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泽终归是用了那么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替陆家守住了水凝双剑的秘密,他死在了陆万安千里勤王的那一日,死在了欺世的阴谋之下,死在了无法与外人说的痛苦与无奈背后。
“至少,我们是一样的人。”云涵之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略带忧伤的目光,终于还是缓缓地搭上了尹云璃的肩,“你的悲伤,你的无法言说,涵之感同身受。”
“为什么?你本该是冠绝当世,风华无双的云涵之,你是天下文人之首,你的公子之名更是响彻文坛……”尹云璃偏过头,缓缓地捏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我以为涵之待我更多的会是恨呢,我逼你入了陵晔最深最暗的地狱,不曾想……尹云璃替天下人谢过你。”
“你欠我的不是一个‘谢’字可以还清的,你欠这个天下的更不是一个陵晔可以还得清的,所以,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原谅你?除非,你是这个天下之主。”云涵之忽然抽回了那只手,缓缓地拉开了贴身藏着的翠玉竹箫,“水凝双剑本是陆氏家传之宝,更是传说中可以打开皇脉的钥匙,所以无论江山至尊之位上的那人是谁,我们陆家注定要成为尹氏的傀儡,而最能让人放心的也只有死人的嘴罢了。”
“什么?”纵使沉静如尹云璃,当他知道这段秘辛之时还是不由得退后了两步,“这便是你必须死的理由?”
云涵之浅浅地勾了勾嘴角,眸中泪光闪动,“是我偷偷地折断了哥哥的那一柄,也是我假装着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可我从来也只是想以陆云泽之名替那个生我却不曾养过我的陆家赴死罢了。不曾想父亲却以千里勤王之名前来……我算不算是个笑话?”
尹云璃一时无言以对,终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涵之,道:“我答应你,打开皇脉之日便是我尹云璃一统天下之日!”
云涵之终于还是含着泪笑了,那鼻尖飘过的兰芷气息让他莫名寒心,莫名伤感,他终归还是要败在帝王无尽的野心之下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如今的云涵之只想成就一个天下的霸主,他只想替夜灵活下来,他只想狠狠地去报复那个恨他那么深的陆万安!
尹云璃看着同样沦为傀儡的云涵之,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原来,云涵之才是最懂他的那个人?原来,这世上的伤心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纵然云涵之同样恨着他……
“从此,涵之再无事瞒你。”云涵之冷漠地偏过了头,向后退了两步,对着尹云璃跪拜道:“云涵之见过君上。”
一身墨色的尹云璃眸中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疼惜,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一派睥睨天下的傲然模样。
尹云璃肃然地背过手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抬手向上扶起了抱拳的云涵之,道:“从此,水凝剑便留在涵之处,这可算得孤王的诚意?”
云涵之依旧冰冷着一张脸,不曾留意到尹云璃眸中闪过的些许温情,亦不曾留意到尹云璃微微扬起的嘴角……
☆、晏澜
“涵之可知‘梦魂居’?”尹云璃眸光一闪,狠狠地扫向了某个方向,又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觉暗了暗眼底的莫名情愫。
“梦魂居,秦楼楚馆,陵晔之最。”云涵之波澜不惊地答道,就好像他并不知梦魂居是什么地方一样。
“孤王并不相信以涵之你的能力只会知道这些。”尹云璃抬眸笑了笑,“还有呢?”
“梦魂居是先主一手培植出来的暗坊。”云涵之依旧一脸淡漠地回答道。
“你也知道?”尹云璃抽了抽嘴角,自嘲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我早些晓得梦魂居是……我必然不会救他。”
云涵之知道尹云璃必定又想起了云歌,眸中不觉也是染上了几分黯然的颜色。
云涵之暗自神伤之时尹云璃忽然攥拳狠狠地击上灰白的城墙,咬牙切齿道:“在打开皇脉之前我必须将梦魂居纳入囊中,否则我宁可毁了它。”
云涵之皱眉看着暗红的血色缓缓流过了墙面,那一道刺目的颜色同样刺痛了他的眼。
“涵之,你应当知道,孤王从不是什么善与之人。”尹云璃挑眉看向了眼前这个故作淡漠的少年,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想要挑逗他的心思,“涵之,能否保下梦魂居且要看你的本事了。”
云涵之点了点头,想来尹云璃是早就知道了梦魂居的事,既然如今他有心试探,那么云涵之自当显示出些许揽月阁主应有的手段!
