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如今的这个天下终于是你的了!”尹离渠欢喜地看向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欣慰地拍了拍尹云璃的肩膀道。
“父亲,您的用心良苦,让我心灰意冷。”尹云璃抱着云歌的尸体低首垂泪,悲痛欲绝。
☆、泄愤
“你说什么!”尹离渠怒目瞪向了云璃,不过在他看到云璃怀里死透了的云歌之时不觉心头也闪过了一丝不忍,末了,他终还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为父寻涵之来劝你吧。”
尹云璃抱着云歌苦苦地笑了笑:想他为了父亲抛却那么多,可到头来皇位竟是父亲特意留给他的?
“啊!”尹云璃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他终是痛苦地喊了出来!云璃一直都知道,为了得到那个至尊之位,父亲早在多年前就开始筹划,联合当今太后废了云歌的母妃,又赐死了她……
“公子。”云涵之在门外躬身揖了一礼,云璃抬眸去看,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袭月白流云暗纹素锦长衫,不同的却是他已经可以将此心通通交与涵之知道。
“我统统都要知道!”云璃将怀里的云歌揽得更紧了些,声音里透出的是无法违逆的君王之威。
“是。”云涵之垂眸低低应了一声,“尹云歌,本该是那个最受宠的皇子,三年前的变故想必公子也是知道的,不过君上倒也算是个妙人,掩了众人耳目将其送进梦魂居,不想后来……哎,云歌感念公子恩德,入了暗影,再后来的事想必公子也都知道了。”
云璃顿时痛哭着抱紧了云歌,他真的不知道云歌还有这样的身世,枉他自诩深沉内敛,孰不知云歌心里装着的东西在面上竟是半分也未曾显露出来过……
三年了,云璃并非从未感受到某道炽烈的目光,可他总是以天下大义为由,一次次选择了忽略,他一直都记得两年前的那场纷乱若非是云歌拼死相护,他或许早就死了,可是云歌为此也是受了很重的伤,险些就回不来了!云璃一直都以为自己所谋之事凶险非常,云歌有了伯父的庇护,至少还能留得性命,孰不知正是他亲手将云歌推入了火坑……
风吹过了尹云璃额前的碎发,青丝飘起的那一瞬,他的眸色忽然一狠,浓郁的血红色就像泼墨一般爬到了尹云璃的面纱之上,他侧手轻轻一扬,斑驳的轻纱缓缓落在了影卫门前。
“你这样做王爷可知道?”领头的影卫愤怒地举起长剑,“公子,王爷绝对不会饶了你!”
云璃吹落了指尖不经易沾染的血色,转身幽幽地触向了面前的虚无,道:“一直寄身在王爷身上,如今为王爷而死也算是一种报恩了吧。”说罢,他邪媚地勾了勾嘴角,朝着虚无之中挥出一道指劲,方才那柄长剑应声而裂,执剑之人也是堪堪跌落在地,迸起的血珠溅到了云璃云靴半寸之处。
想来有些人是忘了这江湖之中到底是何人做主了?不过没有关系,苍月教主会让他们慢慢记起来的……
无边的夜色中渐渐燃起了漫天的大火,火光掩映下的那颗泪痣也是愈发妖艳动人,“我爱的恨的从来也不过一人罢了,纵然辜负了所有又如何?尹云璃,绝不后悔!”
云璃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父亲自己的不满,纵然父亲知晓之后云璃会彻底失去父亲的信赖又如何?云璃不在乎!云璃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陵晔!
月色渐暗,空气之中浓烈的血腥气终究是盖过了云璃身上淡淡的兰芷香气,那身雅致白衣也终究染上了点点斑驳,有影卫门的,也有云璃自己的。
云璃提起那柄滴血的长剑,面目狰狞而又落寞地一步一步走向尹府,如同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尹离渠的门前,像极了回来寻仇的模样。
“啊!”尹离渠从噩梦之中惊醒,他气喘吁吁地攥紧了锦被,刚想伸手去拿榻边的茶盏,不想寒光一闪,杯盏落地,顿时化作了碎片。
“你!”尹离渠惊恐地朝内侧缩了一点,不想染血的长剑却是更近了几分!
“云璃回来了。”云璃收回长剑,邪媚地笑了笑,“父亲,你不开心吗?为君者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心狠手辣吗?”
☆、殉义
尹离渠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嫌弃地扔掉了锦被,甚是不悦道:“云璃!你魔怔了!”
“魔怔?”云璃含着泪笑了笑,“身为嫡长子,云璃注定会世袭王爵,所以我也曾努力学好文治武功,结果,父王想的竟是谋反?云璃不在乎!乱臣贼子又如何?可到最后父王居然当着云歌的面告诉了我们所谓的真相:云歌为了一份孽缘杀了皇伯伯,而我们两个竟是兄弟?这终究成了一个笑话……”
尹离渠眸色一暗,蹙眉问道:“莫不是你对他动了真情?”
