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警惕,“你半夜三更不呆在房里睡觉,来这儿干什么?”
剑寒川笑笑,“你不也是没睡?”
“我是睡不着。”凌宸反驳。
“刚巧,我也睡不着。”
凌宸气哼哼扭过身去不理他。
剑寒川得了空,仔细打量起面前的顾朗星来。
顾朗星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面,拍起的水花有几滴溅到了剑寒川面上,凉意浮在上面,让他想起了刚才顾朗星的那个笑,温和的、却没什么温度的笑。
过了会儿,顾朗星站起身来,一手拎了鞋袜,赤着脚往回走。凌宸在旁边打盹,听到动静赶忙跟上。剑寒川看着他赤着的脚,水珠凝聚在脚面上,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小巧的足印。
他一直等到顾朗星的背影的消失,才站起身飞掠回房间。
☆、阴谋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凌褚山庄的家丁来禀报,语气焦灼不已,“剑庄主,我们庄主要您快些去练武场,昨夜西掌门暴毙身亡,大伙儿都已赶过去了。”
“什么?!”柳暮山一听就要往练武场冲,殷连颂拉住他,“不急,想必已经有仵作来验尸了,我们是客人,去了也没用。”
剑寒川皱眉,昨天凌鹤峰邀请了几家掌门留宿山庄,都是些有威望名声的大门派,说是要共商武林发展大计,等了一晚上,大计没商议,却死了个掌门。剑寒川想起昨晚溪边的少年,眉峰不禁紧了紧。
御剑山庄一行人赶到时,练武场已经围了一圈黑压压的人,看到剑寒川走来,纷纷让开一条路。凌鹤峰站在最前面,面色凝重地看着场中的一具尸体。剑寒川远远瞄了一眼,眸光沉了沉,死的人正是昨天力荐凌鹤峰做盟主的九幽教掌门西狂。
“凌庄主”,剑寒川走上前,“请恕晚辈来晚了,不知可查到些什么?”
凌鹤峰叹息着摇头,痛心疾首,“今早家丁去请各位掌门前来议事,谁知西掌门不在房里,几个家丁寻来寻去,竟在这里发现了他的尸体,真是……唉……”
“不知庄主是要议什么事,怎么没人来知会与我?”
“这……”凌鹤峰一时语塞。
剑寒川一笑,并不追问下去,他淡淡道,“我御剑山庄的左护法最是精通医术,如若庄主信得过,可否也让在下略尽绵力,好尽快查清西掌门死因?”
“天下谁人不知殷护法医术高明,这有何不可?”凌鹤峰侧过身子,“辛苦殷护法了。”
殷连颂点点头,走到西狂身边蹲下来细细查看。
半个时辰后,凌霄带着满头大汗的仵作过来,凌鹤峰问,“吕先生,可查出什么来了?”
仵作擦擦额边的汗,回道,“小人眼拙,只验出是中毒而死,致命伤在颈后,有两处极其微小形状怪异的伤痕,可小人实在认不出是什么凶器,”仵作顿了顿,又道,“小人有个大胆猜测,西掌门乃武林中人,会不会是江湖恩怨……若是一些独门暗器之类的,那还是请少庄主共同验看才是。”
凌鹤峰捋了捋胡子,沉思道,“霄儿,你可有看出什么来?”
凌霄脸色白了又青,抬眼看了一眼剑寒川,后者负手而立,漠然目视远方,倒是他身旁的景澜暗暗握紧了拳。
凌霄低头,“孩儿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有剑庄主和各大门派在此,你还有何顾虑,快如实说来。”凌鹤峰语气带了几分凌厉。
凌霄依旧低着头,口中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剑寒川心里冷笑,有些性子急的人早已按耐不住,忍不住催起来,“少庄主但说无妨,咱们这么多人在,还怕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殷连颂越过众人,站到凌鹤峰面前,他盯着凌鹤峰,朗声道,“是穿云针。”
景澜一惊,看向殷连颂。
柳暮山也大惊失色,“阿颂,你在说什么?!”
“的确是穿云针留下的伤痕。”殷连颂声音清朗,并没有半点不自在,在场的其余人却是霎时安静了下来。
世人皆知,穿云针是御剑山庄庄主剑寒川所创的独门暗器,除他一人,世上再无人会用穿云针。
剑寒川丝毫不见慌张,他轻笑了一声,转身向仵作问道,“不知吕先生可能验出,西掌门是什么时辰遇害的?”