谁又能想得到惯以孤傲清高闻名于江湖的揽月阁主云涵之就这么一身红衣地出现在了梦魂居,谁又能料得到一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阴谋背后会勾出那样一段百转千回的故事?一切的一切终究是从梦魂居里多了一个叫“涵之”的箫师的那一刻开始了……
“涵之?”一个举止轻佻的浪荡公子哥花痴地看向了云涵之,“来,来,来,给爷笑一个~”说着,两只手更是极不老实地动来动去。
云涵之偏过了头去,紧抿着唇不想让人有机可趁,可是如今的他却又不得不攥拳忍耐着这样耻辱的感觉——因为不远处有一道让他十分熟悉而又十分陌生的气息,像极了记忆里的某个人。
见云涵之无力反抗,那个浪荡公子哥的动作却是更加简单粗暴了,他掠夺式地开始去撕去涵之的中衣,几乎下一刻就要得逞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忽然扇到了那人的面上,云涵之抬起头来,待他对上了那个凶悍的姑娘之时不由得苦苦地勾了勾嘴角,果然,这世上最不能欠的便是情债……
“你也敢动我的人?”那个女子极其彪悍地扯开了嗓门,说着,腿往桌上一架,“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涵之是我的人!谁敢动?!”
那个浪荡的公子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云涵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身土匪气的婆娘,终于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老子今天忘看黄历了!今儿就卖你晏三娘这么个面子!”
“滚!”被叫作晏三娘的女子虎目一瞪,一手揽过了云涵之,极豪气地朝那个公子哥扔了一锭金子!
“统统给我滚!”晏三娘扯开了嗓门吼道,四下的人立马散作鸟兽状,独留了云涵之在那儿一言不发地擦拭着竹箫。
思忖间,晏三娘忽然上前了两步,转而极恭敬地蹲下身来,温声地唤了一声“公子”。
云涵之点了点头,抬袖擦了擦额角不小心沁出来的血块,晏三娘递过了一方绣样精巧的巾帕,云涵之接过擦了擦便很快地放到了桌上,缓缓地开口道了声“多谢”,面上却是没有半丝温情。
适才还是母老虎模样的晏三娘此刻忽然偏过头来无声地落下了泪,云涵之终究是皱了皱眉,拾起那方巾帕,递与她道:“澜儿,莫要哭了,我回来了。”
☆、黑化
云涵之将手里的帕子又往前递了递,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得苦苦一笑,道:“你也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了那人一巴掌了,澜儿怎么还不解气呢?”
谁想晏三娘听得此言却是哭得更惨了,她泪光闪闪地看向了云涵之,终于还是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呜咽着又喊了好几声“公子”之后才弱弱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公子,你这次回来别再走了,好吗?”
云涵之轻轻地点了点头,扶起晏三娘,回归正题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不知我那柄水凝剑可曾补好了?”
晏三娘一怔,忽然惊恐地看向了云涵之,道:“夜灵呢?公子这次……莫非?”
云涵之终于点了点头,揽她入怀,道:“澜儿,涵之得此红颜,此生无憾了。”
晏三娘面上一红,终于安心地贴上了他的胸膛,微微阖了阖眼,道:“红颜,足矣。”
云涵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一抹邪邪的笑意缓缓地游上了他的嘴角,“澜儿,水凝剑呢?”
不想回答他的却是晏三娘极其娇嗔的一啄,她已经不想再等了,她知道这一次公子走了必定不会再回来,她再也不想放手了!
曾经的她本该随着晏氏一族一同幻灭在这个世间,却不想因缘际会,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刻那个少年就那么莽莽撞撞地闯进了她的世界,他救下了她,她从此也只为他而活。
曾经的她一直远远地观望着那个如风如月的少年,她也曾妄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伴着他一同坐看日起月落,却不想他有他的执着,他有他的抱负,命中注定了她不能与他同行,那么,她选择成全。
曾经的曾经,过往的过往,他们之间有过太爹本该有的,也有过太多本不该有的,事到如今她又怎能轻易放手?
“公子。”晏三娘含着泪闭了闭眼,她不想再去判断孰是孰非,不想再去奢望他垂下高傲的眼眸,她只想最后再放纵一次!只要是他想要的,她统统愿意为他奉上,只求他也同样成全自己一次!
“澜儿。”云涵之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了对她如此牺牲的不解,闪过了内心深处对她的歉疚,也闪过了一丝久违的欣喜,最后,他的眼眸之中满是对她浓浓的爱意……
“公子。”晏三娘娇嗔着应了一声,想来公子下一刻就将意识迷离地再也把控不住了,果然,他极其霸道地将她又抱紧了一些,令人窒息的吻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移,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花丛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