云璃勾了勾嘴角,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而后他眼眶泛红着应了一声:“是。”
尹离渠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云璃,他以为,他以为,他从未想过他的云璃会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他似乎也有些后悔了?
正当父子二人陷入一片尴尬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急呼:“王爷,公子,不好了!陆盟主千里勤王而来!”
“什么?”一直隐在暗处的云涵之不由得怔了怔,在他印象中,爹爹绝不可能会卷入这种朝局纷争,他也绝不允许爹爹和哥哥同自己一样陷入此中……
“报!”一个尹云璃的贴身侍卫忽然冲进了门内,“陆万安已经攻入了内门!”
“哈哈!”云璃又抱紧了云歌一些,他终是看着尹离渠淡淡地开了口,“父亲,也许世人看不懂为何曾经那样霁月风华的云涵之会和江湖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苍月教主牵扯在了一起,也许世人也同样无法理解明明是那样举世瞩目的陵晔世子怎么到最后竟变成了苍月教主?可是,他们又何尝能懂我们的无奈?”
尹离渠一时无言以对,只好死死地盯向了云涵之,至于云璃则是移了移目光,坦然地看向了云涵之:“涵之,这是我送你最后的成全。”
“多谢。”云涵之勾了勾嘴角,惨白的面上添了几分坚毅之色——他想他是知道尹云璃的意思的,所以,他同样会像云歌一样选择成全。
正当云涵之准备以死埋葬那个秘密之时,夜灵忽然跳到了众人面前,“慢着!”
云涵之循声望去,此刻的夜灵着了一身涵之平日里穿惯了的月白长衫——这个傻小子啊,果然瞒不过他。
“公子!”夜灵最后看了云涵之一眼,他知道自家公子从小漂泊孤苦无依,本以为可以照看公子一生一世的,怎奈世事……罢了,夜灵定要为公子挣一条命!
果然,此时的陆云轩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的那抹月白身影,他终究是背过了身去,压抑道:“爹爹,你动手吧。”
“他可是你最疼惜的弟弟!”陆万安猛地喊道,可声音里透出又何尝不是透着隐隐的无奈?那人同样是他亏欠良多的儿子啊!可是……
“是涵之走错了路。”说着,陆云轩对着那道身影张开了弓。
不过是闭了闭眼,怎料那袭白衣竟是以一种决然赴死的方式轰轰烈烈地落到了城墙之下——哥哥为何非要逼死他?爹爹不肯认他却又为何非要亲眼来见他的尸骨?难道,只因为他选择了襄助尹云璃,所以爹爹和哥哥就非要小泽以死谢罪了吗?
云涵之微微垂了垂眸子,敛起眼底的一片忧伤。
褪下月白流云暗纹素锦长衫,垂下万千墨染的青丝,一袭淡色红衣,一管翠□□箫,从此揽月阁主那一派谪仙之姿上又添了几丝妩媚与忧伤……
“涵之,终是我负了你。”尹云璃拍了拍一身淡红衣的云涵之,不禁感慨道:“涵之,想不到你竟是连这个也算计在内了啊……”
云涵之紧了紧手里的翠□□箫,从此故人替之身死的哀,萍浮无根的伤,统统留给涵之一个人吧!
从此,一身红衣便是他这一生的还不清的血债,脱不掉的罪孽。
从此,一双手,搅动天下祸乱四起,满腹算计的心,生灵涂炭,他不悔。
从此,一双手,推开那如太阳般温暖那如又月亮般温柔的人,冰冷封尘伤痕累累的心,他……亦不悔。
☆、解密
“当真决定了吗?”一身墨色的尹云璃有些歉疚地看向了云涵之,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把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似的妙人拉进了如此阴诡的朝局,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了所谓大义而把云歌赔了进去……
云涵之淡淡地看了一眼尹云璃,他忽然也没那么恨眼前这个人了,他甚至还有些想要感谢尹云璃让他看清了许多的东西。
还记得那日残阳如血,“涵之,这是我送你最后的成全。”尹云璃如是说道,涵之浅浅地勾了勾嘴角,终于还是打算要用死来埋葬那个最后的秘密。
还记得那夜血色满城,“其实你一直是知道的吧?”父亲抱着血肉模糊的夜灵哭了很久,涵之躲在暗夜里偷偷地看到了很久。
——父亲,哥哥,陆家,曾经的云涵之总在自怨自艾,曾经的云涵之总以为自己错过了太多,不想,当夜灵为他身死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只该是云涵之。