相同,却一个个都好似有神通一般骁勇善战。他被一个使着长刀的人逼着后退,身旁的护卫队被他极快的刀法杀的落花流水,他徒劳地举起手中的重锤抵挡,像是有预感一样他回头去看,沈栖梧一杆□□自半空刺下,枪杆从他的背心刺进去,又连着刺穿了马头,他连人带马摔在地上,只来得及看清沈栖梧一双冰冷的眼。
府衙内的林书棠听着外面先是一阵杂乱,后来又没了声音,现在又有隐隐的喊杀声从城外传来,他坐立难安,在狭小的密室里走来走去,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按了暗室的机关。一阵咔咔声中,他后脑突地一疼,整个人晕了过去。淮生重新按动机关关了暗室门,将林书棠抱到矮塌上躺好。
顾朗星重新为剑寒川换了一遍药,他洗了手巾返回来时就看到剑寒川的眉头深深蹙起,胸膛的起伏也大了起来。他慌忙跪倒在脚踏上,不敢去碰他的手,只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剑寒川胸膛猛地一颤,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整个身子都打起摆子来,他手腕上的赤沙黑尾蝎的被他震落,原地转了两圈就向门外爬了出去。顾朗星抱着剑寒川颤抖地越来越剧烈的身体,一颗心慌乱地如擂鼓般跳动,他知道今日殷连颂和陆云归都出城去了,自己寻不到帮手,只能紧紧抱着他。剑寒川的身子又剧烈抖了两下便渐渐没了声息,顾朗星打开房门冲出去,拉住一个暗卫,声音里已带了哭腔,“你快去找左护法和陆主使来,快去!”
顾朗星脚下无力,进内室的时候被绊倒重重摔了下去,口中顿时一股血腥,他抬手擦掉嘴边的血迹。
剑寒川安静地躺在那里,因为连日的失血,他的皮肤是一种暗沉的青白色,手腕处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只剩一道血印子横在那里。顾朗星站着看他半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红姑坐在院中的一棵枣树上,五个暗卫齐齐围住她,红姑脸上围着个面纱,打量着自己暗紫色的长指甲笑道,“还差五个就成了呢,你们,刚好五个。”
暗卫一言不发,飞身上树,红姑在剑尖离自己面颊只有半寸的时候指间用力夹住了那截剑尖,黑色雾气散出来包裹住剑身,暗卫一惊,忙松了手,刚才那一瞬间,他已感到自己的内力被吸走。红姑吹散了指间的黑雾笑道,“你们的主子没告诉你们这是摄魂么?”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恍然道,“哎呀,我给忘了,你们主子身中剧毒已是将死之人了,怎么还会告诉你们我这摄魂的威力呢?”
五个暗卫对视一眼,齐齐举剑冲过去,红姑躲过了他们的攻势,惊道,“你们竟不怕摄魂?!”五个暗卫也不说话,招招下了死手,浑身空门大开,像是要与红姑同归于尽一般。红姑冷笑,“你们倒是个忠心的,也罢,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摄魂。”
红姑在凌褚山庄的时候就一直在偷习摄魂,后来凌鹤峰开始修炼蚀阴后,就将摄魂传给了她,红姑虽是个女子,心地却歹毒非常,比凌鹤峰更狠毒上几分,凌鹤峰在玉坤山重伤后,红姑带走了他,却不是要帮他治疗,而是吸尽了他一身功力,现在红姑的摄魂已然成熟,蚀阴也快要练成了,五个暗卫她自是不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天就要下新晋榜了,38名的名次全靠字数刷出来的,还是同人文人气高啊,这几日抓紧写争取在下榜前完结!
☆、大战(下)
顾朗星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兵器相撞声从院外传到屋顶,那声音虽大却没听进他心里去。他默默看着剑寒川愈来愈苍白的脸,伸手攥住了他的手,低下头去亲吻他。剑寒川的唇和他的手一样冰凉,顾朗星不顾自己满口的鲜血捧住他的脸吻他,他吻了好久,吻到心里越来越凉,手也开始抖起来。
似乎有暗卫受伤了,红姑肆意的笑声响起。顾朗星脱了鞋子躺在他身边,拿起桌上一把削水果的刀子,连一丝思考都没有就往自己腕子上划去,他是存了和剑寒川一起死的心,腕上的伤口汩汩流出血来,他将这只手腕搭在床外,另一只紧紧握住剑寒川的手。
暗卫手中的剑被红姑的鞭子卷走,她长长的紫色指甲掏进暗卫的腹部,掌心一团黑雾顿现,另一个暗卫跃起举剑刺过来,红姑竟不躲不避,剑刺进她的肩膀,她另一手拍上那暗卫的额头,又一股黑雾出现。她肩膀流着血,掌中两团黑雾,脸上的面纱在打斗中被扯下,一道深深的伤痕浮在她面上,表情更见狰狞。
暗卫身子巨颤,身上的皮肤一寸寸变黑收紧贴在骨头上,三个受伤的暗卫心急如焚却丝毫不能近她身。
身后的屋门“咣”的一声打开,暗卫反射性看去,屋子里暗着,那门像是被谁踹了开来,院内突然罡风骤起,剑寒川周身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一手抱着怀中的顾朗星,一手掌中凝起了蓝色光芒,风越来越大,院中的枣树被吹得哗哗作响摇摇欲坠,地上的碎石也被卷进风中打到窗子上发出噼啪的响声。暗卫眼中猛地一亮,“庄主!”
剑寒川掌中的蓝色光芒直直向着红姑而去,红姑被他周身气势所迫动弹不得,生生受了这一掌之力,她只觉从胸口处蔓延出一片冰冷的寒意,呼吸间也带上了冷冽的痛意。她知道剑寒川毒性刚解,这一掌并不是全力,却也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一口血来,心中不免惊骇。红姑用尽力气拍在两个暗卫胸口,狼狈地逃出院子。
剑寒川接下那两个暗卫,封住了他们几处穴位,缓缓将自己的内力渡过去。他们暗黑色的皮肤渐渐变回,脸上也有了血色,半晌后齐齐胸口一震醒了过来。
殷连颂俯身侧耳贴在地面上,半晌后忧心地直起身来,“南雒大军快要到了。”
沈栖梧的□□在混战中断了,他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另一柄戟枪,沉默地擦拭着。
天色不知何时阴了下来,风呜呜地刮着,卷起树上青黄不接的叶片在空中打转。
林沛筠清点了受伤的人数,将重伤的全都转移到了后方,几个轻伤的执意留下加入战斗,林沛筠劝不了他们,只得作罢。
柳暮山看着林沛筠,“你要不要跑?”
林沛筠又恢复了他笑眯眯的样子,他伸手拍拍柳暮山的头,殷连颂看他一眼,难得没有出手拦着,林沛筠道,“我是皇上钦点的副将,我要跑了,皇上会打我板子的。”
柳暮山眨眨眼,“可是你在这里我们还要抽个人保护你……”
林沛筠收了笑,直起身子来看向远处空旷的土地,“那我也应该留在这里。”
沈栖梧回身看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腔调,“你回府衙去陪着棠儿罢。”
林沛筠静默半晌,僵直的脊背松了下来,“好罢,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背着手转过身,步态悠闲地往回走,一点儿看不出即将有一场血战到来的意味,他走了两步停下身来挥挥手,“你要是回不来,棠儿会恨死你的,连带着恨死我。”
柳暮山看他走远,整个人突然扒在了殷连颂身上,“你上次打晕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这次要是再那么干我转头就去找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