“这……”仵作有些慌乱,抬眼看了看凌鹤峰。
凌鹤峰皱眉,厉声道,“剑庄主问话,你如实回答便是。”
仵作只得答道,“丑时一刻到丑时三刻之间。”
剑寒川回想了下时辰,心下了然,这个时辰,正是他昨夜听到异响起身查看的时候,凌鹤峰是早有预谋要栽赃陷害。西狂白日里力荐凌鹤峰做盟主,而自己的呼声是最高的,为了顺利坐上盟主之位,凌鹤峰不惜下杀手杀死一直追随他的西狂,好将这罪名推到自己身上。还有那封日月山庄的信,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胡诌出来的。剑寒川心中清明,丝毫不慌乱,仿若置身事外一般淡然。
柳暮山大步上前,“即便是穿云针,也不能说明是我们庄主所为。”
凌鹤峰为难道,“我也相信剑庄主的为人,只是西掌门历来与我交好,如今他莫名身亡,又有这么多门派在此,我没法不给大家一个交代。”
柳暮山反问,“不知凌庄主要怎样给大家一个交代呢?”
凌鹤峰沉思片刻,道,“不知昨夜丑时一刻到三刻,剑庄主在何处?可有人证?”
剑寒川眼底一片漠然,对这出闹剧毫不在意,他的脑中慢慢浮现出昨夜溪水边少年的模样。他想了片刻,答道,“我在房中的确听到有异响,便去了后山,并没有碰见什么人。”
凌鹤峰皱眉,“这就难办了……”
半晌,他又道,“剑庄主不必心急,我山庄中每晚都有人巡夜,不如我把我山庄中人都叫过来,询问他们是否看到了剑庄主,也好还剑庄主一个清白。”
“装模作样。”柳暮山不屑。
殷连颂伸手把他拽到身后,“别惹事。”
不过片刻,就有家丁带上了凌褚山庄的人,从掌勺的大厨到洗衣的大娘上下人等都来了,凌鹤峰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视一圈,在看到一个人时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便移开了目光,他问,“你们昨夜丑时一刻到三刻之间,有谁在后山看到了剑庄主?”
被带上来的人都低着头,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等了片刻,凌鹤峰转身对剑寒川道,“这可真是难办了,看来我庄中并没有人……”
“我看到了”,有一个声音突然说道,凌鹤峰眸光猛地一收,看向说话的人。
顾朗星从人群中走出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昨夜,是我与他在一起。”
凌霄从旁边冲出来,他拎起顾朗星的脖领子,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看清楚了,和你在一起的真的是他?!”
顾朗星咳了几声,轻轻拂开凌霄的手,目光舒朗,眸似星辰,他说,“的确是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二少爷。”
剑寒川看着顾朗星,他穿着下人们的粗布麻衣,脚上是一双普通的黑色布鞋。剑寒川突然想起了顾朗星昨夜赤着的脚,脚面上的水珠在月光下熠熠生光。
柳暮山嗤笑道,“凌庄主,有贵庄的人出来作证,你还有什么怀疑吗?”
凌鹤峰笑道,“自然没有了。”
柳暮山却不打算放过他,“但西掌门的死,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如凌庄主就交给我,保准三日内,查明死因,还西掌门一个公道。”
凌鹤峰强笑,“那就辛苦柳护法,我也想早日查明真相,这几日,各位还住我这,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就是。”
柳暮山“嗤”地一声扭过头去。
晚间。
剑寒川静静坐在椅子上,吹着杯子里的浮茶,心不在焉。
柳暮山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你是没注意到凌鹤峰那个吃了□□的样子,哈哈哈哈哈,真是太解气了。”
殷连颂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喝点茶,你笑了一晚上了,也不嫌累。”
“我高兴,我愿意说,”柳暮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端那杯茶,殷连颂端着茶的手拐了个弯儿,送到自己唇边,掀开盖子喝了一口,“好茶。”
“你!”柳暮山怒气冲冲。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景澜制止了张牙舞爪的柳暮山,“庄主,接下来怎么办?”
剑寒川沉声道,“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你们记不记得我们来时在酒楼里,有人说凌鹤峰抓住了魔教余孽,应该也是凌鹤峰棋局中的一步,但到现在为止,那魔教余孽还未出现,以后几天,大家都警觉一些,莫再被人泼一身脏水。”
景澜突然想起了什么,“庄主,白日里那个出来作证的人,他不是凌鹤峰的人?”
剑寒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坏人。”
从房里出来,殷连颂追上走得飞快的柳暮山,柳暮山斜眼看他,“有事?”
“来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